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回来我睡不着,”纪朗说:“哥,你不记得这个头像了吗?”
然后纪朗给他发来一句击穿他天灵盖的话,“这是你画的呀。”
傅星徽:“?”
纪朗丢给他一个视频链接,傅星徽才终于捡回了一点有关他画下这幅“大作”的回忆。
这个视频算是相当古早的物料了。
《盛年》上映前后,他和纪朗和剧组一起参加过一段时间的宣传期,也录过一些采访,有很多回答的话都是导演剧组写好的台本,问题也都内容大同小异,久而久之傅星徽记得其实不算太清楚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黑历史。
十年前的像素有些惨不忍睹,他和纪朗并肩坐着,纪朗拿着麦,举在他面前,听主持人cue流程。说到要画出心中的对方时,他们一个接过一个画板,埋头刷刷起笔,只是纪朗看起来游刃有余,而他微微地拧起了眉。
镜头里的两个人看起来都比现在更青涩一些,纪朗的头发就是很自然的样子,没有染过色,也没有拿乱七八糟的发胶做造型。
他的皮肤很白,眉眼很清晰,是那种很适合在国旗下讲话的长相,傅星徽一直觉得,他没见过比纪朗更配得上剑眉星目四个字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他呈现出来的时钊身上,其实不太有真实的校霸那种邋遢或者吊儿郎当的气质,就算眉眼间配合角色带出的随性不羁里,也有种纯净的真诚。
……但傅星徽更喜欢这样的时钊。
倒计时结束,两个人同时翻开画板,对傅星徽来说简直是公开处刑。
他绝望地拿画板挡着脸,却没挡住红得滴血的耳朵,纪朗就在一边看看画板上的自己,又看看他,然后捏了捏他的肩,笑得比谁都开心。
纪朗学过绘画,审美也很在线。
时至今日,傅星徽都不得不承认,纪朗画里的他很好看,也很像他。
但又有哪里不一样。
这么多年,除了《盛年》,傅星徽所有的作品都被他复盘过太多次,以至于他对自己的脸已经熟悉到了极致。
然而无论是视频里的自己,还是纪朗画中的自己,都让他觉得有些微妙的陌生。
或许是因为,十九岁的傅星徽的脸,生涩又生动。
他坐在纪朗身旁,偶尔会忘掉镜头的存在,看着纪朗笑或者发呆,那时候的他还没有精湛完美的演技,回答主持人的问题也会卡壳,卡壳了就下意识地看纪朗,或者手搭在纪朗的肩上,把头别过去笑。
纪朗就把手搭在他的手上,任由傅星徽笑起来微微耸动的肩把震动传到他的后背上。
他有时候会显得活泼,有时候甚至会不好意思,害羞的时候他的嘴角会带着笑,让镜头外的人忍不住跟着他一起笑。
这种真实而感染力十足的少年感,现在已经很难在他的采访里看到了。
这些年也有过一些青春片来找他,他的外形可塑性很强,面容依旧年轻,演学生也不算违和,做到神似轻而易举,之前给一部爆红的电影客串早死的白月光,短短的几个镜头还引起过一阵热议。
他知道在镜头前应该怎么用技巧演出那种状态,演到让人相信他真的情窦初开,为女主角心动不已,但是好像一旦离开镜头,脱掉了角色的外壳,那些表情就很难再出现在他脸上了。
时间和经历在一个人身上带走的东西,是很难再拿回来的。
少年时代于他而言,是亲身经历过,沉沦过,又硬生生从身体里被剥去的一部分,他把他最后的少年时光,全部留在了《盛年》里。
傅星徽以前从来没有太在意过,直到今天,二十九岁的傅星徽抚摸着手机屏幕里的自己,忽然很怀念十九岁时傅星徽脸上的神情。
因为它不属于任何一个他表演出来的角色,唯独只属于傅星徽自己。
大概因为他很久都没回复消息,纪朗发过来一条,“哥,你生气了吗?”
傅星徽笑了笑,“怎么会?”
“我看了视频,你画的特别好。”
网线的另一头,纪朗缩在被子里,手机的光打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眼睛很亮。
他手机里存着他画的傅星徽和傅星徽画的他,他把两张图一并发过去。
“哥,我当时要过这两张扫描图。”
他其实还想补一句:既然我画的好,那你能不能把头像换成我的画,但是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然而傅星徽说:“看看我的新头像?”
“[开心转圈圈.jpg]”
纪朗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哥……”他有些艰难地打着字。
傅星徽对此一无所知,他表面云淡风轻地喝了一口水,抿了抿唇,看着出现在同一个聊天界面的两个头像,心跳有点儿快。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自什么样心情手速飞快地换了头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连手机里唯一的一个表情包都发出去了。
那个小猪原地转圈的开心表情包是他除了系统自带之外唯一的一个表情,还是他的助理小田硬要教他怎么存表情包的时候给他弄的。
傅星徽平日里需要联络的多数都是些连小黄脸都不用的大导演大老板,微信聊天里,充斥着成年人表面无趣实则话里有话的对白。
因而他以前觉得表情包这种东西于他而言完全没有意义,能用打字和说话解决的问题实在不必多此一举去发表情包。
然而他今天就是发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只能安慰自己,他真的很喜欢纪朗的那副画。
对面的“正在输入中”状态持续了很久,久到傅星徽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不该换头像的时候,纪朗的消息终于发了过来:“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