唐念锦却忽然回头盯着他,眼里闪着光,笑意在两颊荡开,形成小小的梨涡:“你说什么?”
毛河愣了愣:“我说,我要是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咱们也不必向别人低头……”
她反复咀嚼这几个字:“点石成金,点石成金……谁说我们不能点石成金?”
毛河见唐念锦的模样,以为唐姑娘是受了外人的刺激,一时失了心智,便担忧道:“唐姑娘,你清醒一点……我是瞎说的……”
唐念锦心中有了想法,却暂时还未能完全确定,需进一步的确认,因此她强逼自己压下心中的主意,抬头看向外面。
陆燕不知说了什么,越娇儿的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甩下一句“若是需要帮助,我随时在客栈等你”。便登车离去了。
陆宴回到车上,见唐念锦一脸兴奋,似乎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便试探道:“你不生气?”
唐念锦心中的那点酸意早就被想到解决办法的心思冲淡了,此刻面上含着笑,大大方方道:“不生气,不生气,我和你说——”
她这话一出,陆宴的脸色反倒不好了。
什么意思……?
他都已经被别的姑娘当街当示好了,她却还一点都不在意?
陆宴一瞬间觉得,好像自己才是那个送上门也没人在乎的……
唐念锦见他面色不好,以为他是心痛拒绝越娇儿的损失,便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哪怕你穷的只剩条裤子,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不是咱们的,弯腰低头,要来了也没用,是咱们的,早晚也跑不掉。”
陆宴想象了一下自己穷的只剩裤子的画面,面色有些僵硬。
“我已经想到解决的法子了,只是还需要确定一些细节,再派一人去打听打听。”唐念锦收起笑,认真道:“若是这个法子真能行得通,说不定能解决陆家接下来的困难,等确定了,我再告诉你们。”
毛河见她神色自信,便也有些动摇,说不定这世上真有点石成金的法术呢?那还烧什么泥巴!
他便也低声道:“唐姑娘,你若是真有点石成金的法子,能不能将此发财秘法传授于我?”
唐念锦无奈地笑出声:“到时候肯定是让你们来做的,你放心。”
陆宴见她不肯说,便也不问,只待到时定下来了,她自然会告诉自己:“先前温王不告而别,似乎是京中出了大事,他才急急忙忙赶回去。说是在外面游山玩水,实则已经回到了京城。”
“京城能出什么事?”
陆宴低头沉默半晌,才道:“昌王与温王一直关系不好,两虎相斗必有一伤。现在边境局势不稳,朝中却还在争权夺势。”
“哪朝哪代都是这样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贪恋,人的欲望,只大不小。”唐念锦不是小孩子,早就知晓这里面的关系复杂。光是彭城这一个小地方的县衙里,就不知道隐藏着多少交易。
更何况,长镐是大祈朝的心脏,权利漩涡的中心。
拿出来切开看,里面说不定早就黑成一片。她倒有些庆幸自己重生到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姑娘身上,远离这京城,也就远离了是非。
百瓷展一事结束后,各个商帮也都纷纷离开,但他们对陆家的关注度有增无减,陆家闭门谢客,反倒勾引起他们的窥探之心。
各个势力都留下了自己的人,以便在彭城打探消息。
越娇儿要留下,柳集自然也不会走。
陆宴身上的伤在逐渐好转,唐念锦见他伤口未曾反复,才松了一口气。陆家的铺子关了门,她便回陆家老宅住。叶令荨想要上门找她,只能到陆家的宅子那处去。
这日叶令荨上门,还带了一个人。
正是那日帮忙报信的人,自称是常丰商帮的负责人,章岳。
之前唐念锦被徐氏卖给山寨的蛮人,丫鬟送信却被拦住。全靠一旁的章岳去叫了叶令荨来,这才有了后面救她的事。
既然帮过她,自然不会拦在外面,唐念锦知道陆宴在养伤,便让月儿倒了茶自己将人请进了大堂。
“唐姑娘,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知道白瓷的烧制方法你们是不可能轻易出手的,这是陆家现在唯一的依仗,一旦失了它,今后只会永远被别人压在身下。”章岳站在陆家的角度分析了一遍,又道:“我这次过来,是诚心诚意想与陆家合作,谈一谈白瓷的独家销售权。”
铺子关了,殷小尚也闲下来,这几日全是他负责接待拒客,此刻也在屋内,听见章岳的分析,连忙道:“非也,非也。你们虽是东南的第一大商帮,但却被西南的商帮挤得喘不过气来,这几年更是实力大大减弱,你们手上的路子,也被抢得差不多了吧?”
