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蒙微微坐直了身子,舒了口气道:“在这里治疗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心理控制确实是一件可怕的、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又确实存在的东西。每个人都有恐惧的人和事,每个人也都有弱点。”
林濮道:“……弱点。”
“所以不想让你和许洛多接触,他们那种擅于玩弄人心理的人,会千方百计让你信任,最后你发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舒蒙一本正经道,“能少接触就少接触,不对,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林濮没有再反驳他的话,他盯着手机叹了口气,默默塞回了枕头下面,满脸歉意道:“对不起,明明是见面的开心日子,却和你说这些。”
“你不和我说还能和谁说。”舒蒙摸摸他的脸颊。
他们听见电视里,载歌载舞的人群已经停止,主持人已经开始串词,新的一年即将要到来的时候,外面鞭炮声震耳欲聋地响起。
“新年快乐,宝贝。”舒蒙亲吻着他的嘴唇,“我爱你。”
林濮被吻得迷迷糊糊:“我也爱你。”
……
夜深人静,舒蒙已经睡了过去。
林濮已经很多个夜晚没有人从后面抱着自己,热烘烘的像贴着个暖炉一样。习惯晚睡的生物钟还没调过来,他睡意很浅。
重新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林濮点开了那张他已经保存下来的照片。
上次只有匆匆的那一面,而这张照片里的潘贤正确实也老了。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毛衫,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对着镜头举着酒杯的手指上也戴着碧玉戒指,佛珠手串串满了手。
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让人生厌的暴发户,一想到他可能当年他被调到别市过得还不错,林濮就又有些隐隐的气愤。
正想着,他的目光落到了潘贤正的佛珠上,下方有个相当惹眼国马来西亚或是新加坡的都市传说时,对于泰国佛教内的一些文化,林濮也稍带着看了一些。
总之,这种佛珠的样式倒更像东南亚的风格。他打开了潘颖的朋友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确实一年里总有那么一两次是在泰国游玩,游玩的照片里或是说明里也会写“陪爸妈又去泰国”之类的话。
林濮隐隐约约从这张照片里感觉到了一件让他有些兴奋的事。
林濮正这么想着,舒蒙微微动了动。
他的思绪断了,又怕舒蒙醒来,只好把手机重新藏回枕头底下。他转过身子,舒蒙的脸就蹭着过来,埋进了他的颈间。
就着这个舒蒙平日里最热爱的姿势,林濮闭上眼,开始迷迷糊糊睡去了。
……
第二天一觉醒来,林濮看见了坐在阳光下,正在吃药的舒蒙。
他半梦半醒间总错觉舒蒙已经和他回到了家里,像每一个起床的清晨一样。
“早。”舒蒙可能是看见他醒了,仰头吞掉自己的药,喝光了玻璃杯中最后的一口水,才堆起满脸的笑意,“新年快乐,宝贝。”
“新年快乐。”林濮清晨带着鼻音的暗哑声音,“在吃药吗?”
