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极了。”许洛说,“这人比我想象得还要沉迷啊……”
“怎么样?”舒蒙说。
“把东西给他了,他还还了我个礼。”许洛说,“这个小音响我可以控制,我引导他放在他的卧室里,到时候就可以用声音进行暗示。”
“听起来还是有点扯。”舒蒙说,“我至今都在怀疑它的效果。”
“我自己都怀疑,别说你了。”许洛舒了口气,清清嗓子,“我们争取,让他能够说出点他恐惧的事情,其实只要做到这一点,就万事好办了。”
……
“……”林濮对着树干上的小佛像,用手拿下来四面八方看了一下,“你说这里面内置一个音响?”
“嗯。”舒蒙说。
“可是最后为什么它被放到了林美玲的病房内?”林濮问。
“许洛说,潘贤正觉得它很灵验,所以让它‘去做其他重要的事了’。”舒蒙用手摩挲了一下下巴,“当时许洛就在猜他是不是借给别人或是转赠给别人了。那天看见在林美玲的病房里我还挺意外的,潘贤正应该是不希望她死,没有想到,林美玲临死还一定要拉上他垫背吧。”
“也可能是种他自己感觉的等额交换。”林濮道,“比如,林美玲把钱给了现在暂时一无所有的潘贤正,所以潘贤正把这个物件放在了他认为需要神佛庇佑健康的林美玲身边吧。”
林濮又道:“但这个音响都不在他身边了,为什么潘贤正今天想通了,跑来自首了?”
“你进看守所见沈泰的时候,我把事情和许洛说了,他直接联系了潘贤正,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说什么他昨晚被托梦要见梵天神啦,昨天他心魔已除了无生愿,来和他道个别准备自首啦,等进了监狱,他的凡胎□□可以吃饭劳作,但灵魂已经洗净飞升,潘贤正一点没阻止,还流露出了很多羡慕。”
“???”林濮瞪着眼,“……为什么我忽然觉得,许洛倒是很适合去传教。”
“别打岔。”舒蒙说,“我和他说了警方准备去通缉人了,人应该死不了,就怕忏悔着忏悔着自杀了。许洛说他应该不会,因为自己强调一定要在人间留个□□,精神飞升。”
“你说的对,我现在越来越害怕他了。”林濮说,“他和我刚认识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林濮实在有些好奇:“说起来这里面到底录了什么,我很好奇。”
“想听?”舒蒙说,“那我打个电话,让许洛放给你听。”
“……”林濮摆手道,“先不用了,我大概知道听了也会觉得莫名其妙。”
“许洛大多数都是照着百度的介绍添油加醋念的。”舒蒙说。
“……”
他把佛像拿下来,塞到舒蒙宽大的外衣口袋里。
“只是,我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些事。”舒蒙手伸进去,把他手抓着,“看来他觉得,这些年时运不济都是当年这件事的报应吧。”
“那这报应也太便宜他了。”林濮想到这里,还是会有无法抑制的愤怒,“我希望他千万别疯了,等着接受惩罚。”
“林律师。”
何甜从市局的门出来,边走边道:“林律师,舒老师……”
“怎么样?”林濮问。
“先带进去审了。”何甜说,“他不知道是不是在装疯,现在被带进去冷静了一点,想暂时先关押一阵子。”
“潘贤正的妻子和女儿还在医院里。”林濮说,“我正好要去见她一次,要不要把潘贤正被捕的事情告知一下?”
“没有问题。”何甜道,“我……我就是来问问你,刚才里面发生的事。”
林濮眨眨眼。
何甜摆手道:“啊……我不是代表队里的人问的,我只是纯粹的个人好奇。不方便说的话也完全没问题。”
“不是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林濮道,“我倒是希望,如果他承认了,这件事能重新发还再翻案。”
何甜笑出两个酒窝,伸手拍了拍林濮的胳膊:“林律师,肯定有办法的。”
“谢谢。”林濮笑笑。
“你们先去忙吧,我也得去忙了。”何甜说,“今晚要连夜审潘贤正,如果潘贤正确实参与其中,案情就又进一步明朗啦。”
“加油啊小姑娘。”舒蒙道,“别太累了。”
“你们也是,走啦。”何甜说。
她小跑回了市局。
林濮看着她走掉,转眼看了眼舒蒙,发现舒蒙又在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干什么?”林濮道。
“你对女孩子好温柔啊。”舒蒙酸唧唧地说。
“身边的女孩子又有事业心又可爱,很难不对她们产生好感。”林濮说,“走吧,白津陈醋王。”
林濮和舒蒙去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潘颖现在被他们公司的人密切地以名义上的照顾监控着,生怕她还有和其他人有什么来往,林濮到达医院的时候,就看见潘颖和她母亲已经转移到了一个病房内,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林律师……”潘颖看见林濮来的时候,双眼一亮,叫着他的名字。
她气色已经恢复了很多,坐在床头看着平板电脑。
“潘小姐。”林濮看见潘颖对她点点头,又和潘颖的母亲打了个招呼,“阿姨,好些了么?”
