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兰蒂亚人的聪慧、坚忍、团结闻名于整个银河系,他们建立的帝国已经成为银河系最大的国家之一,治下有上千个恒星系,比这颗正在慢慢被冻结的兰蒂亚星更温暖、更美丽、更容易生存的宜居星数之不尽,然而只有这里才是兰蒂亚的帝都,是他们的根系所在。真正的兰蒂亚人在成年之前基本都不会离开帝都星,而兰蒂亚的皇族更是一生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居住在这颗星球上。
帝国的皇宫,是一座宛如山脉一样巨大的冰宫,这里居住着兰蒂亚皇族嫡系和旁系的大部分人员,外围还住着许多帝国上层的官员和服务于皇室的仆从。科技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尽管兰蒂亚皇室一直强调不能沉溺于享受,要牢记先辈所经历的艰苦岁月,但在一次次的改造中,这座冰宫除了外墙依然是用冰块建造的以外,其他过去的痕迹已经不剩几分了。
柔软的长发被纤细的手指挑起,快速而不失温柔地编成一根细长的辫子,然后绕了一圈别进发髻中;耳鬓处,别着一支花瓣莹白如月光的花朵,金色的花蕊微微颤抖,散发着一缕淡淡的芬芳;白皙颀长的脖颈中,硕大的宝石闪耀斑斓的色彩,高贵而华丽;水波一般的长裙隐有光滑流动,上面缀着许多一般大小的珠子,光泽闪烁犹如天上的群星落在了她的裙摆。
赛琳达坐在窗前,微微侧身,看着镜中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四名身材高挑、颜容俏丽的少女为她打理着头发和服饰,那巧手如同最高明的画师,一点一点,将她装扮成自己都不认识的美丽模样。
女孩没有不爱美的,就算赛琳达一直像个假小子,但她内心对于美丽的爱慕并没有比一般的女孩少上半分。然而此刻,她看着镜中女孩的眼神平静无波,连一丝笑意也没有。
门口出现了一个男人,他头发大半都已经变成了银白色,但仍然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黑色的手工制服笔挺而没有一丝褶皱,衣领处白得宛如冰宫屋檐上不染尘埃的积雪。眼角下垂,鼻梁挺直,唇微薄,是个看上去感觉就不好相处的面向,但他一双淡蓝的眼眸如同两汪湖水,荡漾着暖融融的笑意与少年般的活力,一看便让人心生好感。
几名侍女此时也已经打扮完成,微微欠身行礼,然后安静地退了下去。赛琳达从镜中的一角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男人,轻声唤道:兰斯叔叔。
兰斯走过来,欠身行礼,含笑道:我的小公主,你的美丽让群星都不再闪耀。
赛琳达勉强勾了勾唇角,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她们画得好。
殿下,您太谦逊了。兰斯走过来,站在她侧后方,看着镜中的赛琳达说:除了您,谁还配拥有这身光华呢?
赛琳达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他会来吗?
她问得突兀,但是兰斯好像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说:在狱星和伊斯力分开以后,就没有再收到跟那个人有关的消息。我已经吩咐人留意了,若是您想见他,我可以
不,不要。赛琳达忙摇摇头,抗拒地道:不要做多余的事。
兰斯垂下目光,叹息一声道:我明白。
赛琳达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又道:我知道狱星困不住船长,他迟早会想办法离开。但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在后天之前,我不想见到他。如果他会来如果他来兰斯,你替我拦下他。
是。兰斯道。
赛琳达又看了眼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憋回去,然后缓缓露出一个明朗大方的笑容,一时间,美艳不可方物。
她转过身,眼底的软弱和动摇全都消失不见,神情凛然而沉静,眉眼半垂,身上似乎多了一种慑人的威势。
兰斯看着她的眼神中立刻就像是燃起了一堆火,热切、专注、骄傲、欣慰,种种感情交错复杂,最终归于纯粹的忠诚。他侧身让步,单手抚胸,头深深地低了下去,犹如将自己的心脏、智慧、性命、未来,全都奉献给了面前之人。
赛琳达越过他,走出房门,穿过长长的走廊,穿过宽阔的大厅,一路经过的地方,路两旁都有卫兵和侍女冲着她恭敬地欠身或者屈膝。然后,她走到一扇巨大的冰门前,门上雕刻着繁复而华丽的图案。
赛琳达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继续向前,两名身穿白色长裙的侍女同时推开了那扇大门。
门外,礼乐齐鸣,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爆炸开来!
一支舰队行驶在距离帝都星三十光年的地方。舰船休息室的大屏上,正播放着帝都星冰宫前面的画面,尽管有纪律约束不能纵情欢呼喊叫,但船上的军官和士兵还是尽自己所能地传达着自己的喜悦之情,一双双肉掌拍得通红。
其中一艘船上,白乐蹲在白想病房里的椅子上,也看着挂在墙上的显示屏,咕哝道:这臭丫头,还真是变成了不起的大人物了啊!
白想抬高胳膊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骂道:胡说什么,以后要叫女皇陛下!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以前还和我抢过鸡腿呢!白乐顶了一句,见白想又把胳膊抬起来,急忙抱着头嚷嚷道:知道了知道了!女皇陛下,我叫女皇陛下还不行么?
偷眼见白想的手放下去了,白乐往前凑了凑,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低声道:老爸,你你真的不介意啊?
说到底,白想会沦落到狱星一百多年,家业尽散,如今虽然得以离开狱星,但还是要以阶下囚的身份接受监管。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起源于他当初试图打劫赛琳达所在的飞船,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迫充当了一回免费保镖,手底下的人也大多都死的死残的残,再也成不了气候。
白想神色复杂地沉默半晌,才道:技不如人,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当初那件事,我除了能怪自己不长眼撞上惹不起的人以外,难道还能怪别人太强不愿意乖乖被我打劫吗?
白乐哑然,想了一会儿,忽然又嘿嘿地笑起来。
白想瞪他一眼,道:臭小子想到什么了,笑得这么恶心?
白乐自顾自地笑,不说话。
他是想起来,以前白想对当初那件事要么闭口不谈,要么一提起就大发雷霆,如今能坦然承认是自己错了,可见才是真的放下了。而且自从离开狱星后,白想的好爸爸人设一天天崩坏中,经常对他横挑眉毛竖挑眼,却比以前把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时候更让他觉得自在。
此时飞船上,最安静的,就是指挥官所在的休息室。
没有音乐,没有视屏,没有欢呼,紧闭的门扉隔音效果良好,把那噪杂的声音都堵在门外。但伊斯力独自坐在椅子上,仰头望天,却好像能听到所有的声音。
他倒了杯酒,遥遥一敬,然后一口气喝光。酒液顺着嘴角流入了衣领,他抬手随意地擦了擦,放下杯子,又倒了满满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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