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道:“你觉得呢?”
“嗯?”舒蒙拿着筷子,手撑着脑袋在挑鱼肉。
“别吃了。”林濮拍拍他的手腕。
“我听老婆的。”舒蒙把鱼刺剃了,夹着鱼肉去他的碗里,“你去我就去。”
林濮盯着他看,半晌眯眼笃定道:“我就算不去,你不是也会偷偷去?”
舒蒙立刻绽放笑颜,像个大狐狸似的:“怎么会?”
当然会,两个人彼此都心知肚明。
舒蒙对于这个案件的执念,让危险在真相面前的存在度趋近于零。所以无论是他还是舒蒙,最后都一定要亲自给这件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那就这么定了?”林濮说。
“嗯。”舒蒙伸了个懒腰,松懈下了肩膀,“……但我总还是不□□心。”
林濮思考半晌,道:“你觉得许医生他……本来是想和我们商讨什么?”
“我又不是他,怎么可能猜出来。”舒蒙嚼着面前的菜,“但肯定不是和他说出来的是一件事,大概是话到嘴边听我们说完了这事儿,拐了个弯吞了回去。”
林濮想到他被自己用力掐红的手指,感叹:“撬开他嘴太难了。”
“我时至今日对他也没有任何的好感。”舒蒙给他盛了碗汤,“但有事儿来到我们面前,我们也不会怕。对不对,林律师?”
林律师忽然灵光一动:“……他不会是想供出凶手,之后让我给他辩护吧?”
“你这思路很清奇啊。”舒蒙道,“需要这么麻烦吗?”
“也是……”林濮说,“他没必要。”
两个人猜测来去,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索性安安静静吃饭。一桌子两千朝上的饭菜,林律师鲜少这么大方,最后还因为客人提前退席,弄得两个人吃了满满一桌子。
林濮结完账走在回去的路上,撑得差点没吐。舒蒙在他旁边,手插着口袋晃悠,一边找药店想买点消食片:“你说你,不能吃别吃啊?……”
“这花的是我钱。”林濮瞪他。
“你说你老公虽然年收入不如你,但好歹有房有车又打两份工,无父无母无儿女,钱也没地方花。”舒蒙说,“养你绰绰有余啊。”
“嗯。”林濮把信用卡的刷卡单拍他胸上,“报销。”
“遵命,给你打钱。”舒蒙蹭了蹭他,把他揽过来,“哎,林律师真的,以后花钱大方点,别抠抠索索的。房租饭钱也不要你了,别每个月往我账上还钱,养妹妹的钱有富裕就自己给自己多花点,老公有钱,别给我省。”
“……”林濮翻了个白眼。
“对自己好点吧宝贝。”舒蒙说,“我快心疼死了。”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林濮无奈道。
“总之呢,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行。”舒蒙说。
……
嘴上两个人都没有说,其实暗地里对这件案子还是在意。
第二日,舒蒙从市局回来告知林濮:“这个陈枝太奇怪了。”
舒蒙说:“他父母一直坚持他在日本,警察这里无法核实,甚至有些怀疑他父母这么气急败坏是不是还参与其中。但是他父母确实也没有这些日子的入境记录。至于陈枝……他这三个月内都没有入境的记录,虽然是否人在日本还需要核实,但这确实……也可以推翻我们之前的猜测吧。”
“没有入境记录?”林濮喃喃重复,叹气道,“……所以或许真的不是他?”
“宝贝,我们逆向推倒一下。”舒蒙伸出手指,“如果我杀死了这个人,接着为了伪装成他没有死去的样子在社交媒体上继续扮演着他,然后我用某种方法把他的尸体偷运回国……反言,因为要偷运回来,所以我一定要用扮演他这件事给自己制造不在场的证明吧?那么没有入境记录这一点恰好是最棒的不在场证明啊!”
