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王茹正吃着东西,鼓着嘴问。
“他喊我去。”林濮垂下肩膀,“你先回律所下班吧,我去看看。”
“好,那你自己小心点啊。”
过不多时,李峻绅的地址发过来了,林濮看了看离这里不远,是一个叫“白金山庄”的地方。林濮打了个车过去,到了地方,才发现是外部看起来非常奢华的酒店。
林濮走进大堂,给他发了个微信:“我到了。”
一会,一个服务员走过来找他:“是林先生么?”
“是。”林濮道。
“这边请。”服务员说。
于是林濮被引入金碧辉煌的大堂内。
他平日里有些业务,不乏和上层富贵的人打交道,也经常因此出入一些白津地区比较富裕的地方。但这个听都没听说过的、藏得还挺深的地方,林濮心里一阵打鼓,想现在就退出去。
没走几步,就看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的漂亮长腿妹子从里面有说有笑地走出,走到林濮的旁边盯着他看,一起对他笑了笑。
林濮总觉得这种直勾勾的笑容和裸露的暗示让他不太舒服,等他被服务员引领到了包间之后,林濮听见了里面鬼哭狼嚎的声音。
他有点犹豫地推开了门,才发现里面一片红绿闪烁的灯光,仿佛一个蹦迪现场。林濮一脸懵逼,里面的人在门推开后,也齐刷刷看向了他。
“林律师!”李峻绅坐在最中间,拿着话筒一脸笑意道,“来来来!大家都等你呢!”
周围全是穿着打扮十分抢眼浮夸的年轻男男女女,林濮还没反应过来,李峻绅已经跨步把他拉过来,搂着他的脖子道:“这就是我说的林律师,林律师这里都是我玩儿的好的兄弟们。”
林濮目光扫了一圈,心道大约都是李峻绅富二代圈子里的那些公子哥们。
“我跟你们说。”李峻绅搂着他坐下,点了根烟叼着吸了一口,双指夹着烟对着旁边人一脸夸张道,“我们林律师,律师圈大牛!我之前就打听过他,人又帅又有钱,看看这样子啧啧啧……这次我们民安想拿源声那块地方的楼,林律师费了不少的心思啊。哎你们知道么,就之前那个省内三市连环碎尸案,就是我们林律师给当时那个嫌疑人做无罪辩护,最后完全无罪释放啊!”
“林律师牛逼啊!”隔壁一个男人道。
“……”
林濮非常不适应这种场合,满脑子都是我他妈怎么就答应来了,我他妈等会得找什么借口走。
“来来来敬林律师一杯。”李峻绅端着一个玻璃的酒杯。
“我不能喝。”林濮马上摆手道,“我等会还要回去上班。”
“哎你真的,太正经了。”李峻绅嘿嘿笑着,抬手又一次把他搂了过来。林濮非常讨厌这种肢体接触,立刻往旁边躲了一下。
第74章【七十四】醉言
李峻绅没什么大反应,直接往后收回了手。
有人和他说话,他便转头去和他人低语。过了一会,林濮在腹中已经在盘算等会怎么从这里出去,李峻绅凑过来和他道:“林律师单身吧?哎其实单身不单身都没事,我们这儿也有有女朋友的。”
“……”林濮不明所以,“啊?”
“我等会找几个漂亮的进来,是真的漂亮极了,大胸大长腿,有个还是有五十万粉丝的网红呢。”李峻绅压低声音,显得相当神秘,“林律师喜欢什么样的?我看你的下属那个黑长直就挺漂亮,那个前台的小波浪也可爱,你和她们待多了要不换换口味?这次来个外国妞怎么样?”
林濮一瞬间除了惊慌和不知所措之外,还有点愤怒。
对方完全无视他的态度,直接喊了一句:“来来来把人给我喊进来!”
林濮听见他刚喊完,一群人就敲了门进来。他感觉自己看不见人,就觉得扑面而来各种香水味,自己瞬间被熏得头晕眼花的。
“坐林律师这里!”李峻绅招手道,“给我把酒都开了开了开了,今天为了源声路那鬼贫民窟我高兴,都特么给我搞起来啊!”
