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谷漫游指南》TXT全集下载_124(1 / 2)

极端不妙的预感下,他忘记了在不夜城,暴怒的圣子也曾经试图杀死他千百次。

“是的,我爱着所有人。”圣子微微笑着,那笑容含着太多的温柔,一个笑就是传说,一个笑就是无穷无尽的战争与史诗,“但爱和爱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她伸手抚摸茧身,轻声说:“——我爱你们死去的样子,这是否也是一种平等的情感?”

翠玉录的书页无风自动,随之轻轻翻过一页,八个光点被这张脆弱的纸吹了出来,在空中化作溃散的粉尘。

“你们被驱逐了,从今往后便不再拥有无限的机会和生命。”圣子说,“尘归尘,土归土。”

海拉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她的身体土崩瓦解,犹如指缝间无法挽留的沙子,他们没有下一次复活的权限了,和瑟蕾莎进行了融合的圣子同样是翠玉录的主人,翠玉录判定了他们的死亡!

巨大的、无法抵御的痛苦被加诸于他们的灵魂,那是之前谢源源所感受过的经历。刺骨的寒冷侵蚀进大脑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向下堕落,无力地崩塌在暴雪中,大地的重力永无止境地拉扯着他们,直至被雪淹没口鼻,淹没视线,淹没所有。

圣子望着白色的茧,低声说:“不要受伤啊,如果遇到危险,我希望枫能像蝴蝶一样飞得远远的,飞得高高的,好不好?”

这是过去她把那只草编蝴蝶送给谢源源时说的话,现在她又复述了一遍,她的声音缓缓流淌,于是茧也跟着缓缓开裂,迸发出千万道光华。

——谢源源就是这只破茧而出的蝴蝶。

“所以,他们是一对情人?”深谷老人疑惑地问,“事关翠玉录,我可没办法算出它的主人如何如何。”

“不是,”斯莱普尼尔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是最让我想不通的。毫无关联,本应得不到回应的爱,竟能让他生出抗击诸神黄昏的勇气,能让她修改生死的规则去救他……为什么?”

深谷老人笑了笑。

“哪有为什么?能回答出为什么的东西,都不叫爱。”他叹了口气,“这玩意是没有理由的,想得到答案,不如叫N-star给你找个人类的身份转世投胎,就像你的奥丁一样……”

“免了,我没那个打算。”斯莱普尼尔打断了他的建议,“而且,他已经不算我的奥丁了。”

“……口是心非。”深谷老人嘟嘟囔囔地耸肩,“随你咯,反正我也只是这么一说。”

意识逐渐回归,谢源源茫然地睁开眼睛,发现周围一片纯白,而他赤条条地躺在一堆……一堆白色的杂草中间。

“坑爹呢这是!”他吓得一蹦三尺高,“咋回事啊我不是死了吗?这算什么,我又复活啦?”

猛然回想起自己临死前的惨状,被穆斯贝尔海姆的畜生们插得乱七八糟千疮百孔的样子,谢源源就心头火起,恨不得现在就宝刀在手狗头我有,上去砍到解气再说。

刚刚跳起来,他便是一怔。

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白到发光的屏障,忍不住小心地伸出手去,慢慢按在上面。

谢源源感应到了无比熟悉的气息,他嘴唇翕动,那个名字就在他的唇齿间徘徊,只是吐不出来。

“即便在其它三季,你只是最普通,最不起眼的绿叶,可现在到了属于你自己的季节,你果真变成了最夺目,也最热烈的红叶……”隔着一层薄薄的阻碍,谢源源听见谁在哀婉地叹息,“飞吧,你这只蝴蝶啊。”

“圣子……圣子!”谢源源激动地拍打屏障,想要破开再见她一眼,但面前的屏障是那么坚韧,他用上吃奶的力气也没办法撕开,“圣子!”

他感到自己正在被托高,正离他爱的女孩越来越远。这蛋壳和茧一样的东西带着他浮上地面,自身似乎也耗尽了许多能量,终于变得纤薄起来,他等到上升的势头停止,便手脚并用地破开它,随后狼狈地滚落出去。

眼前终于是熟悉的大地了,这时,谢源源忽然听见了一声熟悉的……熟悉的怒吼。

“谢源源!你这混账东西!”

