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潘颖愣了一下。
“对不起。”林濮说,“我知道这么说你可能会有想法,但……这是事情是事实,你有恨我的权利。”
“你帮我是因为要接近父亲吗?”潘颖问。
“我接案子前,根本不知道他是你父亲。”林濮说,“如果我有这种心思,也不会全力帮助你吧。”
“……你会把他送进监狱吗?”潘颖语气微微颤抖。
“……”林濮道,“我把事情经过已经整理完毕,之后警方如果重开调查的话一定会通知你们,你们到时候就会知道案情全部经过。”
“……林律师。”潘颖道,“你接近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很恶毒。”
林濮心里微微有些发涩,他从一开始就猜测,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他没有办法站在这里复述一整件事的经过,也理解完全不知道案情之前,潘颖对他所有的攻击话他可以照单全收,他知道后果。
但他早晚都要说出来,感情不可能作为法律和公理之下的庇护。
“我……”
“啪。”
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林濮看了眼手机,无奈地叹了口气。
“走吗?”舒蒙提着蛋糕从店里走出来。
林濮心里有些乱,丝毫没有怀疑地跟着他后面慢慢走着,舒蒙道:“电话打完了?”
“嗯。”林濮说。
“哦。”舒蒙没有再问什么,只是道,“我们就住这里楼上吧,我都订好了。”
林濮看了眼手机,晚上六点多:“不吃饭吗?”
“先把东西丢房间里去呗。”舒蒙说。
林濮继续跟着他走上楼,商场楼上就是商场旗下的酒店,舒蒙和他去前台登记,围观环境,似乎还是个五星酒店。
等刷完卡,林濮看见舒蒙趴在前台还和前台耳语了几句后,才走过来道:“走吧。”
林濮点了点头,还看了眼他手里的蛋糕:“重么?帮你拿吧。”
“没事。”舒蒙用另一只手捏捏他的脸,“开心点啊,打完电话就闷闷不乐的。”
“……我和潘颖说了。”林濮跟着他走入电梯道。
“猜到了。”舒蒙看向他,扶了扶眼镜,“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就别去多想了。”
林濮叹了口气,想想也是,等舒蒙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林濮忽然想起来点什么:“你什么时候订的房间……”
“进来吧。”舒蒙道。
他话音刚落,插入卡后的房间一下亮堂了起来。林濮立刻看见了开灯后的房间里桌面上的美食和红酒。
舒蒙把房门关上,把蛋糕放到了桌子上,等他把蛋糕掀开之后,就发现那是一个造型简单的心形生日蛋糕,旁边还有一把小锤子。
林濮心砰砰地跳着,走到桌边,转眼想看舒蒙的时候被对方从后面拥住了。
“喜欢吗?”舒蒙问。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林濮靠在他胸口,感觉到他把下巴搁在自己肩膀笑。
“嗯……也就昨天吧,就想从来没和你一起过生日,第一次一定要隆重一点,以后每一年我都要这么和你过。”舒蒙说。
没人给他这么隆重过过生日。
一起吃蛋糕,一起吃个大餐的日子,都能追溯到自己刚考上大学之前。
十多年了吧,有时候忙起来连生日都会忘记,如今有人帮他一起记得了。
舒蒙抱着他晃了晃,垂头蹭着他的后颈:“你拿那个锤子,去锤蛋糕试试。”
“……”林濮挑挑眉,用锤子用力砸了两下,巧克力碎开露出里面的心来,上面写着“祝我宝贝生日快乐”的字样。
“……我们都这么大了。”林濮无奈回头看他,“弄这种东西真不好意思。”
“年轻时候没人让我弄啊。”舒蒙说,“惊喜啊,浪漫啊,完全没有……所以我特别想和你都试一遍,我想看伴侣脸上开心的表情。哎,你还没看旁边那个盒子呢。”
林濮刚刚就注意到了蛋糕旁边的盒子,他打开之后,发现就是那个舒蒙之前藏在柜子里的东西。
“你把它带来了?”林濮道。
“想看你亲手打开啊。”舒蒙说。
林濮当然迫不及待,他迅速把包装外面的纸拆了,打开盒子的时候,眼睛微微一亮。
之前滴答滴答的声音,果然是个手表,手表的表盘是各种堆叠的零件,颇有些蒸汽朋克意味的造型,底部是璀璨若银河的深蓝色,装饰着浅浅的碎钻。
“我做的。”舒蒙道,“好啦,确切说是,我拼装的。”
“好漂亮。”林濮把表带拎起来,放在灯光下慢慢变换着角度,从白色到灿黄演变了闪耀银河般的光泽。
“去你们律所看律所的律师大家都喜欢撩起袖子看表,我想林律师也该有个独一无二的。”舒蒙把表从软垫上取下来,“之前在学校里面也没什么事情做,就托人帮我找了这家品牌的配件,他们家机芯已经装好,可以自己做表盘,第一次DIY手表……真复杂,看得我眼睛都酸了。”
“我好喜欢。”林濮把手腕给他,舒蒙给他带上。表盘很冰,舒蒙的手温热,他托着自己的手腕悉心带上,林濮的目光落到了盒子下面压着的卡片上。
林濮拿起来,看见上面的“老婆亲启”时额角一跳。
他又丢了回去。
“喂喂。”舒蒙笑道,“倒是打开看看啊?”