林濮摆手:“别说了,我好乱。”
“但这也只是猜测。”舒蒙说,“这个案子里,所有联系不起来的线索太多了,人也找不到,好像每次有个证据可以直接捕捉,最后都会以另一种方式被抹去,直接性证据一个都没有,这才是最他妈烦的。”
林濮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
转眼到了周末,舒蒙和林濮开车去许洛那边,许洛当日才告知他们需要去离白津快将近两个小时车程的弥州。弥州这个地方,林濮听了一耳朵,总觉得之前他们也在无意之间谈起过。
林濮起先并没有什么感觉,许洛当时让他们别开车,自己带他们开车去。
舒蒙没有同意,执意要林濮坐他开的车去。许洛没有强求,最后为了省事,还是上了舒蒙的车。
林濮知道舒蒙对于许洛的不信任,他向来对许洛的感情也很外露,哪怕他们曾经联手合作过,舒蒙还是对他充满敌意。林濮虽然不至于那么敌对,但对许洛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确实不算信任对方,另一方面,这个人身上又充满着吸引他的特质。
路上的时候,林濮主动坐在后座,想再问问许洛知道的事情。许洛好像没吃早饭,手上握着两个饭团,掰给了林濮一半,笑道:“喏。”
“……”林濮道了谢,“谢谢。”
“吃吧,我自己做的。”许洛说,“手艺不太好,你在家做饭吗?”
“不做。”林濮道,“都是舒蒙坐。”
车驶离白津后,进入到了高速路上。许洛没有再和他拉家常,手上的食物吃完后,他打开一瓶水,边喝边道:“所以你们联系上陈枝了吗?”
林濮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他死了。”许洛闭上眼,“那具尸体肯定是他。”
第125章【一百二十五】乌溧
许洛语气笃定。
一时间车内没有了其他的话,沉默的只剩下风从车窗外呼啸而过的声音。
林濮一直以为他还有接下去要说的话,但许洛没有再吭声,他面向窗外,神色淡漠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林濮过了一会,忍不住伸手按了一把许洛的肩膀道:“许医生……”
许洛肩膀一抖,下意识缩了一下转头:“……嗯?”
“……”林濮赶忙撤回了手道,“怎么了?”
“没。”许洛说。
林濮向前看,舒蒙的目光和他交汇在了后视镜的窗中,林濮顿了顿,猛然一把抓住了许洛的手。
许洛的手腕和他差不多,很细,林濮总感觉一折就断。他把人拉了一把,许洛被他拉得一踉跄,长袖后露出手腕里的半截手臂。
林濮一看,倒吸了一口气。
“……你的手。”
许洛抽回了手,有些气恼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林濮靠到他旁边,试图再看一眼,“你手怎么回事?”
几秒的时间乍一眼看过去,许洛的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的青紫色痕迹,但转眼就缩了回去,林濮根本没有看清,只觉得骇人。
许洛摇头看着他,神色有些激动。
“……我不碰你。”林濮张开手道。
“我不想说。”许洛说,“我爱好特殊了一点,仅此而已。”
“……”林濮一瞬间又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倒是舒蒙,他闻言道:“前面收费站了,要下去吗?”
刚开出去没多久,舒蒙这么问明显只是想打断林濮,林濮回头道:“要,我要去洗手间。”
等过了收费站,舒蒙把车开进停车位停好,和林濮两个人一起下了车。
“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坐自己车来了吧?”舒蒙和他并肩走着,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车,“许洛这个人,危险又不可控。”
“我觉得他有麻烦,你看见他的手臂了吗?像击打或是烫伤的痕迹,而且他的肩膀肯定也有伤,我碰他的时候他疼得缩肩。”林濮道。
舒蒙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和他进了卫生间,两个人挨着站着,舒蒙语气严肃还很凶:“宝贝,我郑重告诉你,对方如果没有明确寻求我们的帮助,你不要去多考虑帮助他的事情。”
“他难道不像对我们求救吗?”林濮看着舒蒙,语气急促而低沉,“他已经很隐晦地告诉我们很多了。”
“你想多了,他真的想让我们帮,刚才不会那么生气你看见他手臂的。”舒蒙说,“许洛都说了那是个人爱好,个人爱好你懂吗?宝贝你有时候真的太纯情了。”
“那我们视而不见吗?”林濮蹙眉道,“还有,你怎么也看见他手臂了,高速路上开车不要分心行不行?”
舒蒙狭长的眼一眯,吸了口气:“宝贝,你重点歪了。”
林濮去洗手,看了会镜子里的自己,洗完也不看舒蒙,径直就往外走。
“喂。”舒蒙抓住他手腕,把他扯到怀里,“生气了啊?”