“呜呼!”
包厢里瞬间都开始鬼叫。
声音被开到最大,林濮被香水和声浪一起袭击,李峻绅还在试图强行给他灌一杯烈酒,林濮摇头拒绝,最后无奈只能手接过。
左边的姑娘手已经摸上了他的手臂,右边的李峻绅在他耳边鬼哭狼嚎地唱歌,包厢里接吻的接吻,跳舞的跳舞。
林濮满脑子只有两个字:疯了。
然而这种疯狂之下,他越觉得脑内那挥之不去的东西愈发清晰,和这种群魔乱舞的地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想起了奶奶看着他,一脸慈祥地说:“孩子,众生皆苦……日子还是要过的,我们只能随波逐流。”
众生皆苦,苦吗?
林濮手拿着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通透,手转了圈,那种内心压抑不住的悲哀自下而上泛了上来。
李峻绅又来搂他的脖子,他本来就已经有些醉醺醺的,这会又被人灌了两杯,东倒西歪地往他身上靠:“林律师啊……我发现你他妈是真不给我面子,我给你加钱!算!那个什么……加班费!双倍!三倍都行,你只要今晚陪我们兄弟几个玩,都算加班!”
他说罢,拎着酒瓶就往他的酒杯里又倒了一半,推到他的嘴边:“喝!这一杯,就这一杯,抵你一晚上工资了,还不快喝!”
林濮被他这句话彻底地激怒了,他冷笑了一声,推开旁边都贴上来的小姐,站起来转身,就把所有的酒液毫不犹豫泼到李峻绅的脸上,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这突发事件,让一屋子的人都息了声醒了酒,当时只有音乐还在继续。
林濮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喝、你、妹。”
李峻绅瞪着他,忽然凶狠地大吼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你去死吧。”林濮说,“别来烦我,我们等开庭再见,私下别有别的接触了,我会帮你把官司赢的,我先走了,别再找我。”
他说罢,拎起自己衣服就往外跑。
林濮撞开了门,听见身后发疯似的吼叫声,和什么砸碎的声音。他没有回头,一路向前疾步走着,出了这个白金山庄的酒店。
在新鲜空气里,才放心地呼出一口气。
太难受了。
林濮扯了一把头发蹲下来,拿出手机,拨通了舒蒙的电话。
“下班了?”舒蒙语气轻快道。
“……”林濮道,“你来接我,我在白金山庄。”
“你这是怎么了?有气无力的。”舒蒙说,“来了,我查查……嗯……过去十分钟吧。”
“我等你。”林濮道。
……
舒蒙到达的时候,远远就在路边看见站得笔直,西装革履的林濮,背着他的包站在路边。
舒蒙停靠在一边,把车窗摇下来:“帅哥,你叫的车?”
林濮一脸冷漠:“没叫过。”
“那我走了,拜。”舒蒙说完,就开走了。
林濮:“……”
过了一会,舒蒙从另一面走过来,走到他面前低头笑他:“是不是觉得我真的走啦?我停车去了。”
“哦。”林濮道。
“嚯,林律师,你身上这味儿。”舒蒙凑近拱着鼻子闻了闻,“……你喝酒啦?”
“没。”林濮拎着自己的领口闻了闻,差点没恶心吐,蹙眉道,“好恶心……李峻绅真是有病,喊我去盘丝洞一样的地方看他们折腾。”
“啊?那你岂不是和个唐僧一样。”舒蒙双手合十,“林律师就这么入定了。”
“回家吧,饿死我了。”林濮道,“我要快点洗澡把这身给换了。”
“上车。”舒蒙说。
林濮刚要跟着舒蒙走,转眼就听见一阵大喊大叫的动静。林濮回头看,果然就看见李峻绅被两个人架着走了出来。
他抬眼看见了林濮,接着道:“你!别走!”
“……”林濮一脸无语看着他。
“林律师,你别走!”李峻绅把左右两边的人推开,跌跌撞撞跑过来,找了棵树挨着站着。
林濮和舒蒙对视了一眼。
舒蒙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他道:“你干什么?”
