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地上的孩子迷茫地看着盒子,接着可能因为不会表达,被臭得“哇”一声哭了起来。
“哦哦哦好好好,不哭不哭。”阿姨忙着哄忽然大哭的孩子,“你们要不自己搬吧。”
“好。”舒蒙率先抬手把箱子抱起来,一抱就被气味熏得慌忙抬脸,一边心里暗暗嘀咕这个可怕的重量。
“麻烦您了。”林濮道了别,在出门之前,还看见那小孩死死盯着箱子,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哭声。
他们俩把箱子抬出了房间,放在了楼道里。
“……这里面到底什么鬼东西?”舒蒙扇了扇,嫌弃道。
林濮看着那箱子,吞咽了口口水。他用手腕袖子掩住自己口鼻,接着道:“这里面……不会是具腐尸吧?”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
走廊的灯是个触碰声控灯,当人不说话的时候就会自动熄灭。那瞬间,灯光相当配合地熄灭了。
舒蒙:“……”
林濮:“……”
舒蒙重新把灯给摁亮,说道:“别疑神疑鬼的,说真的,我觉得还不像。”
“不像吗?”林濮被熏得只敢用手捂着。
“就像死鱼海鲜的味道,说不定真是许洛来不及拿的快递而已。”舒蒙说,“其实我们家冰箱也没那么大,但放这里也不是办法,要不先把它搬下去吧。”
他和林濮合力把箱子搬进了电梯,接着下楼去了车库。
舒蒙满脸都不愿意把这盒子放进他的后备箱里:“……我觉得这东西一放,我后备箱就废了,我们在这里闷着最后得窒息死亡。”
“那怎么办。”林濮也有点搬累了,不想靠脑子传递信息,靠在车的后备箱上喘了口气,“我们现在也没地方放。”
舒蒙从后备箱掏了瓶矿泉水递给他,然后自己拿了一瓶,看着那盒子上的字,接着他掏出手机划开。
“箱子里有冰袋,应该还没完全化开,我手上还能摸到凉凉的感觉。”舒蒙说,“……诡异的是这个盒子上面的寄件方没有快递信息,只用单号查看的话,这是个从弥洲寄来的件。”
“但桃宝电商平台做海鲜配送的,哪儿有从弥洲寄件的。”舒蒙说,“那里离白津远,更不产海鲜水产吧?”
林濮的好奇心被提到了顶点:“我们能不能拆了?大不了给许医生再封回去。”
舒蒙对他摊开手:“把你刀拿出来。”
林濮拿了那把瑞士军刀,在快递盒子上划开了封条,两个人暗暗都吸了口气,接着打开了盒子。
刚一打开,那股不光熏人还熏眼睛的气味就已经喷薄而出,林濮下意识往后了一些,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
“是死鱼。”舒蒙道。
他身上没有戴一次性手套,只能在自己车里的翻出两个来。一边戴上一遍拿起一条查看。明显都是死去多时的鱼,似乎有好几个品种,最明显的是一种红腹鱼,看起来色彩绚丽,还挺像海鱼。
“……真是海鲜。”舒蒙说。
林濮还想再向下翻翻,舒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吓得两人一激灵。舒蒙对他侧了侧腰,示意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看看是谁。
林濮拿起来一看,看见上面闪烁着“许洛”的名字。
“许医生?!”林濮道,“是他打来的!”
“接。”舒蒙双手抬着。
“喂。”林濮迅速接了起来,他怕信号不好,边接边往停车场边缘跑,“许医生?”
“林濮?”许洛的声音传来,这一次他的声音平稳,和平日里无异,“我看见舒老师打我电话,你们是在一起吗?”
林濮顿了顿脚:“……啊,是。”
“哦……这样,他怎么了?”许洛说。
“他,现在手上有东西不方便接。”林濮马上询问道,“你没事吧?刚才我们打你电话,没次都是接起来没有声音就挂了。”
“是吗?我在睡觉,可能手无意中碰见了。”许洛的声音淡淡的。
“……睡觉?”林濮说,“我们还听见你在喘气,很急促,真的没事吗?”
“没。”许洛笑道,“真没事,你们怎么了嘛?”