“若是谈合作,我们这边还有一个更大的商号等着,白瓷的销路是没有问题的。更何况,你们的负责人也不是没有来过。”殷小尚想到那人就来气,趾高气扬的样子,全然不把陆家放在心上,好似来他们陆家递帖子是一种施舍:“你们的态度我可不敢恭维。”
唐念锦也笑了:“说实话,我们早先的合作商号规模远比地方各大商帮更大,白瓷的销售是不可能单独交在一家商帮手中的。”
章岳没想到陆家早和别的商号有了合作,先前可是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出来。
不过白瓷这东西他必须要拿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陆宴:……我会穷的只剩条裤子?
小唐:慌什么,山洞里你被扒得只剩条裤子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
第52章喝酒
殷小尚也道:“你们上次来的那位大爷,我可是不敢跟他合作。”
章岳不好意思笑了一声,先是道了歉,才解释道:“你说的那位是我的师兄,实不相瞒,其实我们商帮如今也分成了两派,一派坚持以往老旧的规矩。可你也看到了,如今我们若是再走以前的老路子,只会越来越差,不谋求突破和革新,寻找新的商路和货品,我们商帮迟早会被别人吞掉。”
他接着道:“既然不能独家销售,那我们只要在北地的部分销售权即可。”
唐念锦所说的规模远超商帮的大型商号一般分布在东南一带,而如今的北地全被家族和各大商帮占据,章岳料定北地的销售权还未完全给出去,他便竭力争取这一项。
“这么说来,你就是另一派的人了?”那些商帮内部争斗的事往往轻易不会对外人言说,章岳这些话也表明了自己的诚意,殷小尚的态度略微缓和:“可这和我们的生意有何关系,你这么说,原来是自己也不能全权代表你们常丰商帮。”
唐念锦接着道:“生意是生意,私情是私情。你救了我,我自然非常感激,但即便如此,陆家目前的情况你也了解,若是与你们合作的话,我们退让的不会太多,你拿到手的利也不会太高。”
“唐姑娘放心,我并未有此想法,寻求陆家的合作也是看中了你们的潜力,据我所知,陆家窑洞产率和质量都远超一般的窑户。”章岳大方承认自己先前做的调查:“与陆家谈合作,我看重的也并非眼前这一两分利,而是未来数年的发展。”
唐念锦见他几句话就切中问题的要害,且眼光长远,是个不可多得的经商人才,为人品行也不错。
但想与他合作,陆家也得先有些底气才行,点石成金的法子若真能够奏效,再与章岳这样的人合作,扩宽陆家在北地的商路,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且待我再思量几日,”唐念锦道:“与你们合作的确是一件好事,但我有一个要求。”
“唐姑娘请讲。”
“我还需要收集一些信息,在我得到那边确切的消息之后,就能定下来能否与你合作。但在此之前,我要你彻底掌控常丰商帮,你能不能办到?”
章岳脸上露出喜色,唐念锦这几句话已经说明了合作的事八九不离十了。原本他在商帮中就是韬光养晦,暗中准备了许久,眼下只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再一举发力,整合商帮上下。
即便不用唐念锦提出这个要求,他也会将这件事提上日程,若不然再好的机会放在眼前,自家内部四分五裂,也不可能成功。
这一番交谈下来,他也对唐念锦的心思和眼光佩服至极。
章岳告了辞,说自家在客栈等着唐念锦的消息:“您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章岳走后,唐念锦便让殷小尚去调查常丰商帮,她虽然有意与对方合作,但有些事还得自己去调查清楚,绝不可能只听他人的一面之词。
叶令荨见识了唐念锦的手段,连更是崇拜她:“唐姐姐,你太厉害了,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反应不过来。”
“我们相处这些日子,你还不知道我吗?我也就嘴上说的多,实际上,揍人的本事还是你最厉害。”唐念锦笑道。
叶令荨面上一红:“我也没有天天就想着揍人啊……对了,待会我约了沈盛来陆家吃饭,你帮我……”
唐念锦打断她:“你约沈盛吃饭,为何要来我家?”
