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定不可以就是不可以。”看守所的人道,“你喊你们局长来都不可以。”
“靠,他和我一起来的,我保证都不行么?”
舒蒙站在他身后没有说话,表情沉郁。
林濮走到他后面拍拍他,把他往后拉了一些。
“我去就行了。”林濮低声道,“也别让许队为难了。”
“……”舒蒙叹了口气,拍拍他后背,“行吧,我在外面等你。”
舒蒙没有办法进去,林濮只能自己进入。提交各种证明,全身搜查进入之后,许逍道:“这几天往里面塞的人多,严格不少,你的连体婴进不去了。”
“没事。”林濮笑笑,“麻烦你了才是。”
“不是我说,他这人真是热心过头。”许逍说着,和林濮进入到室内。
林濮的面前是一道半人高的栅栏,放了一把椅子。
许逍指指椅子:“你坐啊,我站着。”
过了一会,一阵手铐的声音和脚步声,王志博被看守所的警察带入了现场,林濮抬眼看着他。
一个看起来皮肤黝黑,确实如李玲玲所说的“长得有点凶”的中年男人。
他两鬓已经有些白丝冒出,看见林濮的时候,林濮明显能感觉到他眼中那种他熟悉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救星来了”的眼神。
“你好。”林濮看着他,“我叫林濮,你的妻子李玲玲委托我做你的辩护律师,我和许警官来了解一些情况,以便之后的侦查。”
“律师先生!”王志博道,“我是被……”
林濮五指张开做了个“停下”的手势:“先生等一下,我问,您回答就可以,毕竟会面时间有限,方便整理思路。”
王志博连忙点了点头。
“你20号的时间线王基本都清楚了,有些奇怪的疑点我需要询问您一下。”林濮说,“20号早晨的时候,您说您一早就出了个活,中午回来在家吃了顿饭,一直到晚上才出门,对吧。”
“是的是的。”王志博说,“我就一直在家里,看了一下午的电视,难得放松时间。”
“然后你出了门。”林濮说,“你在街上丢了垃圾?”
“……”王志博点点头,哭丧着脸道,“对……”
“你知道那包垃圾是什么吧?”林濮说。
“我知道……”王志博点点头,又想到什么摇头道,“哦不不不我不知道!”
许逍在旁边道:“想好了再说!”
“不是,是这样。”王志博吞了口口水,“我那天拿着垃圾袋下楼,我发誓,那只是我的生活垃圾。然后我走到了垃圾桶那边……”
王志博顿了顿:“那天……清洁工和我说,小区垃圾桶满了不能丢,我说我就一包垃圾,她说不行,让我带出小区丢在前面那条街上。”
林濮抬头看着他:“……继续。”
“我就去丢了……”王志博说。
“这么大一包尸块的重量你没有发现吗?”林濮震惊道。
“我发誓我带出去的是正常垃圾。”王志博说,“我真的发誓,否则我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
林濮和许逍对视了一眼,林濮道:“一条街上有多少垃圾桶?”
“……能扔的就那一个。”王志博说,“以前也有垃圾桶装满了不能丢的情况,所以我没在意。”
“也就是说,当时你如果不能丢小区里的那个,必然只能丢到街上的那个里。”林濮说。
“嗯。”王志博点点头。
“早就放好了。”许逍低声提醒道。
“嗯。”林濮也有同样的想法。
是什么时候放好的?
林濮看着自己的笔录,在垃圾桶三个字上画了个圈。
“你看见的那个清洁工,你认识吗?”林濮问。
“……我不认识清洁工的。”王志博说。
“是不认识,还是没见过?”林濮确定道。
“我……我不太注意。”王志博说。
林濮点点头,继续道:“我还有个问题,过去的七天,你人在哪里?有没有和你的前妻接触过?”
“有……”王志博说,“十二号那天正好是个周末,她约了我见面和我谈一些抚养费的事情……”
“我听说了。”林濮说,“这段你有在口供里交代,约在咖啡馆见的面?”
“对。”王志博点点头。
“我最后问你。”林濮把笔放下,双手平方郑重道,“你觉得,在你熟知的人中,谁有可能是和你或是你前妻有极大的仇恨的,他不惜一切代价设计把你们一个杀死一个送入监狱?”
