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但好像还是没看清,于是又歪了一点。

又歪了一点。

别动了!

这句话还是说晚了,温玹半个身子已经歪出了树枝,眼看就要从树上掉下来。

温玹眼眸略微睁大,身形不稳的左摇右晃了两下,结果仍是没控制好,于是紧接着啊的一声,修长纤细的身影从高处直直坠下,正朝着树下那堆破碎的陶片

闵韶赶紧上前一步,伸手将那道身影揽进臂弯,稳稳接住了。

温玹掉进他怀里,气息微促,有点受惊,眸里仍带着不甚清醒的醉意,怔怔的看着他。

成年男子的身体被横抱在怀里显得有些突兀,闵韶却并没有立即将人放下,神情多少也有些默然的僵在原地。

当年在天隐山的时候,他也曾无数次的从树下接住过这个人,只不过那都是年纪尚且烂漫时发生的事了,早已快要忘了那种感觉。

现在的温玹显然已经与从前不同了,眉眼比以往还要清秀些,鼻梁滑腻柔挺,明眸皓齿,全然脱去了从前的稚气。

就是爱喝酒这点仍没改掉。

他今晚看起来已经醉得不认人了,闵韶缓了片刻,没急着把他放下,问道:可还站得稳?

温玹缓缓点了点头。

还行,还会回答问题。

闵韶想着,轻轻将他放下来。

但下一刻,这种想法就被打破了。温玹双脚刚一沾地,整个人就像失足踩进了水里似的,浑身连骨头都是软的,半步都没站稳,倒回了他怀里。

闵韶略僵了下,喉结攒动,没等开口说什么,温玹忽然醉晕晕的抬起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紧接着头一沉,醉眼迷离的将微烫的脸软软埋在了他怀里。

闵韶感觉到他的鼻尖就贴着自己的脖颈,炽热的呼吸全都喷洒在了喉结上。他声音里带着醉后浓重的鼻音,猝不及防的轻轻喊了声:师兄

闵韶当即怔住了。

心脏剧烈搏动,有如撞破了岩浆般沸腾不止,熔流顿时顺着血管下涌。他低骂了一声,不及细想,立马拉下那双手臂,扶着对方的肩膀将人推开了。

这时,远处一道尾音拖得极长的喊声忽然传了过来:

温玹啊?人呢

懒懒散散的掺着点轻浮,听起来也没少喝酒,声音已经飘得没边了。

闵韶略微蹙眉,一听便知道是谁。

果不其然,几息过后,萧成简醉得歪歪扭扭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野里,正从小径那边远远地朝这边走。

他嘴里又接连喊了好几声,晃晃荡荡的走了会儿,临到附近,仿佛才看见前面的景象似的,脚步忽地一顿,当即愣住了。

紧接着便听见他惊诧的靠了一声,酒都醒了一半,快步走过来,脚底生风。

然而走到跟前,他又迟疑地慢慢停住了

因为眼下那两人的姿势实在亲昵得令人匪夷所思温玹醉得连眼尾都泛红了,正软泥般倚在闵韶身上,而闵韶好似也没怎么嫌弃,两手正半扶半抱着他,两人中间至多只隔了一拳的距离。

萧成简顿时神色怪异,醉醺醺的眯长了凤眸仔细盯着看,还当是自己今天喝得太上头了。

闵韶倒是没什么异样,面色冷淡如常,将温玹又分开了些,淡淡道:扬灵侯来的正巧。

是、吗?萧成简寻思的皱了皱眉,醉得舌头都不利索了,我怎么觉得不太巧?

他又仔细打量的看了看温玹,质问道:温谨央,你怎么回事?跑这来干什么?怎么还跟他

我在这睡觉。温玹看起来仍旧不清醒。

睡觉?萧成简忍不住骂他了,你睡个屁!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喝成这样了,你他妈是不是又自己拿酒了?你你给我过来!

说罢就上去提溜住温玹的衣领,将他拽到了自己那边。

闵韶脸色冷了冷,但也没出手阻止,看着萧成简骂骂咧咧的把人拉过去。

但好在温玹这次站稳当了些,没再倒下去。

萧成简这时候也缓过来了些,戒备心也跟着回来了,扯着嘴角朝闵韶道:不好意思啊,让虞阳君上见笑了,他平日里酒品没这么差,今个估计是玩的尽兴

孤知道。闵韶冷冽的打断他,寒声道,时辰不早,扬灵侯早些送他回吧。

小路上的灯盏不太明亮,温玹神色仍晕晕醉醉的,在模糊下抬起微润的眼眸来,朝他看了一眼。

萧成简看着闵韶的脸色,暗自咂摸了下,不禁心道了声果然。

依照虞阳国君的怪脾气,连貌美如花的女人对他投怀送抱都臭着一张脸,更别提是烂醉如泥的男人了。

萧成简也不想在这人眼前久留,于是简单道了别,立马拖着温玹脚步跌跌撞撞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

第9章万相楼

待到人影彻底消失后,闵韶缓缓吐出口气。

他手掌覆压在额上,阴影笼罩之下,依稀可见额角暴起的青筋。透过掌缝,余光仍然可以见到地上稀碎的酒坛碎片以及周围散开的水渍。

他躁郁的闭了闭眼,宁可方才那一幕没发生过。

不得不承认,方才抱住温玹的那一刻,他的确是动摇的,甚至不敢去想,若是他再晚推开温玹一刻,或是温玹再那般喊他一声,他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些什么来。

可私心到底只是私心,温玹与他本就殊途,温玹心里有他自己的家国子民,有他自己的桑弧蓬矢,也有他自己思慕渴念的人。而所有的这些,恰好都与闵韶无关。

多年渐行渐远,他们两人早就没了交点。

除非生死攸关,否则温玹的生命中并不需要他的出现,这点闵韶很清楚,也从不逾越。就如同上一世一样,他们两个人多年形同陌路,甚至最终刀剑相向,无非都是他心甘情愿,甚至说是在一点点了断自己的念想。

全都断了才好。

闵韶想。

他本就是个在泥潭里作茧自缚的困兽,何必再去为难别人。

即便当年在天隐山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曾住在同一屋檐下,亲密无间过。

那时候的温玹时常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裳,得了空便跑到镇上去买酒,然后带回到山里,坐在古树的粗枝上偷闲,有时甚至能抱着酒坛一坐便是一下午,直到暮色昏沉。

有一日他实在偷懒太久了,直到闵韶找过来时,他还仍在树上躺着。见到闵韶面色不悦,便眨了眨眼朝他问道:

要不要上来啊,师兄?

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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