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溧道:“我没有威胁你们的意思,只是林律师不让步,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让步。大家不能话还没开始,就没得聊。”
他嚼着自己餐盘里的食物,道:“不如这样吧,如果你们答应帮我这个忙,让你们把许洛带回去。你们是不是觉得他在我面前有些怪异?你们大可以之后慢慢研究他。”
又是一句不动声色的威胁。
这就是乌溧从一开始就给人强烈不适的原因。
林濮简直开始怀疑这人和许洛的职业是一样的,拿捏人情绪,甚至更乐于窥伺人内心,利用这种恐惧来控制人心。
“你和许洛到底是什么关系?”林濮忍不住问道,“你们是恋人吗?那为什么你还说你爱陈枝?”
乌溧道:“恋人这个词很宽泛,如果彼此都爱恋对方的话,那称为恋人也无可厚非。就比如,你们二位?你们二位是恋人吧?”
舒蒙和林濮没有答话,沉默着。
“许洛抽刀的时候,我看得出,舒先生是真的想和他拼命的。”乌溧双指指着自己的眼睛,“杀心很重啊……所以你们一定是恋人……哦对了,但如果这个词象征一种关系,我想我们俩不存在于这种关系内。我能给他带来他需要的东西,而且无论怎么样,他现在很难离开我……但好像我还不能对他像舒医生那样对你,这种感情不是双向的。不过,林律师不是来听我们的感情历程的吧,以后你们可以自己问问许洛?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至于陈枝,陈枝是我曾经的恋人。”乌溧说,“嗯,这是一种‘关系’,我们彼此确认过的关系。”
“为什么分手了?”林濮说。
“他年纪小,爱玩,不可控,背着我和别人在一起,简而言之就是他出轨了。”乌溧说,“这让我觉得无法原谅,毕竟如果他乖一点,我会更爱他一点。”
“那么你认为杀死他的人是谁?”林濮说。
“他在大阪留学时的室友的弟弟。”乌溧说,“在此之前,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过学校了,一直处于休学的状态。”
林濮蹙眉道:“为了什么杀他?”
“因为钱。”乌溧说,“他室友是日本人,弟弟是同父异母的日籍华人,室友弟弟要求室友帮他借钱,于是欠了陈枝一笔巨款,陈枝威胁他如果不还,会把他的事情告诉全校的人,当时陈枝给我看过他们两个人的聊天记录。他说,他拷贝了他的通讯录,会一个个告知他认识的人,他欠钱,需要他还清债务。这对一个未成年的在校生其实有很大的困扰吧?”
“而那笔钱追根溯源是我的,陈枝告诉我这件事,把聊天记录给看。去年十二月晚我身在日本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他要去见这位弟弟,让我到时候拿完钱,直接带走互不相欠。”
“当然,我不在乎那笔钱。”乌溧说,“陈枝执意要把钱还给我,我本身也没有想要。他和我在一起那么多年,这点分手费我也付得起,就是有点不舍得他。”
“这只是杀机。”林濮说,“你有确切的证据吗?”
“不够吗?”乌溧道,“除此之外,陈枝还会被谁记恨呢?为什么见对方的晚上就被杀害丢弃在垃圾桶边呢?”
林濮额角一跳。
“当然不够!按照你的供词来看,陈枝的出轨让你也很在意吧?”林濮语气微微有些激动,他用手中的筷子点了点桌面,“照你这么说,一切拿杀机定罪,你和这位室友弟弟的杀机显然是对等的。你还辛苦把尸体带回国内来,换作平常,这是正确的做事方式吗?你的嫌疑甚至更大!”
“还有,他人现在在哪里?”林濮问。
“上周接到消息,警方有发现垃圾桶边的不明血迹已经展开调查已久,但陈枝已经休学,没有人会去追问他的下落。”乌溧道,“警察暂时还在一头雾水的阶段,但是他们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快查出血迹的来源。国内的警方……我相信你们也密切联系过吧?他们现在跟无头苍蝇一样在侦办这个案件,因为所有的证据联系不到一起,甚至找不到第一案发现场。”
林濮想到什么,把手机拿出来解锁,找到了陈枝的社交平台,翻出图片给乌溧看:“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他手机滑动:“陈枝的朋友圈、社交网站都在有条不紊地更新,甚至和他的父母还在联络。是你在营造他还存在在这世上的样子吗?”
