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挂上的花环轻轻落在地上,娇嫩的花瓣掉落几片,站着的人俯身拾起花环,指尖抚过摇摇欲坠的野草花,惑人眉目染上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一路来,白骨再没有与秦质说过话,谁也不会愿意和一个窥探己心的人多做接触,余下的路她不是闭目打坐,就是闷声啃干粮,在一行人中最为沉默寡言,便是一路少了她也未必有人发现。
秦质心思缜密,又善与人交往,谁和他都能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就连邱蝉子这样不好相与的人都能终日与他和颜悦色。
在外城时,每个人都收到了秦质准备的礼物,送得皆是合人心意的东西,连她这个透明一般的存在也收到一柄白玉梳。
楚复端着盒子送到房门前,她却连房门都没开就拒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句话她还是学过的,再中意这梳子也不会伸手拿。
可她即便没有拿那柄白玉梳,也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秦质行事作风确实无可挑剔,就一路往外域,衣食住行,地方风情,该想到的不该想到的全都顾及到,无一不周到备至。
不过在域外边城住了两日,他就搭上了一支去大漠的骆驼商队。
在大漠中骆驼和水比什么都重要,多一个人就会多一分不能活着走出沙漠的危机,而他不过用了半日功夫就让人带上了他们一行七人。
一行人跟着经验丰富的商队在一望无际大漠中行了几日,确确实实少绕了许多弯路,她便是不曾放松半点戒心,也不得不觉得这只花瓶很有用。
不过便是这样想,面上也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来,白骨依旧不言不语,仿佛只是队伍中多带的一只提线木偶。
无边无垠的大漠根本没有方向,扑面而来的黄沙迷了眼,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染黄沙,商队行了一阵才停下稍作休顿。
沙漠上层层热浪袭来,白骨只觉连自己的发尾都被烫卷了,直面色阴沉地用手梳理自己的毛。
眼前突然递来一柄白玉梳,玉身剔透似浸水中,如染寒气,重重叠叠萦绕着,在酷热的大漠风沙中平添清凉滋味,修长皙白的手指托着玉梳,两者皆似精心描绘,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细细察看也找不出半点瑕疵。
白骨视线顺着玉梳移到了眼前人面上,一路苦行,这人还是行止有度,衣冠端正不乱,如游山水间般悠然自得。
“实在理不平便用着试试罢,大漠中没水滋润浸洗,自然会干燥杂乱。”
白骨看了眼他玉簪束发,乌发垂落,一点烫卷的毛躁都没有,心头突然有些不爽利。
她面无表情拿过他手中的玉梳,寒玉至冰,忽觉指尖如触极细微的寒意,分不清在骨头上,还是在皮肉里。
她伸手微微一按,寒意转眼消散,才拿着玉梳一缕缕梳着,这玉梳对白骨这样精致的人来说,显然是个宝贝,不过随意一梳,发丝就慢慢平顺柔滑,还依稀恢复了光泽。
白骨默了一默,看着手中的玉梳好一阵,终是没抵住诱惑顺手收进了自己的衣杉里,闭目打坐调息,全当眼前的人不存在。
秦质淡看一瞬,片刻后面上笑意未散,慢悠悠起身回了自己那处歇息。
可邱蝉子的脑子是真的……
他喜用人炼蛊,白骨曾经有一次运气不大好,亲眼看过他生吃蛊虫,那一次恶心得白骨整整一年都不能好好吃饭,每每刚一咽下,想起那个画面就又吐了出来。
那一年白骨瘦成了皮包骨,整体和她的名字极为相配,江湖上曾经有一段时间盛传,一具从棺材里爬出来骷髅极喜杀人,杀人时还总爱费点时间说些乱七八糟的废话,闹得江湖人人自危,一众名门正派连去街上买碗豆腐花都不敢多迈一步。
但这些白骨是不认的,她说的都是金句名言,一人送一句墓志铭是她做杀手的必胜追求,况且她活得这样精致,和乱七八糟这个词显然是搭不上边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练得又是那时不时走火入魔的邪功,往常本还能克制一二,可没能好好吃饭心思自然就一偏,抓着邱蝉子本就稀缺的头发,从东西洞揍到了南北洞,中途还亲自按这他的头去吃了顿屎。
邱蝉子也不是好惹的,前前后后给白骨下了九九八十一种蛊,没一种得用,白骨练得邪功正好与之相抵,不过终究让她练岔气,彻底发了病。
那一段时期,白骨疯疯癫癫,来无影去无踪,没人摸到她的行踪,但每每总能出现在邱蝉子吃饭的时候,按着他吃屎。
长此以往,邱蝉子也恶心地吃不下饭,生生瘦成了皮包骨,每日一见白骨就各种花式吃蛊虫,别的不求,只求恶心死她。
白骨看吐了后,又无穷无尽地喂邱蝉子吃屎。
暗厂两大长老相斗,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三宗教众看在眼里,皆在心中叹为观止,毕竟要论变态,他们注定穷极一生都无法达到二位长老的境界。
邱蝉子一见白骨便冷哼了一声,克制住当场吃蛊虫的冲动,当初和这小畜生恶斗时,为求效果生吃精心炼制的上百只蛊虫,可谓耗尽心血,心疼至极。
侍从上前替他披上毯子,“恭迎邱长老。”
邱长老揽过女侍从低头调笑,女侍从强忍着那枯木一般的手在肌肤爬过,面上压制不住的恶心。
白骨面无表情地转身往里头走,便听女子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在偌大的石洞里回应阵阵,极为瘆人。
那女子被狠狠一抛,正巧扔到了白骨前头几步。
迫得白骨停下脚步,看着地上躺着的一团血肉模糊,上头还要蛊虫密密麻麻地啃咬,没过多久连骨头都啃得差不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