第280章诸神黄昏(五十三)

“噗呃!”谢源源尚来不及回头,杜子君抢身过来,一个巴掌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

“我操你……!”杜子君的眼瞳深处仿佛燃烧着火,他身上还带着伤,脸颊一道刀锋掠过的印痕。谢源源眼冒金星,立刻蹲下抱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杜子君发火的样子……简直诸天神佛莫敢近身啊!

“对对对对对不起!”他结结巴巴地大喊,“我我我我我错了!”

闻折柳慢慢走过来,谢源源用求救的目光瞅着他,闻折柳用眼眶通红的眼睛和他对视。

“别打脸,”他冷酷一笑,“现在他能被人看见了吧?毕竟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嘛,脸上有伤,影响不太好。”

谢源源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贺叡满脸是血,眼神已经变了。圣修女突然消失,翠玉录亦被她带走,更重要的是,穆斯贝尔海姆的联合系统,在远处那个眉眼陌生的少年出现的瞬间,熄灭了光亮。

——他们被翠玉录驱逐了。

驱逐意味着彻底的死亡,唯有他与圣修女达成过协议,作为圣体计划曾经的负责人而受到优待,但剩下八个人却不是这样,离开了翠玉录,他们连活下来都做不到!

趁着贺钦怔忪的一瞬,贺叡箭步上前,犹如夜中迅疾的鬼魅,虽然谢源源将他绝望黑龙的身份永久斩杀,可还是有狞厉尖锐的龙鳞从他的小臂蔓延而上,就像一对从血肉里生长出来的致命拳套,甚至能够抵挡贺钦的刀锋。他一爪掏向贺钦的胸口,那五指闪烁的寒光带起令人肉疼的风声,如果这一下掏中了,那么目标对象立刻便会命丧当场,连胸骨都要被卡得粉碎!

圣子为谢源源重新修改了规则,于是先前被所有人遗忘的东西都回到了脑海中,贺钦仅是为大量涌入的记忆走神了不到零点一秒的时间,贺叡的杀招已是近在咫尺。他的左肩猛地往后一缩,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就像人触碰火苗,手指会以人脑都处理不及的速度后撤一样。贺叡的利爪擦着他的要害而过,在胸口处犁出了五道翻飞的裂口,深可见骨。

“……反应挺快。”贺叡声线嘶哑,似笑非笑地赞叹,没有丝毫喘息的时机,第二下转瞬已至!

刀刃横错,相击的火星迸溅,飘飞在两双对峙的眼睛之间,一双金如熔岩,一双阴毒猩红。

贺钦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他们是旗鼓相当的对手,贺叡或许在身手上逊色他良多,但他毕竟已经在里世界游荡了近十年,虚拟世界就是他的主场。两个人的脸上、身上全是血泥夹杂的伤口,周围诸神黄昏的遗址更是倒塌大半,他们紧盯着对方的眼瞳,寻找任何一丝可能发生的破绽,犹如两头正在殊死搏斗的猛兽。

血从贺钦撕裂的伤处滴滴答答,下一秒刀身翻转,他原本是用那薄薄的刃与贺叡锋利程度不相上下的利爪交错的,现在他转开了刀,于是贺叡的五指同时凭借惯性割开了他的肩头,刹那血花喷溅,打红了贺叡刻毒的笑容。

贺钦刀势不减,斜突、上挑!

这不是任何一门流派的刀术,近身的较量仅在方寸之间,而这一刀隐忍下贱得像条毒蛇,挑起的瞬间又那么暴烈,像头狂吼的狮子。贺叡只感到剧痛,喷薄的鲜血就像盛开,同样在眨眼间染红了贺钦的大半张脸!

一道巨大的血痕斜着分开了贺叡的脸孔,从下颔到额角,他的鼻骨碎成数截,伤口两边的血肉平平摊开,宛如小孩合不上的嘴。倘若他再退慢半步,这一刀将毫不留情地劈开他的头颅!