乌溧的目光垂下,盯着手机屏幕,在他手指滑动之间神色非常认真地看着手机上的一切,溢出一丝冷笑来。
“我不会做这种事。”乌溧靠到椅背上,“你说的事情我也发现了,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
乌溧道:“你不是很想知道他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别墅?你猜的没错,是我放的,至于我为什么会把尸体放置在别墅中……因为我一直以为他还在住在里面。他的尸体需要冷冻,但别墅的冰柜早已断电,我当时看没有人就直接放置在内了,尸体在冬天腐化速度慢,我前脚出门,后脚别墅的主人就报警了。”
“原来是你……”林濮低声道,“你晚一步,当时就被抓了。”
“是啊。”乌溧双手交叉放在胸口,“所以,我把这归结于天意。或许是陈枝隐隐在帮助我也说不定。”
“他的社交平台从更早前就已经在更新自己在国内的照片了。”林濮问,“为什么?”
“我和他分手了,你问我我问谁?”乌溧道,“或许是更新给别人看的吧。他人在日本休学,又不能说自己还滞留日本,更新点自己在国内看起来过的不错的照片,也可以理解。”
林濮想想也有道理,没有再质疑下去。
“他的部分脏器、双臂,如果只是运输回来后的遗漏丢失,并不会那么难找。我们做这一行的,认识能进入国内的运输链就那么几条,来回问问就能知道哪里多出了东西。当时我花钱一共动用了四条运输线,这些线平日里也会运一些东西,知道我丢东西了不可能不还。”乌溧道,“我觉得,可能是有人认出了那是一具尸体,拿走了他的身体。我猜想是他想用这尸体威胁我,但时至今日,那两条手臂出现后,我还是没有收到任何的威胁言语,也没有人问我要过钱或者其他东西,跟他妈死了一样。”
“你在奇怪的事情就是这件?”林濮总算有些明白他的意思,掰着手指说,“对方既不威胁你,也不把尸体还给你,更没有报警,所以你迫切想知道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我现在不管他要做什么,能看见陈枝完整尸体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乌溧说,“我不得不考虑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把罪名全部推到我的身上这个问题,才想要一个专业的律师帮忙。”
林濮已经沉浸入他的叙述中,手撑着头开始思考:“也不是没有可能……对了,陈枝现在的男友呢?他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没有出现过。”乌溧说,“我不知道他现在的男友是谁,干什么的,哦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男朋友,他可能是个双性恋,调查自己前男友的现任很没品。”
“这不像你。”林濮直言道。
“是么。”乌溧耸耸肩膀,“那是你对我太不了解了。”
乌溧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我有个会议,在此之前,要麻烦两位暂时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屋里可以随意走动,你们可以联系警方,继续查找线索,但就别妄想报警了,我被抓了确实你们也不会损失什么……但我感觉得到,你们已经很感兴趣了吧?”
“所以晚上我回来之前,我要听见你们的进度。”乌溧说。
“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们。”舒蒙一直没有说话,他在旁边也一口饭没动,忍无可忍到现在。等乌溧站起来时他跟着站起来走到他旁边,他用手抓住乌溧的衣领向上拎起,喊道,“让我们走,你留在这里是非法关押我们。”
乌溧没有吭声,他笑了笑,抬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两人表面波澜不惊,实际上捏着彼此的手腕僵持不下,乌溧手背的青筋暴起,狰狞可怖,而舒蒙自诩力气很大,但在乌溧的面前,对方明显深谙格斗,巧劲和蛮力并用,几个来回,直接就让舒蒙松了手。
乌溧放开他,笑道:“那就麻烦两位了。”
“艹。”舒蒙低低骂了一声,捏住自己的手腕。
乌溧道:“有事可以呼唤我的管家,我去开会了。”
说罢,他在门口穿完鞋,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林濮已经第一时间跑来查看他的手腕,看见上面一条清晰可见的红痕。足见乌溧当时掐住他手腕的力气有多大。
“……”林濮心疼地摸了摸,叹了口气。
舒蒙看着他,出声道:“疼死了!”
“……”林濮见状,又用手指抚了一下那道红痕。
“还疼。”舒蒙道,“你随便摸一下就完了吗?”