王志博摇摇头,他有些用力地搓了搓平头:“我不知道,我扪心自问根本没有得罪什么人……”
“你的前妻曾经控告你家暴离婚,而如今的妻子说你并没有这种行为?”林濮问。
“嗯……之前她一直想和我离婚,我不同意。当时她对我又打又闹,我力气大推了她一下。”王志博道,“我很后悔,我觉得我没有用力,但她的脸撞到桌角了。我吓了一跳想去扶她,她就用自己膝盖和小腿在桌角使劲撞啊撞,撞得一身伤去了医院验伤。”王志博叹气道,“当然我现在是口说无凭,人都去了……这事儿也不必追究,没有证据,就这样吧。”
“你和别人说过这件事吧。”林濮说。
“说过,邻里之间都认识,总会有知道当年这件事的人,问起我的时候不管对方信不信,我都会解释,自己没有刻意说过。”王志博说,“但真有特别特别恨我们的人,我想不出有谁。”
林濮点头道:“我知道了。”
“问完了?”许逍看他。
“嗯。”
“林律师,许警官。”王志博说,“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是我做的我就认罪,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发誓我喝醉酒了不会闹腾,更不会去杀人。”
“放心吧。”林濮道,“如果不是你做的,一定会给你公道。”
会面时间有限,林濮却得到了些许有效的信息,也大致能知道这件事的脉络。
他和许逍站在门口说了一会话,交换了一些意见。
许逍道:“你算是问到重点了,清洁工说不定真的有问题,我今天就带人去排查当时所有人,抓回来问话。”
“怎么我问两句就能问到重点。”林濮淡淡道。
“行,我们警察没用,满意了吗?”许逍说,“有线索再联系吧。”
“好。”林濮点点头。
“之前那个案子有结果了吧。”许逍说,“那俩一审判了无期,小姑娘不算从犯,也没进去,之后就复学了。”
林濮顿了顿,想起这个小姑娘就是张紫潇,道:“她没事么?”
“是啊,回归校园了。”许逍说,“皆大欢喜。”
林濮没说话,和许逍去拿了寄存物品,出了看守所的大厅,在门口分别。
林濮走到车边,看见舒蒙在里面开着空调睡觉。
他打开车门坐进去,拍拍他,舒蒙一下转过头来看他,一脸睡眼惺忪的:“嗯?嗯……你回来了?”
“再晚回来几分钟估计你要在车里睡觉闷死了。”林濮开了点窗透气,看了眼手机,“都下午五点了,我们聊了那么久。”
舒蒙坐直了身体道:“说说。”
林濮把方才在里面的一些对话和他的疑点说给了舒蒙听,舒蒙沉默了一会,靠在椅子上闭上眼。
过了一会,林濮看了他一眼,看他眉头微蹙,抬手拍了拍他。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
“……?”舒蒙睁开眼。
“不要用你那个奇怪的方法去想凶手。”林濮看着他道。
“……我只是在思考……”舒蒙顿了顿,“或许不是王志博得罪了什么人,是张芳萍呢?”
舒蒙翻开他们的共享笔记本:“黑溪市、白津市、丰谷市,这六人看似无差别杀人,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关系。”
他用笔圈了一下黑溪:“或许该查查这个银行职员的社会关系。”
“魏队好像已经出发去黑溪了。”林濮说。
“那只能等等了……”舒蒙捏了捏眉心,“但愿他带回来些好消息。”
他把这本册放进林濮的包里,林濮的电话就响了。
他看了一眼,是王茹。
“林律。”王茹说,“何总让我问问你事情办完了么?”
“……嗯。”林濮说。
“那太好了,晚上聚会,地址发你手机上哈。”王茹说,“今天要来哦。”
“好……”林濮叹了口气。
他挂了电话打开手机,给舒蒙看地图,抱怨道:“你干的好事。”
“我又怎么了?”舒蒙说,“哦,你们去KTV唱歌?”
“KTV这种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玩的…”林濮说,“唱歌?”
舒蒙啧了一声,把手刹放下发动车子:“好玩儿的多了,喝喝酒唱唱歌起起哄,国王游戏玩儿过没?”
“没。”林濮说,“我连KTV都不怎么去。”
舒蒙笑了笑:“你也该放松放松了,案子一个接一个的。”
林濮垂下眼:“放松不是应该睡觉么……”
他确实相当不热爱这种场合,甚至可以说是排斥。
“你刚工作的时候,老板喊你去你也不去?”舒蒙问。
“没有。”林濮转眼看着窗外,“我师傅最爱组酒局,就是那时候喝怕了,我发誓我当合伙人之后一次都不去。”
舒蒙有点意外地转眼看他:“你还有那种时候?”
