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的身体已经软软地倒在地上,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容远最后的话。长发披散,裙摆逶迤,她的嘴角甚至依旧挂着一丝笑容,有释然,有悲伤,有委屈,有害怕,还有一丝狡黠和得意,那样复杂的情绪,凝聚在她微蹙的眉峰和唇边的弧度上,美得好像一副色彩艳丽的油画。
但身边的两个男人没有一个将眼神投注到她身上,因为那附在心脏上的绿色圆球在闪了几下后,突然变成了红色,然后在嘀的一声倾向后,微弱的光芒突然熄灭。
这一刻,容远和利奥波德都明白,阿波罗的攻击马上就要降临到冰城!
容远抛下那颗依然在跳动的心脏,他已经明白了,所谓命令与心跳连接只是一个谎言,真正连接的,其实是塔纳妲王妃的脑电波。在死去的一瞬间,她的大脑发出了强烈的脑电波,激发了攻击命令。
利奥波德皱眉,他一拳打晕了挣扎着要为塔纳妲王妃报仇的杜蒙公爵,看着容远问道:可有通知冰城紧急避难?
虽然对容远直接杀了塔纳妲王妃的决定十分不满,但利奥波德并没有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甚至连一句质问和责怪都没有。一方面是因为事态紧张,另一方面,也是他的性格如此出现问题,解决问题,抱怨或者推卸责任没有任何用处,有那时间,不如想一想该怎样才能多挽回一点损失。
容远没有抬眼看着他,擦拭着手上的血迹,只说了两个字:放心。
冰城。
无数此时正在走路的、谈话的、学习的、工作的、开车的人突然间仿佛心有所感,同一时间不分先后地抬起头,看向天空。
一道巨大的、几乎将三分之一个冰城都笼罩进去的炽白光柱从天而降!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第91章
容远说放心,但利奥波德愿意承认他比自己要厉害一点点,却并没有把他当成无所不能的神。最重要的是,他的家人都还在冰城。
利奥波德看了容远一眼,走到一边开始连接通讯,他一遍一遍地点击通讯号,却始终只能听到一段熟悉的乐曲一遍遍的重复,半晌都没有被连通。将军刚毅的面容变得越来越惨白,他的嘴唇哆嗦着,颤抖的手指试了好几次,才终于又一次点中通讯号。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爸爸!
十几秒后,一个清脆的叫声从通讯手环中响起,利奥波德宛如得到了某种救赎一样,神色大喜大悲,眼泪哗地一下就涌出来。
泪眼模糊中,他听到那个清脆的童音兴高采烈地叫道:花!爸爸,好大好漂亮的花!
花?
七分钟前。
巨大的光柱从天而降,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冰城中的人纷纷停下手中的事,仰头望去。
死亡的威胁让人几乎无法呼吸,但这一刻,只有极少数的人看着那光柱露出了绝望恐惧的神色。因为绝大多数的人连思考的能力好像都被那光柱剥夺了,他们就像雕塑一样呆呆地站着,看着,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任何想法,沉默地迎接着突然到来的死亡。
光的速度是何等的快?阿波罗的攻击,本就是这世界上最无法抵御的一种,因为光线瞬息可达,在你看到它的时候,就已经被它毁灭了。但帝都星把阿波罗至于星球外太空中,对此也并非完全没有预防。当阿波罗的攻击发出的时候,就已经激发了冰城外的防护罩,加上兰草对此早有准备,它瞬间开启了所有能够打开的防御,才为冰城的兰蒂亚人争取了一个抬头观看的时间。
然而,那光柱的能量之强,远远超出了兰蒂亚的防御极限,防护罩一层层的破裂,再过两三秒,攻击就会降落到冰城地面上。
反应最快的人,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恐惧至极的尖叫。
奇迹便是在那一刻发生的。
某户人家的花房里,一株姿态清雅、香气悠远的白色花朵仿佛听到了某种召唤一样,白花在没有任何风力的情况突然违背常理地扭动起来,仿佛里面有一条灵活的小蛇想要用力钻出来似的。眨眼间,花朵炸开,一根嫩绿色的藤蔓猛地弹射出来,如利剑般刺破花房,飞蛾扑火一样射向天空中的光柱。在上升的过程中,它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长,颜色也从嫩绿变成浓得发黑的墨绿色,如巨蟒,如苍龙,扭曲着飞快地蹿上去,甚至穿出了帝都星的防护罩,在沐浴到光柱中的同时,它非但没有被摧毁,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滋养一样,大朵大朵的花卉像炸开的焰火般在空中怒放,那景象,璀璨美丽到了极致。
与此同时,冰城四面八方,都有这样的藤蔓如利剑般飞向天空,在光柱中盛开出无数的鲜花。层层叠叠的花瓣原本是透明无色的,但经过光线的折射后,却变成万千种缤纷艳丽的颜色,即便是兰草也数不清一时间有多少种颜色出现,人类在虚拟空间中想象出来的最华美、最壮丽的景色,也不及其万一。
仔细看来,藤蔓其实只有七根,如同传言中撑起天幕的巨柱一样屹立在冰城四方,从藤蔓上盛开的巨大花朵遮天蔽日,竟是将整个冰城都笼罩起来,那毁天灭地的光柱竟是被纤薄的花瓣尽数挡了下来,冰城的光线也为之一暗,仰头望去,只看到无数花瓣上五光十色斑斓流转。
然而这样的盛景只有几秒钟。几秒后,天上的光柱仿佛被吞噬了一样消失殆尽,漫天的繁花紧跟着就像失去了所有能量似的枯萎,花瓣以肉眼都无法准确捕捉的速度卷曲枯萎,片刻间就变成了某种灰白色的东西从藤蔓上脱落,又在半空中就碎裂成细小的如雪花般的灰色片状物,絮絮扬扬地从天空中落下来,将地面都变成了一片暗淡的灰色。
至于那七根藤蔓,也以极快的速度枯萎。当大地变成灰茫茫一片的时候,冰城四周只剩下七根百米左右高大的柱子,在上面隐约可以看见植物的纹路,用手轻轻一碰,就有好大一片崩散成灰,即使没有人去碰它们,只要刮一场大一点的风,就能把这些柱子都吹散。
艾米瑞达侧坐在窗边,看着那间被突然长大的藤蔓撑得四分五裂的花房,里面那些右相大人爱若珍宝的奇花异草在寒风中几乎被冻死,但所有人都只顾围着那根正在迅速消散的灰色柱子啧啧称奇,连飞灰落了满头满脸都顾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