“没。”林濮说。
“如果你为了许洛生气,那我也要生气一会。”舒蒙在他耳边嘟囔道,“许洛自己都说了,这不是人情来往,别人不想让你管的闲事林律师就别伸张正义了,更何况我们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林濮冷静思考了几秒,松开了他手,硬邦邦道:“我知道了。”
两个人回到车里,林濮还是坐在后座,彼此没有再说话。等车开动了一会,许洛观察了他们俩一会道:“你们吵架了?”
“没。”林濮手撑着头看向窗外。
“……”许洛忍不住笑起来。
林濮觉得自己是挺能把情绪藏得深入的人,但是自从和舒蒙谈恋爱后,或者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于是这种情绪就跟泄洪似的拉也拉不回来。
许洛笑完,拍拍林濮道:“林律师。”
“嗯?”林濮应了一声。
“几天前我去见过这个朋友,我和他说起,我有个很厉害的律师朋友。他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他从来都是自己用双眼去观察真相。”许洛道,“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我对你的了解足够多,我们相遇或许真的不是巧合,对不对。”
“我没那么厉害。”林濮垂下眼,“然后呢?”
“所以他才想见见你。”许洛说。
“几天前你就见过你这个朋友,也笃定陈枝的死和他有关,你为什么当时没求助警方?”林濮看着他,目光沉沉,“你当时就应该告诉我们。”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没有他可能杀死陈枝的证据。”许洛说,“我只是说,他和陈枝的死有关。”
林濮一路上心不在焉地,手上还要处理一些律所的事情,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许洛和舒蒙交流了一下路线,车驶入了一片私人住宅区。
私人住宅的地方需要拿通行证,许洛直接递给了保安,看起来相当熟门熟路。
驶入大片的树林之后,在半山腰的大别墅之中。林濮看着身旁的风景,心想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不小的人物。
“他姓乌,你可以称他为乌先生。”许洛说。
“乌先生是做什么的?”林濮问。
“设计师。”许洛道,“全球百分之七十来自中国出口的渔具从他这里制作设计,他也爱好垂钓和旅游,人看起来不太好相处,我经常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林濮道:“所以,你也不知道他要拜托我什么案件?”
“嗯。”许洛道。
“好吧。”林濮看着舒蒙驶入大门,之后有人特地来引导进入。
舒蒙停完了车,许洛带着他们走进入别墅大门,大门打开后,许洛直接推门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相当豪华款大的奢华装修,面前就能看见一个长桌和花色沙发。
“许洛?”门里的人坐在正对大门的沙发上,翘着腿看他。
林濮跟舒蒙走进去,看见沙发上的男人。男人穿着一件浑身纯黑的衬衫,微短的头发,五官英俊又带着浓郁的雄性气息,像一只颇有气场的黑色猎豹,正好整以暇地等待他们到达。
“这是我之前和你提起过的林律师。”许洛也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介绍起林濮,“林律师,这是乌溧乌先生。”
“你好。”林濮道。
“坐。”乌溧对林濮他们扬了扬下巴。
林濮向来对这种人没有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有其他特别的想法,可能是对方的长相过于具有倾略性,从进门看见乌溧起,就觉得他身上有种让人恐惧的阴戾气息,让人不舒服,又不得不多看上几眼的奇异感觉。
林濮和舒蒙坐在他对面,许洛坐在环形沙发的一侧。
乌溧双手对握,倾身把手肘搁在自己膝盖上:“林律师,许洛和我说起你的时候,我去查了一下你的经历,听说你近期还帮民安集团打过官司?”
“嗯。”林濮应了一声。
“哦。”乌溧双眉一扬,“我和他们老板之前认识,那真是凑巧了。”
乌溧从烟盒里抽了根烟,问林濮和舒蒙要不要,两个人都摇了摇头。他便自己点了一根,身体靠到了沙发里,在升腾烟雾之后眯着眼看林濮:“喝点什么?”
“不必了。”林濮道,“我们这次来也不是闲聊的,乌先生看起来也很忙,我们就长话短说吧。”
乌溧吸了口气,用拇指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也好。是这样的,去年的时候,我的前男友在国外被杀害了。”
“……”林濮和舒蒙都愣了一下,惊呆于乌溧过于直接的开场白。接着,乌溧的语言像是一个个炸弹丢在他们的脑中,还有嗡嗡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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