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玹从流鱼中拿出几张纸来,但不同于上次的是,这回只是几张普通信纸。他一目十行的大致将上面的内容看完了,看过后表情似乎有些微妙,抬头看了看闵韶。
他又有何事。闵韶对萧成简印象本就不好,自上次那次任务后就不可避免的更差了几分,眼下连带着见到流鱼都会露出淡淡不悦。
温玹却问道:二殿下昨日去东靖了?
闵韶略微一顿,随即道:嗯,他是背着孤跑出去的。可是出事了?
温玹看着那几封信纸,倒是没什么事萧成简只是在信上说,二殿下昨日前往东靖,将他堵在了侯府门口,还,嗯温玹皱了皱眉,话到了嘴边,似乎又换了种说法,道,还要求他尽快去查李如期的行踪。今日一早,他们已经一同前去抓人了。
这种情况倒是不出所料,即便温玹没有说得那么详尽,闵韶大致也能猜出闵琰都干了些什么。不过那个小子虽然脾气急些,倒也不至于闹得覆水难收,顶多就是很会惹人心烦罢了。
他又看了看温玹手里那有四五页厚的信纸,道:他就只说了这个?
温玹点了点头,怕他不信,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几张纸递了过去。
闵韶接过信纸,潦潦看了一遍,总算知道方才温玹为何看得那么快了
萧成简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五张纸,看起来工整严密,其实除了开头将事情说明了以外,剩下的四张半都是在控诉闵琰的,顺带还变着花样、一词不重的把他从头骂到了尾,其言辞之激烈,就险些没将他的皮给扒了。
闵韶无话可说。
他神情一时有些复杂,垂着的眸中幽色淌动,半晌后,抬起眼来略微异样的看着温玹,难言道:你们平日里都是这么用流鱼的?
当初太玄老祖将这个交给他们,只说危机关头可作求助之用,因此他们两人间虽各有一枚流鱼,却从未使用过一次。如今见到萧成简一而再再而三的用着这样东西,闵韶心里多少有些难以释怀,这种感觉若说不是嫉妒简直是假的
他把流鱼带在身边这么多年,为何早没想到这东西可以这样用?偏让萧成简占了这样独一份的事?
况且那个人是谁不好,怎么就偏偏非得是萧成简。
闵韶眸中微不可查的深暗了些。
他自始至终就对萧成简的成见很大。这个人本身的品性差只是其一,其二便是他觉得萧成简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温玹,更不值得被温玹喜欢。
要说句实话,他觉得温玹简直是瞎了眼。
假如温玹看上的是任何一个人,哪怕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庶民,只要品性、德行过关,他不敢说不嫉妒,但至少要比萧成简要强上百倍,至少也能让他觉得一丝丝的心安。
可那个萧成简算什么?从小到大,他教过温玹一件好事了么?他让温玹受过一丝一毫的保护了么?他无论是修为也好,权势也好,甚至是声名也好,他
他甚至连自己都不如!
他凭什么?