“……”林濮又重新拿回来,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刚想拆的时候舒蒙又按住他手,“哎,等等,要不先看你的。”
林濮愣了三秒,想起来那是什么,连忙摆手道:“别别……高兴过个生日,看那种东西干什么。”
舒蒙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还浑然未觉道:“你害羞啊?别害羞嘛。”
“不是……”林濮纠结了一下,眉眼微微皱起,他动了动手,轻声道:“你送我这么好看的东西,给你看信我怕你扫兴。”
舒蒙双手拉着他的手,微微侧头道:“……你怎么了?”
“没。”林濮摇头。
“怎么一脸要哭的样子。”舒蒙语气柔和道,“我不勉强你,那是你的东西,想给我看就给我看,不想给我看我也不会看。只是觉得那时候不认识你,也不了解你,想看看那时候的你会对我说点什么话?”
林濮纠结了半晌,最后从包里拿出那小铁皮饼干盒。舒蒙按着他手道:“真的不勉强的宝贝。”
“……没。”林濮上牙磕着下唇,轻声道,“你答应我,看完就让我看你的信,因为我的确实不怎么好看……”
他从包里摸出舒蒙送给他的瑞士军刀,把饼干盒子反转过来向下放着,接着按住刀柄,舒蒙借力向下拍了几下,就出现了一个缺口。破坏掉了底层,只要用刀向上撬开就能得到里面的东西。
林濮把信都掏了出来,其实看起来并不多,而且没有信封,都是一张张的纸。顶部的地方真的如他所说有个连接盖子旁缝隙的口子,但里面的液体都已经干涸。
“其实从上面开应该也没事。”林濮叹了口气,展开一张道,“底部应该是最早写的。”
他的字迹比现在的字还要青涩不少。
舒蒙把他抱在自己腿上,头凑在他的肩膀旁边看。
第一句话就是:
舒蒙学长,你好吗?
如果你能看见这封信,能救救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个bug!
计算错误……下一章才有(鞠躬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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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b有个卷花抽奖
有兴趣可以参与一下~
第114章【一百一十四】读信
舒蒙看见这行字的时候,双眼就开始酸涩,他仿佛看见了那个二十出头,发色还乌黑柔软的纤细少年,在他面前笑得异常温柔的样子。于是他就微微紧了紧抱住林濮的手,继续看了下去。
——舒蒙学长,你好吗?
如果你看见这封信,能来救救我吗?无论我接下去说了些什么,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请你务必相信我的话。
我在海潭区xx路xx地,我的手机被没收,不能联系你。
帮我报警,不要报当地警方,要别的地方的警察。帮我联系学校导师寻求帮助,还有,你千万要注意自身安全!
我还会在这里坚持等你过来的!
……
第一封信很短,到此为止了。
林濮开口道:“这是我最早写给你的那一封,那时候我手机被没收了,没办法和别人联系。”
舒蒙也不想问他为什么不跑,不出去报警一类的话。毕竟到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后来为什么没送出来?”舒蒙把信翻过来,可以看见背后被撕扯了一半的信封,“因为没有邮票?”