“这么快就成了你家啦?”叶令荨笑了起来,半晌,才收了笑意,无奈道:“还不是他画痴的毛病又犯了,不肯好好吃饭,我让他去叶家吃,他又嫌远,这不是离你们离的近,我才把他好说歹说哄了过来。”
唐念锦无奈道:“那你早些说一说,我让月儿晚上多做些菜。”
叶令荨开心地抱着她的手臂摇了摇:“我就知道唐姐姐对我最好了。”
“姐姐,姐姐!”
从门口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叶令荨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十二岁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从门口冲了进来。
周宛脸上沾着泥土,手里还拿着一个泥胚:“姐姐你帮我看看,这个瓶子为什么总是捏不好啊?”
小姑娘扎着辫子,除去脸上一抹滑稽的泥土外,整个人倒显得极其可爱。
唐念锦耐心的给她讲解起来,叶令荨在一旁不乐意了:“她怎么住在你家,她父母呢?”
唐念锦将周婉的身世与叶令荨讲了讲,她才妥协道:“好吧。”
唐念锦笑她:“你和一个小孩子争什么争。”
周宛朝叶令荨吐了吐舌,又看着唐念锦乖巧道:“等我学会了捏东西,我要捏一座小房子送给姐姐。”
“好了好了,这东西要放在盘上做,你拿在手上,底盘又坏了怎么办?”唐念锦让她自己去玩,叶令荨坐在一旁无聊喝茶,见小姑娘走了,才撇嘴道:“这小丫头还是我把她从山上抱下来的,方才进来,眼里就只剩你了。”
又故作沮丧:“哎,人缘差,没人理。”
唐念锦被她唉声叹气的模样逗笑,“话说回来,我已经和唐家彻底断绝关系了。”
叶令荨听她讲了经过,愤愤不平道:“这一家子都是祸害人的黑心肝,你那个糊涂爹爹也不是什么好人,是非不分,亲生的女儿不护!哪有他这般当爹的?”
“他这是认准了你不敢离开唐家,真不知是谁给他的自信!”叶令荨絮絮叨叨又骂了半刻钟。
唐念锦给她递茶:“好了,那日从山上回来你就骂了一天了,歇会吧。”
叶令荨虽然是个女子,骂起人来却也是功力深厚,“过户那日你是没带我去,要是带着我了,看我不撕破他的那张假惺惺的脸皮!他不是要面子吗?我就偏要把他那张脸皮撕开,让别人好好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骂够了,气也消了,她才想起什么似的道:“你说你现在落户在陆家,那你和陆宴到底什么时候成亲?”
唐念锦摇摇头:“陆家如今的情况你也知道,等过了眼下难关,再作打算。”
陆宴那日在山上舍命救她,说不动心也是假的。
“别呀,你没看见人家那个什么越姑娘每日恨不得把眼睛贴在你们家陆宴身上了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要是迟了一步,被她耍的什么花招给把人骗走了,你可怎么办?”叶令荨替她出起主意:“即便是不成亲,你们也得先把这关系给定下来。”
唐念锦问她:“怎么定?”
“让他给你一个交代呀,等陆家眼前的事情熬过去之后就娶你,他要是自己拖着不说,你就自个儿问他。”叶令荨拾掇道:“在过几日,我就要向沈盛表明我的心意,到时候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可不想再拖下去了。”
“我选了好几个合适的地方,最后定在城外的远山亭,那里可以看见满山盛开的山花。我还剩了一个好地方,这可是看在你是我好朋友的份上才告诉你的。”她兴奋道:“你知道彭城的福罐墙吗?”
“据说站在福罐墙前数福罐,就能成为一生最有福之人。”叶令荨又道:“这可是一生一次的事情,当然要慎重了。下月初八是佛生日,彭城内外都热闹得很,你约他出去四处走走,在问问他心中如何作想。”
唐念锦还在犹豫,却听月儿进来,说是沈盛到了,叶令荨原本还在劝她,一听见沈盛的名字,便腾的站起身来,快步迎了出去。
唐念锦瞧见她心急的模样,笑了一声,这才起身跟着出去。
晚饭很快便做好了。
唐念锦和陆宴都不是什么讲究尊卑上下的人,唐念锦便把老刘父子和月儿都叫上桌来吃饭。
说起来,她和这里的人认识也不过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但一起经历的事多了,又好像认识很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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