“怎么?”林濮掀起眼皮看他,“现在想和我吵架?”
“我吵不过你,林大律师。”舒蒙气呼呼坐到了沙发上,向后瘫去,“你不上去看看许洛吗?”
“……你哼哼手疼,我敢挪步吗?”林濮冷冷道。
舒蒙听闻这一句,终于笑了一声,拿皮鞋尖撞他脚,才拉着他手道:“好了,去看看他吧。”
林濮抽回手,才转身向楼上看了一眼,接着慢慢上了楼梯。
楼梯上也有颇具个人风格的装饰,还有镶嵌在墙壁里的小小鱼缸,里面是观赏鱼类。林濮一边想着这些鱼缸怎么换水,难道背后还有其他结构的房间吗,这个空间远远不是自己看见的大小。
这么一细想,林濮又不安起来。可能这个空间里还有无处不在、正关注着他们的摄像头也说不定。
别墅的二层就是一个小走廊,横着三个房间。林濮不知道他在哪个里面,一个个去敲门:“许医生?你在吗?”
每个房间里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林濮以为他睡着了,还在思考怎么办的时候,他们发现旁边还有一个楼梯,应该是通往三层的。
林濮走到楼梯边,看见这个楼梯是被栏杆封起来的,栏杆后落了锁,看起来像一个牢笼。
牢笼……
林濮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强烈的预感,他觉得许洛就在上面,他是不是在被……关着?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128章【一百二十八】牢笼
黑色的铁栏杆根本不是他能打开的,外面横着一把大锁。锁是电子密码锁,要用指纹,也就意味着这里除了乌溧之外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打开。
林濮抓着栏杆,大力拍打了两下,栏杆发出了巨大的响动,林濮对着走廊上方喊道:“许医生?许医生??许洛??你在上面吗?”
没有人回应。
过了一会,舒蒙上楼的脚步声传来,他走到了林濮旁边道:“怎么了?”
“这里被锁了。”林濮道,“我觉得许医生在上面。”
“那……”舒蒙拿出手机,“或许你可以试试打他电话?”
“……”
林濮觉得自己脑子肯定被驴踢了,他叹了口气。
他拨了许洛的电话,其实林濮并不期待对方能接,但漫长的嘟嘟声后,许洛居然接了。
“许医生!”林濮马上道,“我是林濮。”
“嗯。”许洛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你还好吗?”林濮道。
“还好。”许洛说,“林律师,刚才对不起。”
“你是不是在三楼,我在二楼。”林濮道,“你能不能下来?我们没有钥匙进去。”
“……”许洛没有说话,那边有悉悉索索衣服摩擦的动静,半晌,林濮听见了电话里拖沓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变成了从楼梯上方传来的动静。
许洛走到了楼梯边,站在楼梯里面举着手机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他垂下手,挂断了电话。
“许医生。”林濮双手抓住栏杆道,“你没事吧?”
许洛摇摇头。
他已经换了一身很居家的珊瑚绒睡衣,走到了栏杆旁边。垂眼看了看栏杆上的锁道:“我没指纹,不能出去。”
“他关你干什么?”舒蒙出声问道,“我们以为你只是在房间里休息。”
“我……习惯了,”许洛眨眨眼,坐到了台阶上。他两条细白的腿露出在外,盘腿看着外面的两个人,没有再打算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你们谈完了吗?关于陈枝的案子。”
“他把事情都和我们说了。”林濮道,“先不说他,许医生,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许洛双手环抱着头,目无焦距地看着前方。
“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舒蒙问,“陈枝又是怎么回事?”
许洛道:“我和他十年了,直到去年才知道陈枝的存在。”
“……”林濮手拽着栏杆,“可他说你们并不是情侣?”
“要说是,也确实不是。”许洛闭着眼,“我……我不知道怎么和你形容我们的关系。”
“当年我和他认识是在前线,两个不同新闻社的记者,我们俩是一起和军队驻地的多,什么该做的事情,我们都做了。我认识他的时候很小,很多事情都是他教我的,回国后几乎也没有断开联系,但他始终没有和我成为那种‘恋爱’的关系,起码在我看来没有。我们既没有公开,他也一直会有自己的伴侣,他在每次分手的间隙和我还保持床上的关系。但他不会和别人介绍我,也不许让我介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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