病房内的那个人可能觉得听律师谈话不太方便,就直接出了门,开着门站在了走廊里。林濮坐到了她的床边,对她道:“你父亲潘贤正被拘捕了。”
“啊。”潘颖的眉头拧成八字,神色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痛苦,“他怎么样?他说了什么没有?”
“暂时没有。”林濮低声道,“你还知道他什么事?你知道说要告发他的是什么?”
“……”潘颖道,“林律师,你去过我家了吧?你也看见了吧?我爸爸他就是个神棍,花大把的钱投入供养这些东西,现在我们家欠了一屁股的债,你有没有看见那些借条?他还不起,不但还不起,还一心觉得烧香拜佛天上能掉馅饼。之前他把一个佛像放在自己房间里,天天晚上和佛像对话,整个人变得神神叨叨的,说自己精神要回归上天了,他在养自己天上的孩子。他是不是疯了?”
“没事了。”林濮安抚她道,“你的丈夫沈泰确实可能是被冤枉的,我这边基本已经准备完毕,能够给他减刑甚至无罪……”
“谢谢。”潘颖轻声道,“麻烦你了。”
“这里人盯着你,都做些什么?”林濮问。
“最近这几天松了一些。”潘颖说,“他们是公司怕沈泰或者我爸是否有其他同伙会来找我们俩,所以特地派了个人看着我们。但是这几天可能发现,我们俩真是被放弃的人,根本没有什么用,所以也就放松了些。”
林濮道:“过几天你们俩就放心出院了,到时候也差不多开庭了。”
“嗯。”潘颖双眼有些湿润,“终于快要结束了。”
林濮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和她坦白潘贤正算是自己真正意义上把他父亲杀死的仇人,但话到嘴边几次,他都忍不住咽了下去。
等出了医院的门,舒蒙看见他脸色苍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你不想对她说实话的话,以后她还是要知道的。”
“她总是让我想起源声大厦的那位奶奶。”林濮走到医院的窗前,双手撑着旁边的围栏,垂下头去,“其实她们明明都是无辜的,我每次看见她们的眼神,都不忍心说那些话。”
“你啊……嘴硬。”舒蒙用手捏捏他的下巴,顺着脖子下来戳戳他的胸口,“心比谁都软。”
第107章【一百零七】清晨
潘贤正这边自首后,林濮和舒蒙也没必要一直待在黑溪,后天舒蒙就要回去,之后那段时间直到他出院,林濮知道自己都不一定能见到他了。
去干什么呢。
他们应该去找许洛,或是再一起梳理一下案情?
最后的最后,他们两人晚上连夜回到了白津的家中,相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正午的太阳艰难地从遮光窗帘里透出一丝的缝隙,等林濮迷迷糊糊醒来拿了手机,看见上面的时间和密集的未接来电,才有些郁闷又甜蜜地倒回了舒蒙的怀里。
“十二点了。”林濮拍了一把他的肩膀,又紧紧抱住他纤细的身体,“起来了啦。”
“嗯。”舒蒙闷声道,“那么晚了啊……你不去律所吗?”
“不想去了。”林濮说。
“做合伙人就是好啊,弹性工作时间。”舒蒙半睁开眼,那漏进的光在他的脸上顺着颈脖劈开一条金色的细缝,“宝贝,下一次抱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林濮被他这句话弄得一时间很伤感,忍不住道,“你都快好了。”
“嗯。”舒蒙亲了亲他,“我也觉得,要不这样,我干脆从医院逃……”
“你想都别想。”林濮马上打断他道,“你好没好可是医生说了算。”
两个人起了床,准备早餐午餐一起吃。舒蒙出门买菜,林濮趁着这个时间,开始回复几日来积攒的邮件,一边给何甜打了个电话。
“林律师。”何甜道,“你们已经回白津了吗?”
“对,可能下一次来黑溪就是准备开庭的事情了。”林濮说,“你们那边进展得怎么样?潘贤正的状态有没有好一点?”