“嗯,一会要去医生那边,做今年的第一次治疗了。”舒蒙走过来,把他抱起来,“在此之前,我要把你送走……我好舍不得你,新年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让我和你分别。”
林濮抬起手,搂住他的脖子,他紧紧抱着舒蒙,发出了低声的叹气:“……我真的不喜欢分别。”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缺失的老规矩在wb评论里,不是那个!只是缺失又怕suo的看不看无所谓的部分。
如果不是追连载的,可以之后在wb里搜法医学长91章就能找到啦。
第92章【九十二】年后
再不喜欢分别,还是要分别。
大年初一的早晨,医院门口冷冷清清的,舒蒙裹着一件羽绒服把林濮送到了门口,趁着没人,还能拉着他的手,交代那些他都说了八百遍的话:
“忙起来也必须吃饭,别让我下次看见你又瘦了。早晨起床来不及也要吃早餐,在办公室才能脱衣服,感冒了药都给你分门别类好了,我倒是希望我回家之后看它们都放得整整齐齐的。”
林濮没阻止他的絮絮叨叨,他认真看着舒蒙的双眼,想把所有他眼里此刻的东西都珍藏起来。
“好了。”舒蒙看了眼手机,“……时间到了。”
“我走了。”林濮说,“回见。”
坐上出租车,林濮不敢回头看,他知道舒蒙一定盯着车等他消失在视线之中。
他长长叹了口气,靠到了后背上。
有时候偶尔会想到,人一辈子究竟有多少时间,选择这条漫长的路究竟是不是对的。其他人在习惯放松狂欢时,自己都是一个游离世界外的孤独个体。
人的信念是什么,到达的终点又是哪里。
林濮不知道,只能一条黑路走到底。
林濮低低叹了口气,重新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相册。
他在一些案件中逐步能重新审视这个世界,逐步理解到每个人心中对于这个世界的样子。就像把在这案子放到之前,林濮可能并不会马上有这样的感觉,但这个案子存在于源声大厦案之后,他亲眼所见因为邪教摧毁一个人时候的毁灭感,他就能轻易感觉到一件事——潘贤正有信仰。
有信仰,这件事就好办。
有信仰,有敬畏,有渴求,有心魔。无论为财还是为别的,总之他就不会变成个毫无弱点的人。
林濮回到家中,慢慢把潘颖的朋友圈都翻看了起来。他原本想做这件事,但一直苦于没有时间和空闲。
一眨眼就翻了快一个多小时。
要说收获,也并不是没有。但碎片式又不能称之于证据的东西很多,林濮又不能把它们分门别类,找到一个他需要的。
但……能看得出来。
潘颖和沈泰在一起没有太多年,潘颖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毕业之后和沈泰恋爱结婚,朋友圈也发得很少。大多都是一两个看起来旅游的照片,看起来很幸福。唯一让他注意到的一点就是,她毕业照下面自己回复了一句:——实习都找好啦,是爸爸安排的,谢谢啦。
林濮看见这句话的心情很微妙。
潘颖的旅游朋友圈里也经常会提及“爸爸安排的旅游”,“爸爸带家人一起。”
不难理解潘颖的感觉,她这个人生活在舒适圈之中,无论是父亲经常给他们安排的生活,还是结婚后沈泰给他们安排的一切。那么关于她惊慌失措的事情,其实顺着这条线思考就会有一些思路。
舒蒙说的对,潘贤正是潘贤正,潘颖是潘颖。这是对于他而言两个独立的案件,他完全可以分开。
林濮注意到了一点,如果潘颖是靠关系进入公司的话,那潘贤正和公司应该也有一些关系吧,这种大型的外资企业……他真的很难想象和当年的村委有怎么样的联系。
但他坚信只要有关系,就一定有联系。
这个时间去麻烦谁调查办事都显得过于不近人情了,大家也都不是和他这么热爱工作。林濮靠着这几天的时间,把之前的案子做了几份自我总结报告,还把家里的里里外外都给整理和清洗了一遍。
做家务可以填充空虚感,干净了的屋子可以提升满足感。林濮把舒蒙房间稍许整理了一下,舒蒙走后,他一直没有进过他的房间。
舒蒙冬日里的衣服都带走了,还剩下一些在衣柜里。林濮想把一些拿出来洗了以后能穿,正理着,他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小方盒子。盒子上被绑得结结实实,上面有一张写着“For……”的小卡片。
林濮翻开它,看见了背面的字。
生日快乐——如果3月22日前我还没有归来的话,你可以打开它。
3月22日是林濮的生日,关于这点王茹曾经听见之后评价过这个日子:介于白羊和双鱼之间,天性带着冷静浪漫,骨子里却热情冲动。
林濮不太会去研究星座,但觉得这段话还挺有意思。
而舒蒙的生日在十一月,林濮查过,所谓腹黑又记仇的天蝎座,和他也挺像的。
“……”他把盒子上下晃动了一下,凑近耳朵,听见了耳边滴滴答答的走针声。
是个手表?
