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沈酌下意识伸手去接,那酒坛来势汹汹,飞到他面前时却变得轻飘飘的,待他接稳了,才感觉到它的份量,轻轻晃动的时候能听到酒液轻响。

他看了看酒坛,又看了看冲他抛酒坛的人:我不会喝酒。

言少钱一耸肩:随你喽。

神鹰寨的宴席好像从来都这么狂野,便是酒、肉与篝火。刷了蜂蜜的乳猪被烤得滋滋作响,上面淌下的油每每滴落到火里,都会噗地溅起一簇火苗。

沈酌已经快被香味馋疯了,唾液疯狂分泌,胃里垫的那点儿点心已经消化完,迫切地想塞进一些别的东西。

在他们那个被土匪洗劫过的小镇里,哪里吃得上这样奢侈的晚宴。

那只烤乳猪显然并不是重头,这么小一只猪也不够这么多人分的。分完了酒,又有人推上来几口大锅,常武高声吆喝着:这是咱们大当家下午刚打回来的猪王,给兄弟们分了!

猪王?是那头咱们连打了三年都没打着的猪王?!

那猪凶得要死,上次在林子里跟它碰上,我都没靠近它就过来顶我,獠牙那么长,把我腿都给勾伤了!

不光凶还贼狡猾,我之前逮的狐狸都没它猾!

一提到猪王,众人全都兴奋起来,沈酌顺着他们目光聚集的地方看去,只见有人往地里西楔进一根杆子,在杆子顶端挂起了一个猪头。

这猪头足有半个少年人身体那么大,獠牙有人手掌长,即便死了,黑毛依然根根挺立,双目圆睁,仿佛下一刻就要冲过来。

果然是它!真他娘的凶,死了还这么凶!

大当家一个人打来的?

可不是!我看见了,大当家一跃跳到它背上,用刀噗一下插进它颈子里,血喷了大当家一身,那猪王抽搐了好半天才死!

太厉害了!

大当家神武!

一群人跟着欢呼起来,言少钱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小意思,小意思。大家来,喝酒!

借着火光,沈酌看到这人身上干净得很,想必是沐浴更衣过了。又注意到他手腕上缠着一圈绷带,隐隐能看到血迹。

跟猪王搏斗的时候受伤了?

受伤了居然还要喝酒?

沈酌对这群野蛮人理解不能,他皱着眉,只看见那人一掌拍开酒坛的泥封,将清澈的酒液倒进一个大碗里:这第一碗,敬上一任大当家屠猛,没有他,就没有咱们神鹰寨!

他说完,就将那碗酒一口气干了。

众人喊着前任大当家的名字,也将自己碗里的酒干了。

言少钱:这第二碗,敬咱们所有兄弟姐妹,不论在场的还是不在场的。没有你们,就没有神鹰寨!

他说完,又干了。

这第三碗他再次把碗斟满,这一次却将酒泼在地上,敬脚下这座山、片土地,敬所有黎民百姓!相信终有一日,所有人都能喝上这样好的酒,吃上这样好的肉!

醇香的美酒润湿了地面,酒香扑鼻,就要把人淹没其中。他侧脸映着火光,落在沈酌眼里,似乎激起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这群土匪到底在做什么?

他们居然在为百姓祈福?

沈酌刚刚在寨子里待了半日,就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冲击。再仔细想想,他来时经过山脚的村庄,好像看到那里一片祥和,在路边玩耍的孩童快乐地笑着,丝毫没有被暴`政影响的痕迹。

难道这个神鹰寨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三碗酒过后,言少钱招呼着所有人落了座,开始分食那头猪王。

这猪也不知道有多少斤,在场这么多人居然每人都能分到。

空地上摆着不少矮桌,堆满了水果和鸡鸭鱼肉,有好些果子沈酌甚至叫不上名字,似乎就是从这山里采来的。

他随便摸起一个红色的果子放进嘴里,刚入口还没觉得怎么,再细细一尝,只感觉一股难以言说的酸味直冲鼻腔,酸得他眼泪差点下来。

哈哈哈!常文忍不住笑起来,别吃那个,那是代替罚酒用的,一会儿他们要划拳,输了罚一碗酒,或者吃一颗酸倒牙,二选一。

酸倒牙应该是他们自己给这无名果实起的名字。

沈酌被酸了一次,再不敢乱吃东西了,心说这果实长得挺好看,吃起来居然这么酸。

旁边突然有人道:这野猪肉怎么这么好吃?比上次那个好吃多了!

那当然!常武听完,自豪地一挺胸脯,这不光是咱们大当家打的,还是大当家亲手做的!上次那猪是谁做的?秋儿,是你吧?兄弟们吃了什么感觉?

众人齐声:膻!

被点到名的万秋站起身就去拧常武的耳朵:老娘难得给你们做顿饭,你们吃就得了,哪那么多废话!臭男人!

混在男人堆里的女人们立刻开始应和:臭男人!臭男人!

场面变得混乱起来,酒碗碰撞、篝火燃烧的声音里又夹杂了不少打情骂俏。

沈酌坐在原地,觉得自己跟他们格格不入,只好垂着眼,看篝火投在地上的光。

忽然,他眼前的光线被挡住了,言少钱出现在他面前,在矮桌上放下两个小碟,各盛着几片切好的肉:来,咱们山寨里唯一的读书人,尝尝,这里面一碟是刚刚那猪王身上的肉,另一碟是寨子里养的家猪身上的肉,你来试试,能不能分辨得出来?

沈酌抬头看他一眼,觉得这位大当家可能是闲得无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顿时感到很有压力,也不敢不给大当家面子,遂执筷各尝了一片。

很快他给出答案:我右手边的是野猪肉,左手边的是家猪肉。

为何?

沈酌:野猪肉肉质更紧,瘦肉更多,咬起来非常劲道。而家猪肉肥瘦相间,吃起来更软糯,更有油水。

那么,你更喜欢哪一种?

这个问题让沈酌皱起眉,他想了想说:我比较不出来,二者各有长处,似乎难以区分优劣。

言少钱笑了一下,拿过一个空碗倒满酒,低声说:既然如此那京城像一块肥美的家猪肉,人人渴望,人人垂涎。可你又如何知道,我们这游离在京城之外的野猪,身上的肉便不好吃呢?

沈酌蓦地一惊。

言少钱把酒碗放在他面前:你看那高高的城墙,像不像一座牢笼?那里生活优渥当然了,我们喂圈里的猪也会喂得很好,毕竟等着杀了吃肉。

他站起身来:纵然都是猪,可每日奔忙在山野之间的猪,总要比圈里的猪快活些,你说是吗?

他说完,也不再等沈酌回答,继续跟兄弟们喝酒去了。

沈酌盯着碗里的酒,迟迟不能回神。

一个山寨的土匪头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人到底

他忙喝了一口酒压惊,结果喝完才记起自己根本没喝过酒,顿时被辣得直咳嗽。

酒肉下肚,一直架在篝火上翻烤的乳猪也已经熟了,言少钱走到空地中间:老二老三,把今天到的那批兵刃给兄弟们分发下去!

这话一出口,立刻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沈酌只感觉耳朵都要聋了,心说这群土匪真厉害,居然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搞到武器,怕不是再壮大点,都能组建军队了?

这批兵刃有刀有剑,还有许多造型奇怪的玩意,沈酌也叫不上来是什么东西,但无一例外都非常锋利,说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丝毫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