“昨晚审了一晚上,他后来有恢复意识,精神状态和之前比好了很多。”何甜说,“今天会去做个检定,看看他是否是真的有问题……昨天他也都承认啦,自己和林美玲是认识的,因为需求她的钱,两个人当时准备逼迫杨富华去弄钱,否则就要把他之前挪用公款的事情告发。”
“所以那个所谓的‘告发信息’其实完全就是林美玲和潘贤正的自导自演?”林濮道。
“差不多吧,但潘贤正说自己没想到林美玲会弄死杨富华。”何甜说,“林美玲已经死啦,他口说无凭,也有充分不在场证明,无论精神鉴定是否有问题,未必能判他有罪……你们之前在审讯室问他的事情,我没录音,也没提交笔录,都没和队里说。只说了他精神状况堪忧,说问不出什么话来。”
林濮知道这一点,低声道:“嗯,我知道了。”
“好啦,之后就等我们的调查结果吧,林律师这几天也辛苦了,白津黑溪两头跑。”何甜说,“沈泰虽然目前看来并未参与策划谋杀,但在庭前无罪释放的可能性很小。”
“好。”林濮道,“我们保持沟通。”
林濮在整理邮箱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之前和对方通过几次邮件,因为知道对方可能在这种案子上经验也很丰富,秉持着交流的态度虚心求教了一下。
结果,对方非常长篇大论地给他了回复,并且说希望下次见面或许可以细聊。
林濮当然很乐意,随即就约了对方明天来律所旁听他们的庭前会议。
对方道:“旁听没意思,我们真枪实弹来辩论怎么样?”
林濮简直欣喜,立刻同意了对方的要求,约了时间,全组发通知明天这位贵客要来。
接着,他看见了潘颖给他的信息。
潘颖说今天她和妈妈已经准备出院了,可能会去趟警局,不知道能不能见潘贤正一面。家里凌乱了那么些天,两个人男人相继进去了,她们俩准备回去收拾收拾家里,也谢谢林濮的帮忙。
林濮看见她的信息,又心情复杂起来。
舒蒙买了菜回来,在厨房做着饭,林濮把事情都处理完了,走到厨房间,从后面抱着他,头蹭着他的肩膀。
“……”他低低叹了口气。
“最近烦恼很多啊宝贝。”舒蒙说。
“潘贤正没到现场,没亲自杀人,他转移林美玲的财产很多用来平债,目前看来数额也不算巨大。他完全可以脱了干系,之后回到原来的生活。”林濮在舒蒙肩后露出两只大眼,声音闷在他的肩膀上,“我心是不是太软了?”
舒蒙把菜放进筐子里,用干净柔软的毛巾擦了手,就覆到了林濮的头上揉了揉:“你只是同情潘颖,你会在她身上想起谁?是想起自己,或是你妹妹,如果把她替换成……嗯……之前那个讨人厌富二代李公子呢?”
“……”林濮一下有点恶心,“那我毫不犹豫告死他。”
“我早就和你说过,你在感情上纤细柔软,共情能力也强,虽然不妨碍你平日里在法庭上所向披靡,但偶尔也会影响你的判断。”舒蒙拖着身上的树袋熊慢慢挪动,抬手把自己走前折叠好的小熊头围裙给系上,还把林濮的手也给系在了里面防止油溅到他,“善良不是坏事,在你这个年纪和经历之上还能善良,那就是很珍贵的了。”
舒蒙自嘲笑笑:“反正我做不到。”
林濮露出眼,看着他的鬓角和耳垂:“我需要你的意见。”
“你知道我从来不在这种时候给你意见。”舒蒙开始倒油,“做你认为对的事就行了。”
林濮不再询问,他又粘糊糊地抱了一会舒蒙,松开了他:“如果想重新翻案,我们还要重新回一次海潭。我知道那片区域之后准备规划拆迁但一直迟迟没有通知,也或许是我不知道……反正,如果要翻案,我们还要找当地警方再次备案。”“要我陪你会去么?”舒蒙问。
“嗯。”林濮道。
“那我有个条件。”舒蒙转眼看他,带着些得逞的笑意,“我要看你藏起来的信。”
“……”林濮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件事,红着脸道,“能不能忘了?”
“不能。”舒蒙说,“就像某些女装小说什么的……我肯定会之后一一和某人算账的,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快去洗手,我炒菜了。”
“……”
……
两个人黏黏糊糊地休息了一整天,把精力养满格了电。舒蒙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屋内一片黑暗的清晨的时候和他告别,林濮一反常态抱着他脖子亲了他很久,亲得舒蒙都有些动情和舍不得,用鼻尖和嘴唇轻轻拱着对方线条分明的脖子,蹭着他的喉结。
“再等一等啊,最多一个月。”舒蒙终于忍不住道,“宝贝,我真的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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