在闵韶心里,萧成简比自己更加配不上温玹,他甚至一直都想过这么一个问题
假如与温玹共度余生的人,一定是他和萧成简中的任何一个,那温玹倒不如干脆孤独一人。
独身至死算了。
总归他们中一个自作自受反噬缠身,一个荒.淫无耻浪荡成性。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怎么了?温玹不明所以的答道。
闵韶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缓缓吐出口气,将那几张信纸放下了,没什么。
不等温玹再说话,外面突然有宫人进来,禀报说镇宁君求见。
闵韶没多想便允了,不过多时,便见到殿外一个瘦长的身影走进来。
那人一身华贵锦袍,浑身上下贵气逼人,腰间缀着的、头顶戴着的无一不是贵重的金银玉石,只差将有钱二字写在脸上。
镇宁君的肤色白到一种极似病恹的程度,巴掌似的脸,下巴尖俏,眼睛狭长,依骨相来看虽然是个美人,却带着几分尖酸刻薄、难以接近的味道,眼尾如勾般薄情的挑起,容貌像极了聊斋绘师笔下妖异可怕的艳鬼。
他如拂动的幽魂般走进来,停在殿前的某一处,规规矩矩的向殿上的男人行了礼,待被允了平身后,才施然站直了那瘦长的身子,将那双幽凉没有温度的眼眸看向一旁的温玹,细细打量。
嗯?这不是东靖的六殿下么?他微侧过身来,面容冷俏不见半点恭谦的意思,稍稍施了一礼,道,久仰殿下大名啦。
镇宁君本名赫连玉,曾是先君敕封的功臣,亦是虞阳赫赫有名的贵族。他的身份在虞阳极其特殊,当年深蒙圣宠,不仅曾为虞阳的二殿下授教,还在先君星驾西去前被特允佐政。
甚至在闵韶继位前,先君愈渐重病的那段时日里,他曾有几个月都是代君摄政的。
不过镇宁君权势虽大,人也自视甚高,却从未在君权上有过半分越矩。先君眼光犀利,从未有过识人不善,当年在闵韶登位之后,镇宁君便将手中应还的权利统统交予了出去,并且倾心辅佐,一直到现在,他也仍是数不尽的虞阳贵胄中位置最显赫、最忠心的一个。
但传言赫连玉这个人心毒手辣,在修仙界的风评并不大好,一眼看上去,给人的感觉也更是不舒服。温玹尽力不去在意他那如蛇的眼神,只道:镇宁君不必客气,既然镇宁君与君上有事要谈,那我也不多搅扰,先行告退了。
温玹正想走,镇宁君幽幽凉凉的嗓音却将他叫住了,等等。
那蛇蝎般的眼神依旧在他脸上游走,轻飘飘扫了他一眼,看向殿上的闵韶,懒懒道:臣今日没有要事要谈,只是来向君上邀约的,六殿下既然也在,那臣倒也不在乎多一个人,正好遂了邦交之谊,一同前去吧。
温玹略微顿住。
闵韶淡漠道:邀约?你要向孤邀何约?
前阵子,臣有幸得了一只凶兽,乃是异域的奇种,原本想尝试将其驯化后,入军编阵以作退敌,可近来却发现其性情太过凶悍恶劣,难以驯服,故而放弃了这个念头。
赫连玉声音细锐凉薄,说话时总是沾上些阴寒气,继续道:不过这样一只奇珍异兽,就算不能为己所用,拿来观赏逗弄也是不错的。所以臣想邀君上三日后移驾镇宁府一观,届时再邀上向麟君等人,在臣府上办场酒宴,热闹一番。
不知君上意下如何?
闵韶对此倒是并无意见,言简意赅只说了一个字:可。
于是赫连玉又侧过头来看向温玹,那狭长的眼睛里寒霜无波,总是有种仿佛什么东西在他眼中都不是活物的错觉,道:那么六殿下呢?
若六殿下不急着回东靖的话,如此有趣的宴席,可万不该错过。
温玹向前面的闵韶看了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便道:镇宁君既然愿意邀请,那我自然乐意之至。
好。镇宁君薄唇微卷着笑了笑,却只是勾出一个极其敷衍的弧度,苍恹的脸上不见半点温度,那,就期待殿下的表现了。
温玹道:表现?
镇宁君脸上的笑立时僵了下。
那双细狭的眸瞥了他一眼,凉飕飕道:殿下莫不会以为,观兽宴便只是观兽而已吧?
温玹:
不放人进去逗逗它,光看那只丑东西在笼子里乱叫,那能得个什么趣儿?
温玹神情一时有些复杂。
但镇宁君身骨懒洋洋的,下颚微抬漠视着前方,在君上面前直言不讳的对温玹道:殿下可别嫌我等不顾安危。在下包括向麟君等人在内,身为人臣,自是得学会讨君上欢心的,即便所处权位再高,那也都是王室恩赐,应当懂得回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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