“……”林濮轻声道,“因为担心你,我们都报警了。”
“啊?”许洛惊讶道,“……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我碰到手机了。”
“我们还在你家楼下,想看看你在不在。”林濮松了口气,“算了,你没事就好。”
“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许洛声音里都是歉意,“我回来一定请你们吃饭,我没事的。”
“没事就好。”林濮说,“你楼上有一盒快递,可能是你订的海鲜放在邻居家。邻居说他家放不下,我们就想帮你搬回去。但是那鱼都已经发臭了,你还要吗?”
“……鱼?”许洛的声音拐了个弯。
“嗯。”林濮说,“你不会自己都忘了吧。”
许洛沉默了几秒,忽然恍然大悟道:“啊,对对对,鱼……不好意思,我真的忘了,既然都坏了就处理掉吧,你们别往家里搬了,太麻烦你了。”
“那好。”林濮还是有点担心,“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准备订个饭店,想和你定个时间。”
“后天就回来了。”许洛说,“后天晚上我有空,不如就定晚上吧。”
“行。”林濮说,“那不打扰你了,拜拜。”
林濮挂了电话,瞬间松了口气,他快步跑回了车旁,神色松懈下来:“许医生没事,说刚刚是碰见手机了,虚惊一场。”
舒蒙沉默着,正低着头用手套捏着一条鱼发呆。
“我打个电话给余非。”林濮道。
“……你看这鱼。”舒蒙忽然捏了一条,怼向林濮的脸前,他拇指掰开鱼的下唇,林濮垂头一看,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牙怎么那么吓人……?”林濮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评论都有一条条看,统一么么哒。
第121章【一百二十一】对话
红腹鱼的嘴被舒蒙掰开,林濮凑过去看,可以看见它们细密的尖牙。牙齿白森森且尖锐,看起来可以撕裂很多东西。
“像不像传说中的食人鱼?”舒蒙问。
“……”林濮道,“这牙齿……”
舒蒙把鱼丢回去:“不过也说不定这鱼肉质特别鲜美,许医生特别爱吃呢。”
他把手套脱了,顺便闻了闻手指,被这味道熏得生理性干呕:“……太恶心了,这鱼的味道比一般死鱼的味道还要恶心。”
他把手套包起来,裹了好几层,问林濮:“许医生没事了?”
“嗯。”林濮说,“看起来挺好的。”
“那就好。”舒蒙道,“我给余非去个电话。”
他给余非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打完用肩膀撞了一下林濮:“看,没事了吧?”
“……”林濮点了点头,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呢。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心绪不宁的。
舒蒙和他把鱼搬到了小区里的垃圾桶边,一条条给全扔完,两个人找了个洗手间把手洗了三遍还没洗干净手上的鱼腥味儿,总觉得那股味道萦绕着自己,如影随形。
两个人折腾完,坐在了车里去,忍不住为这段经历笑起来,又好笑又心酸。
“哎。”林濮说,“这里离源声路挺近的,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王奶奶?”
“是啊。”舒蒙说,“好久没见了。”
他发动了车子,把车驶离停车场。
“之前源声路的案子结束,李峻绅被抓进去之后,搬迁工作停摆后又被接手,最近才开始有新的动向。趁着之前的时间,我帮阿婆她们找了铺子,这些日子没功夫问,现在应该已经开起来了。”林濮道。
“你找的?”舒蒙惊讶地看他,“你什么时候找的?”
“案子开庭后没多久吧。”林濮道,“我让律所的同僚找了认识的开发商朋友,他们愿意接手这批居民的房租问题,但是可能后期会有营业抽成……居民们反正也挺乐意的。”
舒蒙沉默地开着车,半晌道:“那栋楼要被拆了的话,我还觉得挺可惜的。”
“嗯?”林濮应了一声。
“很多城市发展过程中,这些被慢慢遗忘的东西。原生居民在这里居住了一个世纪,见证城市的变迁,逐渐从丰满富裕变得穷困潦倒,但仍然生机勃勃的那种气氛。你说这里滋生的教派是邪教还是民俗呢?定义的界限在哪里,又或者说,有些东西我们失去了的话,会不会在很久之后的未来觉得可惜……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了。”舒蒙说。
这么长长的一段话,林濮一时间没来得及消化。他看着前方,总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面。
“因为害人,所以一定是邪教,没有人会为这种东西可惜。”林濮头靠着窗,“不过,现在确实越活越无聊了。”
“谁说不是呢。”舒蒙叹了口气,笑道,“也对,没有人会为害人的东西可惜。”
这段对话就此打住,但林濮回想起李峻绅和背后的民安集团,还有关于源声大厦当时的种种猎奇的传说联系到一起,还是觉得这行为看似迷惑细想也合情合理。但牺牲掉了一个还在花季的少女,又是血淋淋而不争的事实。
“快到了。”舒蒙指指窗外,“是这里吗?”