“嗯,当时我身边只有包,里面有笔和纸。”林濮说,“我还想办法,想晚上联系快递寄出去,但他们看得太紧了,这封我一直想办法送出去……但是过了五天都没有任何头绪,最后我就没继续了。”
林濮在此刻轻描淡写说“五天”、“没继续”这类的话,舒蒙却能感觉到这五六天对于他的漫长。
他把这封拿开,看见了下面那一封。这一封就比第一封要长了一些,开头和之前那封倒是相差无几。
——舒蒙学长,能救救我吗?
我现在在海潭市X地,我有很大的麻烦……
学长,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不管有多震惊,一定要先帮我去寻求警方的帮助,告诉他们有人非法□□我。千万不要通知我当地的警方,不光没有用,他们还很可能会伤害我的家人。
学长,如果可以,接下去能不能帮我去学校办理一下手续,我的论文还没有提交,在我宿舍的电脑里,能不能麻烦学长帮我提交给导师,因为这对我毕业很重要。
我还写了一封举报信,在我被关在里面期间帮我提交给高院,等我出来我会自己找律师编写材料……
洋洋洒洒写了一整张纸,都是详细描述着如何可以去帮助他做这些事情。看得出,前两封信的林濮还怀着某种希望,他脑中没有别的事情,只算计如何出去,如何自救。
他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或者说就算有,其他的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作出反应。舒蒙作为他在外界唯一可信赖的人,理所当然成为他自救的希望。
但显然……
“这封也没送出去。”舒蒙说着翻了翻后面几张,内容虽然有差别,也是林濮因为送不出信后不断尝试的调整策略。
好比过了五日十日之后,林濮因为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而开始产生焦虑的情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养父是不是已经被落葬了。当外面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活动和工作,大家又过回了原来的生活轨迹,如果这件事一旦过去,就不是叫警察这么简简单单的事情了。
他们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在撒谎,是所有知情人都在撒谎。而真相掌握在少数的人手中,很可能就如沙粒般随风而去了。
但这四封信,始终没有被送出去。
这些当时搜集的证据现在看来也都没有价值,只是一些他能听见的话语的记录。
再此之后,信件的内容逐步开始转变了。
“这些大概是,已经快接近二十天之前的。”林濮把后面的抽出来,“我知道信件送不出基本已成定局,思想上在逐步瓦解崩溃。之后的都不能算信件,应该算日记、或是支撑着我继续的东西,我迫切地希望写一些东西来确认自己还在生活。”
——被关起来不知道第几天。
昨天求了半天,能让妹妹出去治病的时候帮我寄信。如果妹妹顺利,这封信一定也能送到你手上。
学长你还记得我吗?这么久不联系你,你会生气吧。
“确实挺生气的。”舒蒙蹭了蹭他背后背,“我气了一个月吧,想通了。反正……当时是真的挺喜欢你的,但差不多也就是一个月就忘光的程度。”
“啧。”林濮回头看了他一眼,“我看出来了。”
“之前这封信为什么没送到我手里?”舒蒙问,“你都让你妹妹带出来了。”
“被盯得紧,她半路扔了。写完了这封信我才知道,但也没办法了。所以这封信也没送出去。”林濮说,“她很聪明,我相信她能交出去、能报警肯定当时就干了。”
舒蒙点点头:“……原来如此。”
林濮把这封折起来,翻开后面那封。
——我之前给你写了很多信,都没有送到你手上。
学长,我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
二十几天,我被关在这个地方联系不到外界,我只能靠写着些东西让自己感觉存在和活着。我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人会奇怪我的忽然消失。
还有十几天开学了,我不知道我可不可能回到学校。
焦虑让我产生巨大的后遗症,但我睡梦之中反复想念的人除了父亲,就只有你。学长,我第一次感觉崩溃,感觉我坚持不下去了。
……
我想了很多办法,但他们拿妹妹威胁我,我一点都不敢冒险。
我该怎么办?学长?
……
焦虑,痛苦……我偷喝了他们放在仓库的酒才能昏睡一会,但我醒来就会有巨大的挫败和无力感,这么反复几天,我都快忘记现在是什么时候,只有提笔写信给你的时候,我才清醒和活着。
……
昨天吓到妹妹了,我不敢再在她面前发脾气。
没有办法了,我觉得没有办法了。
如果没有妹妹我会和他们拼命,但我想让她安全,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
开学了,学长,你会试图找我吗?以后你会看见这些信吗?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