“我操你妈!”贺叡狂怒地破口大骂,此刻的样貌骇人如恶鬼。他踉踉跄跄地后退,脸上的伤口立刻进行了艰难而快速的愈合,淋漓的血泼满全身,模糊了他的五官,使得他面上仅有两点红光明灭不定地凶暴闪烁。

“我妈就是你妈。”贺钦冷漠地回应,刀光横贯大地,第二刀便要把他拦腰砍成两段。

贺叡以常人无法企及的高速跃上一旁废弃的高台,重拳向下猛击,巨响中高台碎裂倾塌,他的双手深深插进地面,举起一块台基——那是重达数吨的一整块方形花岗岩——朝着贺钦轰然投掷过去,与刀光相撞。台基在半空中干净利落地分成两半,又在地面砸出一场碎石沙尘的流星雨。

这一击激起的烟尘如雾弥漫,模糊了半个战场,贺叡的身影也被这飞扬的尘土掩盖。贺钦面无表情,他随便踢开脚下挡路的石块,像是在自己家的花园里踱步。

“好一出手足残杀的戏码啊!”贺叡歇斯底里的大笑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精彩,真是精彩!怎么会有如此俗烂——却又如此精彩的情节,于此时,于此刻,在无人之地上演!”

贺钦没有回答,他的眼睛已经看透了尘土中的情形,并且锁定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影子,他拖刀前行,脚步不急也不慢。

贺叡自顾自地笑了一会,没有人回应他,于是那笑声也像风中的烛火般渐渐熄灭了。他幽幽地说:“你是真的想我死啊,弟弟。”

“为什么呢?我想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那么多个日夜,我被关在没有一个人的里世界,只有荒废的电子垃圾和我做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一直想一直想,把脑袋都要想破了还是不明白。”

他轻声发问,声音疲惫:“为什么?你不认同圣体计划也就算了,那些科研人员绑着雷暴装置上门来杀我,你还要怪我害死了他们么?看看你的脸啊弟弟,看看你自己的脸!你那时候提刀来处决我,打断我四肢的时候也是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天底下何曾有人会挂着这种表情去杀死自己的兄长啊!”

“你和我是一母同胞的怪物……怪物和怪物之间难道不该相互理解么?”他低低的说,“我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

贺钦提着刀,稳步走向贺叡的方位。

“穆斯贝尔海姆的人也跟了你十几年了,”他突然问,“他们刚才彻底死了吧,你伤心吗?”

贺叡微愣。

贺钦没有等待他的回答:“想必你和我现在都还记得训练馆外发生的事情,那群小崽子想废了我用刀的手,我把为首的那个痛打一顿,而你就在不远处站着,你以为我没注意到你。当时你有想过来帮我吗,和我一母同胞的怪物?”

贺叡哑然失笑:“就因为这个……”

“你不伤心,也从未想过要帮助自己的血亲,帮助任何人。”贺钦平静地说,“不对,这么说也不完全准确。你是想过的,你想的是等我被打趴在地上,等到局势无法逆转,你再出来扮演一个焦急愤怒的兄长,一个兄友弟恭的角色……目的是为了使我承你的情。”

贺叡不说话了。

“所有的一切,在你眼里都是可以算计的东西,可以攀登的台阶。”贺钦终于笑了一下,只是那笑也十足冷漠无情,“就像跟了你十几年的,忠心耿耿的从属死了,你也并不为他们伤心一样。理解你有用么?和你站在同一条线上有用么?”

“原来,你都看透了啊,”贺叡嘿嘿笑了起来,“真是一双好用的眼睛……真是一双……”

贺钦对他病态的喃喃自语充耳不闻,他越走越快,步伐也越来越急促,在他眼中贺叡的背影已经清晰可辨,四散的烟尘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他最后疾速地奔跑起来,旋即高高跃起,至高权限组成的刀刃在空中划出绽放般的弧光,从八方包围了贺叡的身影,无处可躲!

刀气吹散烟尘,犹如狂风冲破一张游荡的脆弱蛛网,雪亮的厉芒已然环上了目标的脖颈……不,不对。

贺钦瞳孔微缩,这一刀避无可避,将人影的头颅抛上了高高的天空,血光四射,他终于看清那不是贺叡,而是一个面目陌生,唯有身形相近的普通玩家!

背后风声呼啸,他骤然回身,重重一拳已经擂在他的腰腹处,将皮肉破开了类似闷雷的爆响!贺钦喉头腥甜,当即横飞出去,摔在坍塌的遗迹中间,轰开一圈滚滚的尘土。

他的下颔流淌血沫,鼻腔出血,连耳孔也在往外淌血,贺叡像一条龙那样盘踞在高大的石柱上,笑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这才对啊,这才对!一直伪装成那副深情脉脉的样子又有什么意思,看你刚才那一下多么果决,这才是你的真面目!闻殊和柳怀梦的小儿子知道吗?他见过吗?”