林濮看见窗外一排排的铺子,很多都还在装修和空置,但其他的却已经都开了起来,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春日里伴随着车内的英文女声,和窗外成片已经开满粉花的花树,变得浪漫而生动起来。
“我觉得你说的是这个词。”林濮开口道,“是‘生命’。”
舒蒙已经完全忘记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究竟是进行到了哪一句,心不在焉随口“嗯”了一声。
王奶奶的铺子是一个糕点铺。林濮自己没有空帮她弄营业执照一类的东西,但全部托人代办好了,也没让王奶奶操什么心,如今到达的时候,他发现王奶奶的铺子已经开门了。
下午的时候没什么生意,奶奶坐在门口拿小平板看视频,林濮走上去喊了她一声,她才抬头看见林濮。
“小林!”奶奶惊喜道,“你们怎么来啦。”
林濮被奶奶拉进了店里,里面是后厨。奶奶一定要他坐下来,和他说了最近的事:“你不知道嘛,要不是你给我们谈了这么便宜的租金,我们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怎么生存下去了……”
舒蒙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看见魏秋岁给他发了一连串的信息。他趁着林濮在店里坐着,自己晃出门去,在店外点开了微信。
魏秋岁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右手出现了。
接着是一排图片。
舒蒙把图片放大,看见了断肢的细节。
舒蒙有点奇怪:
——什么叫右手出现了?
魏秋岁回道:
——没和你说过吗?在公园里发现的是左手。
舒蒙:“……”
——那右手是在哪里发现的?
魏秋岁:
——不远处,不过现在把附近都排查过了,翻了个底朝天,确实只有左右手而已。
舒蒙把这些图片一张张放大,对比后道:
——这腐败程度和之前别墅中的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啊,这说明不一定是一开始就埋进去的,可能是在空气中暴露过一段时间后再埋入地底下的……
舒蒙道:——说起来,这断肢是怎么发现的?
魏秋岁:——路人遛狗,对着树狂叫不止,最后发现的尸体。
舒蒙:——……狗立大功啊。
魏秋岁:——有空来市局看尸体吧,现在这具尸体还是不完整,其他部分不知道被处理到哪里去了。就算全国范围内搜索失踪人员的DNA,最后也没有搜索出什么结果来。
舒蒙用手摩挲了一下下巴,轻轻“嘶”了一声,回复道:
——太奇怪了吧。
魏秋岁:——你指什么?
舒蒙:——没人报案这个问题,就算是在国外,或者不常和父母家人朋友联系一个人独自死去的人,到了这个时间节点,社会关系网里的人也应该开始察觉反常了吧。
魏秋岁:——我们有设想过一个问题。
舒蒙道:——什么?
魏秋岁一会的两个大字打在屏幕上,让他眉头一跳。
魏秋岁:——伪装。
舒蒙抿着嘴:——伪装成他本人继续和社会进行联系?
魏秋岁:——嗯。
舒蒙:——这么一说,似乎也合理了。
魏秋岁:——猜测而已,没有证据。
舒蒙又重新看了一遍那截手臂,他放大缩小,习惯性用自己的思维和曾经的经验去解读,他觉得这个手法还是专业的、残忍的,起码这个人对于人体结构的认知高于大部分人,而且他记得,这具被发现时尸体最恶心残忍的地方在于,身上的肉是被大块切下,码好放在别墅内的,切的还挺整齐。
这是怎样的一种冷静又带着极端恨意的心态。
好比一个熟练的片皮烤鸭师傅来片一只鸭子,拿刀的功夫也是逐渐熟成的,那就意味着在此之前要有不断重复的锻炼才有这种技术。所以这个人,可能是在职业中进行实践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否则为了肢解和切肉,他练习原料的浪费也会让他在日常生活中被归类为不太平常的操作吧。
gu903();职业之便是最好的保护色……当然这些只是舒蒙的脑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