他有点惊喜又有点失落,想到到时候自己打开它时如果舒蒙还没有回来,那么今年他的生日他们就不能一起过了。
林濮最终也没有拆这个小盒子,而是把它重新又放回了柜子里。
仔细想想,他果然还是想和舒蒙一起拆开它。
……
初五的时候,林濮看见了潘颖的朋友圈动态。她说他们一家人去寺庙祈福,希望今年是个好年。
林濮看着这条朋友圈,下面还有王茹的点赞。
他忽然有些隐隐约约的想法,这个想法虽然没有成型,甚至不能说是一个想法,但林濮觉得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心理干预不是他自身范围内的事情,但最近有一个人……他觉得倒是有机会可以问问,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他需要想一些类似的办法,虽然这个办法很可能很扯淡。
在这种想法和冲动没有熄灭之前,林濮毅然拿起手机开始编辑了一条信息,接着发送了出去。
……
初八开始复工,律所第一日开张就无比热闹起来。不光是一个假期不见堆积起的案件,各种委托人也在首日约得满满当当。
林濮这件温泉酒店的谋杀案的事发地点在黑溪,前几次经常早上去晚上回来。今天律所刚开门,林濮还没坐下来,王茹已经跑来敲门。
“林律。”王茹说,“潘颖过来了。”
“……”林濮愣了一下,随即问,“她一个人?”
“一个人来的,说有重要的话和我们说。”王茹说。
林濮点点头:“我们过去。”
因为接待室满员,潘颖坐在了会议室外面的茶水间的座椅上。三个人围坐在地方很小的地方,凑在一起的样子还颇有点尴尬。
“林律师。”潘颖道,“您好……”
“新年好。”林濮知道她紧张,给她倒了一杯水,“很久不见了。”
潘颖基本没有和他寒暄过多,直接就切入了正题。
“我过年在家的时候想了很多。”潘颖双手捧着水杯,低声道,“我想……我还是和你们说一些事情吧。”
林濮微微眯眼,看着她大口喝水,连忙道:“你慢慢说不要紧张。”
“能相信我们和我们合作当然是最好啦。”王茹在旁边道。
潘颖酝酿了一下,接着开始道:“……其实,沈泰有一笔钱在我这里。”
林濮其实先前就猜到了,潘颖这个样子一定是因为沈泰在她这里放了笔钱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又或者关乎利益的一些事情,所以潘颖说出口后,林濮一点也不意外。
重点是……
“这笔钱是干什么的?”林濮问。
“我不知道……”潘颖神色有些慌乱,她压低是声音道,“我就是不知道这笔钱到底是干什么的。”
林濮挑挑眉毛,以潘颖的性格来看,她不知道倒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他又问:“他放了多少?”
“五百多万……”潘颖说。
又是五百万。
沈泰和杨富华两个人一人拿了五百万藏在两个地方,区别在于,沈泰谨慎,会把这笔钱放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而杨富华则更多考虑隐蔽,藏在情妇那边是最好的选择。
“这、这笔钱太多了。”潘颖说,“我不敢动……他出事之后,我有想过要不要考虑用这笔钱去救他,但我不敢动。我没办法……这件事我连我爸爸都没敢说。”
林濮对于“爸爸”这个词很敏感,他手撑着头,一双灰色的眸子上上下下扫着她:“你爸爸?”
“我什么事都会和他商量一下嘛,我爸爸以前是上面调下去在乡下村委会做的,之前回来啦,一直就自己做点小生意。我觉得他很厉害,所以都会和他说的。”潘颖道。
林濮强忍着心里那些翻涌起了的感觉,微微扯着嘴角笑道:“你还挺依赖他的。”
“嗯。”潘颖道,“所以……我是第一次把这件事告诉你。林律师,我有什么办法吗?他坐牢之后这件事会牵扯到我吗?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濮沉吟半晌,道:“你应该早点说出这件事,毕竟现在我们谁都不知道这笔钱的来源,才是最难办的。”
“这笔钱可能是非法的吗?”潘颖担心道。
“五百万对于沈泰来说,综合他的年收入和年龄,其实不算是一笔巨额的收入。”林濮说,“是笔存款也说不定。”
“……”潘颖紧张地抠着自己的手指。
“我知道了,我会去询问他这笔钱的事情。”林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吗?”
“没有了,我都和你们说了。”潘颖说,“我现在不弄清这笔钱的事情,我真的会非常不安的。”
林濮点点头。
gu903();确实,这笔钱可能对于沈泰和杨富华来说,未必是真的需要通过什么渠道非法所得。但做法实在诡异得有些奇怪,林濮觉得这其中还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