话音未落,他所在的石柱便已被一分数截,贺叡笑声不停,像鬼魂一样在战场上游荡,贺钦爬起来,他腰侧的血洞也在逐渐愈合。

“不错,我确实清楚,你不太可能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让我砍,”他说,“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的瞳孔再次锁定了一个目标,如此冷硬,着实令人心惊:“但凡有一点可能,我都会去尝试……只要结果值得这个代价。”

两道身影于雾中暴起,再次厮杀到一处。贺叡还在笑,他的额上迸出扭曲的青筋,嘴角却还是痉挛着上扬的,他嘶声说:“哪怕我不来恐怖谷,你也会在回去之后违反那两个老东西当初的协议,亲自到里世界杀了我,没错吧!”

“答对了,”贺钦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去的,“可惜没有加分。”

贺叡放声狂笑,仿佛这猖狂的笑声就是唯一能够辅佐他搏杀的东西,他伸手死死卡住刀刃,任由那锐利的凶器深深割进鳞片下的血肉,浑身肌肉发力突起,竟生生将贺钦向后推出数步的距离,脚下砂石翻卷出两道沟壑。

“真叫人惊讶啊……”贺叡嘲道,“你居然也会忌惮!怎么了,因为我的存在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会时刻威胁到你选择的新生活,威胁到你的小情人吗?所以在知道我来的时候,你就迫不及待地想宰了我吧?”

他没有再等贺钦开口,而是发狠挥开了刀锋,甚至不顾自己连皮带骨被剜下来的一块肉,接着闪电般错手掏住贺钦的肘关节,咔嚓一声脆响,长刀脱手,被贺叡一脚踢飞!贺钦的嘴唇猛一抽搐,关节被卸开的疼意犹如电打,他同时反手劈进贺叡还未完全合拢的伤处,仿佛要凭借这一下直接挖出他的心脏!

血和汗混合着溅在古旧的砖石间,抛开了一切外物,两人就像殊死厮杀的虎和豹,除了眼前唯一一条死路之外再无别的路可走。他们的童年在相互漠视中度过,整个青年时代则在对峙抗衡中度过,他们的成年礼上没有鲜花和掌声,没有良性竞争带来的相互进步,只有残酷的血与火,燃烧着半个天空。

“我是权和力催生出来的怪胎,你也是!你也是!”贺叡嘶声咆哮,尾音尖锐得像是哨响,“我们流着一样的血,这就是你的原罪!但你比我的罪更多更大,是你先举起了捅向血亲的刀!”

贺钦一拳重击他的面门,将他打得口鼻出血:“你的话太多了!”

漫长而无所不用极其的搏杀令两个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贺叡几次想往闻折柳的方向移动,都被贺钦阻拦在战场中央。贺叡嘶声笑道:“你还能死扛多久?这里是我的主场,你根本无法在这里战胜我!”

事实上他说得没错,在这里他愈合和恢复的速度都远远快于贺钦,即便至高权限依然在手,贺钦能够杀死他的可能性都存疑。贺叡抓住破绽的间隙,一记鞭腿,将贺钦硬生生踹飞出数米远的距离,轰隆砸在废墟里。

“你……哈哈,哈哈哈!”贺叡的神态疯癫无比,“你还是亲眼看着我搞死那个小孤儿好了,等到我料理了他,再来对付你,弟弟!”

不远处观望的三个人神色都变了,闻折柳脚步一动,穿好衣服的谢源源急忙扑上去抱住闻折柳的腰:“哥!哥你别去,咱们先跑啊!我变成奥丁了都没把这神经病一下弄死,现在肉眼凡胎的就更不行了!”

海潮声由远及近地翻涌,杜子君紧盯着贺叡的一举一动,随时打算唤出珑姬,厉声喝道:“带着他快走!那疯子的首选目标是他!”

血从贺钦的嘴角溢出来,他死死瞪着贺叡,忽然笑了一声。

这是他此刻罕有的笑意,即便是贺叡也不由愣了,他撑着手臂从地上站起来,手里没有拖刀,却提着……提着一根木棒。

gu903();“确实,”他说,“我忘了,这里毕竟是游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