“谁都是从那种时候过来的好不好。”林濮说。
“那你酒量不错?”舒蒙问。
“不。”林濮摇摇头,“我那时候最惨喝到过酒精中毒去洗胃,还不是要陪着喝。”
舒蒙等一个红灯,把车停了下来,抬手捞了一把他的头,按了下去。
“干嘛。”林濮瞪他。
“看你怪可爱的,学弟。”舒蒙笑道。
林濮撇过头去,看着窗外不再理他,脸颊微微有一点红。
……
晚上七点。
林濮才知道,整个律所的人都被何平叫来了。
林濮和舒蒙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热热闹闹鬼哭狼嚎了一片,有些人看见林濮来了仿佛看见了鬼,多确认了两眼才道:“哇!好难得!林律师也来了!”
他们把视线放开,旁边还有个高个子的帅哥,于是在场的其他人又好奇地打量着舒蒙。
“来了来了。”何平过来一把搂住林濮,喊道,“看看,叫不动的林律师终于给本老板一个面子来和大家玩儿了!大家抓紧机会灌他啊!来来,还有这位,市局的法医舒蒙,这次案子帮了好多忙!大家别客气别客气,今晚不醉不归啊!”
“喂……”林濮无奈道。
王茹和周卿卿两个人一人端了两杯酒,王茹递给了舒蒙一杯,舒蒙一双漂亮的眼睛弯着道:“我开车来的。”
“那林律师代他喝。”周卿卿马上道。
林濮两眼一瞪,不知道还能这么玩,大家都看着他也不好意思说“不”,硬着头皮喝了两杯不知道兑了什么乱七八糟东西的酒,相当烧胃,刚放下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的。
喝完他擦了下嘴,看了眼舒蒙低声道:“……卑鄙。”
“……”舒蒙看着他笑,“怎么?开车有错了?一会不载你回去了?”
林濮还想反驳,何平又搂住了他。
“庆祝林律师面对费琮这老棍,这仗打得漂亮!”何平说,“我们一起敬林律师一杯。”
一转眼,什么都没开始就被灌了整整四大杯,林濮觉得自己这晚上相当不好过。
怎么就答应舒蒙来了,总觉得又被套路了。
慢慢的,他开始感觉到了那种状态,周遭看事物模模糊糊的,但又知道在发生什么,像被按了一个慢放键。
而感官却又被无限的放大,胃部灼烧,酒味冲鼻,一切又陌生又让人不舒服。
但唯独一件事,因为坐得拥挤,他和舒蒙坐得很近。
舒蒙和林濮都把外套脱了,穿着衬衫,舒蒙把衬衫的袖子给撩起来露出了手臂,他还隔着一层衣服,一和他的手臂擦动,就会有过电似的感觉。
舒蒙这时和他们玩儿得挺开心,唱歌也很好听,他们靠得很近,舒蒙偶尔还会抓住他的手腕和他说话。
酒过三巡,邻座的几个姑娘会围着他身边喝酒说笑,可能是室内的音乐太响,舒蒙会前倾身体,双肘靠在膝盖上听她们讲话,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林濮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他莫名觉得很不开心。
尤其是喝完酒,喝了很多杯酒,他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受大脑控制。
“很累啊,不过现在女孩子做法医的也很多。”舒蒙笑道,“你们可以……”
他话没说完,感觉到林濮抓住了他的手,从手腕到手背,接着把他手拉了起来。
“……”舒蒙回眼看他,“你怎么了?”
“……”林濮有些迷茫地盯着他看。
舒蒙总觉得他已经迷糊了,看什么东西都两眼发直。
他要开车,有借口一口不喝,不熟的人更不好意思灌他,但他总觉得酒这种东西果然还是看气氛,气氛一热烈,那个在场唯一清醒的人,就更容易看清很多。
他感觉到林濮拉着他的手,也不说话,看起来和平常无异。
但凡旁边有人和他说话,他会把手收紧一些,然后又松开。
来回几次,舒蒙放下酒杯和他靠着,用拇指偷偷蹭了一下他嘴上还有些亮晶晶的酒渍,低声道:“你怎么了?”
“……”林濮愣愣地摇摇头。
“是不是不习惯这里,想走了?”
舒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林濮挨着他坐着的样子很乖,让他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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