李峻绅身上头上都还有酒渍,他艰难地抬手,一脸傻笑地指着他:“你不是……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源声路到底在干什么?”
林濮看着他,微微眯了眯眼。
“我小时候,住在这里过,三个多月吧。”李峻绅伸出一根手指,“我……我有个妹妹,我妹妹也住在这里……她和我不一样,她从小住在这里……”
李峻绅说着说着,打了个酒嗝,头往树干上蹭了蹭。
“然后呢?”林濮忍不住催促道。
“然后?”李峻绅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发出了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狞笑,他双指并拢,做了个自由落体的动作,“她吧唧……跳楼死了。”
“……”
“……”
林濮眉心之间微微颤动,寥寥几个字的这段醉话,信息量大到他差点当场爆炸。
“你说什么?”林濮扶住他,抬手拍拍他的脸,“你清醒一点,告诉我清楚一点?”
“我妹她……死了……”李峻绅表情有点痛苦,“和那天跳楼的小姑娘一样,从楼上跳下来。警察说是自杀,我觉得不是自杀,她一定是被害死的。”
之后他双目通红,盯着林濮道:“……‘城市祭坛’。”
“你知道‘城市祭坛’?”林濮马上问。
“我……我……唔……”李峻绅一下转身,对着树狂吐起来。
林濮被舒蒙扯着往后退了一步。
扶着李峻绅出来的两个人过来架住他,一边给他拍一边想试图让他站起来。
林濮思考着要不要去帮忙,舒蒙开口:“别去。”
“……”
“刚刚是不是又想灌你酒,又想给你找小姐占你便宜。”舒蒙紧紧掐住他的手腕,往后拉去,“气死我了,这狗//逼……”
“算了。”林濮道。
“看这样子也问不出什么了,我们先回去吧,等他清醒了再问接下去的事情。”舒蒙说。
“我就怕他清醒了又不肯说了。”林濮叹了口气。
又来了三个人,李峻绅和一滩烂泥一样,终于被抬走了。
林濮没有办法,只能跟着舒蒙去往车里。
上了车,林濮系好了安全带,过了一会舒蒙上了驾驶位,又贴心检查了一下他的安全带。
“走了宝贝。”舒蒙道。
他的目光下意识会看向后视镜,盯着看一会,接着才启动车子。
林濮知道舒蒙可能又在后视镜中看见了什么。
虽然这种现象最近少了,舒蒙的意识里也会把它归结于“幻觉”,但只有当事人知道,即便知道是幻觉也是对于一个人莫大的恐惧。
启动车子后,林濮轻轻叹了口气。
“李峻绅那满头发满身的酒,不会是你泼的吧?”舒蒙开口问。
“你说呢。”林濮道。
“……林律师你好刚啊。”舒蒙转眼看他,“什么事儿刺激你了?”
林濮用手放在嘴边,低声道:“我今天去见了奶奶,还有别人。”
“嗯。”舒蒙耐心听着。
“我想起奶奶之前对我们说的一句话,她说……”
“众生皆苦。”舒蒙说,“是不是?”
“对。”林濮点点头,看着前方,“我总是会想起自己……曾经在面对强势和弱势之间的碰撞,当弱者不堪一击却无能为力的时刻,我期望为弱者做的更多,却站在强者的这边。”
他轻声问:“那么我,该把自己的姿态放弱,还是让强者更强?”
舒蒙沉默了一会,反问道:“你觉得两者矛盾吗?”
“……”
“我觉得不矛盾。”舒蒙自己回答道,“你需要让强者得到他需要的东西,再用自己的办法帮助弱者。”
林濮心中本身有一个自己的想法,没有想到舒蒙为他说了出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濮说,“只是我,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执行。”
“你这么想反而会阻碍自己的思路,事情不能混着来,对不对?”舒蒙眯着眼笑道,“我相信你,一定会有自己的思路。”
林濮点了点头。
“对了。”舒蒙道,“之前那个游戏,我想了想,就问了一下张紫潇她们班级里其他的同学有没有玩,她告诉我基本上没有。这个游戏既然只有外链且没有在学生群体里广泛性传播,它基本就是一个伪装成探索解密游戏外壳的宗教传播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