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个惊天笑话!
陆谨沉浑浑噩噩地松开了她。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瞧不起你。”薛镜宁目光充满不屑,死死地盯着他,“我再说一次,我只爱骁哥哥,你不配。”
陆谨沉不敢再看她那冷漠又绝情的目光,猛地瞥过了脸。
他紧抿着唇,一步一步地退后,打开离开。
背影像是落荒而逃。
薛镜宁合拢了刚刚被他扯开的衣襟,蜷在床上,咬着唇一言不发,许久之后,才发出小声的呜咽。
陆谨沉浑浑噩噩地走入了一片小树林里。
宵哥哥、宵哥哥……她现在心里只有她的宵哥哥!
他在她心里本来就比不上她的宵哥哥,刚刚又做出了那些混账事,如今怕更是将她推向了她的宵哥哥……
而陈宵也向她表明心意了,那她会答应的吧。
没准他刚离开,她就冲回了陈宵家,答应了他!
陈宵会继续亲她,甚至做更多的事情……
陆谨沉四肢百骸冰凉彻骨。
他好像亲自把自己逼入了深渊。
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起初只是遥远天边传来的闷雷,后来雷声越来越大,随即下起了倾盆大雨。
陆谨沉来时没带伞,此时也不打算回去避雨,他拾起一根树枝,在雨中的树林里,开始舞剑。
只有这样,才能暂时让自己少想一些,才能让自己舒坦一些!
雨势越来越大,陆谨沉却浑然不觉似的,不知疲倦地舞剑。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手一松,树枝掉落下来,随即人也倒在了大雨中。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一道光似乎将他带去了很遥远的过去,有一个很小的小姑娘,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背对着他哭……
翌日,梦醒了。
是个好天气。
秋日的暖阳照射在陆谨沉脸上,陆谨沉眼睛微动,缓缓醒来。
他恍惚了一瞬,忽然猛地坐起来,急忙往秋娘家跑。
淋了一夜的大雨,他身上已经发热,四肢更是虚软无力,可是此刻一股劲支撑着他,令他非但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比平日多了百倍精神。
他一路未停,跑到秋娘家时雪扇正好打开院门出来倒水,他立刻冲了进去,似乎有什么牵引着他,让他准确无误地径直去到了薛镜宁住的屋子。
薛镜宁刚起了床,正好下床穿鞋。
陆谨沉破门而入:“我想起来了。”
遗漏的那几年、忘记的那几年,他们错过的那几年,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薛镜宁初时一怔,随即心如擂鼓。
他想起什么了?
想起了他们小时候?
此时此刻,她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想起,还是希望他永远忘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句,仿佛没看到他,自顾自地准备下床。
突然,一双裸足被他握入手中。
“我给你穿鞋。”陆谨沉说着,专注地低头看着她的脚,似乎真的只是准备专心为她穿鞋。
“不用。”薛镜宁想缩回脚。
昨天他怎么对自己的,她可没忘。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
陆谨沉却牢牢握着不放,半晌才道:“我现在才想起小时候的事,是不是太迟了?”
作者:上一章结尾处略有修改,主要是想起陈宵喝了汤没有擦嘴巴e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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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小时
陆谨沉早就知道薛镜宁了。
他比薛镜宁大五岁,在薛镜宁还尚在襁褓中时,他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一点概念了。
长辈们虽然没认真跟他提起过他有一桩未出生便定下的娃娃亲,但是在他们偶尔的闲谈间,他隐隐约约知道了有这么一件事。
五岁的陆谨沉并不知道娃娃亲是什么,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薛镜宁”这个名字,从此就在他心里烙下了印记。
而他们正式见面,却是在五年后。
原来,薛镜宁出生时不足月,所以身子骨很弱,头几年一直养在家里,从不带出去见人。
而陆谨沉随着年纪又大了几岁,渐渐知道了“娃娃亲”的含义。这七八岁的小公子本来就特别抗拒长辈安排自己的生活,这下忽然知道自己的一辈子都被安排了,更是从骨子里抗拒,所以纵然侯府和薛府往来甚密,他却从不去薛府看他的“小媳妇”。
直到永安十年皇后寿辰,在宫里设宴,两家都受邀前去,这才偶尔见了第一面。
彼时陆谨沉已经十岁,平日里没少被长辈们调侃有个“童养媳”,因此心里越发厌恶素昧蒙面的“童养媳”,即使跟着太公进了宫,却拒绝去薛家那边打招呼。
而薛镜宁也已经五岁了,这是她第一次被家人带进宫。
周围都热热闹闹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可是她却一点也不快乐,甚至会偷偷地抹眼泪。
她的太公病重,还躺在床上呢。
她一点也不想来参加什么寿宴,她就想在家里陪着太公。
可是,李氏——也就是她的继母说,皇后圣恩浩荡,请他们赴宴,这是天大的恩宠,他们是必须要来的,否则皇后一生气,就会砍他们的脑袋。
她只好来了。
可是她好难过。
她的娘亲在生下她的第二年就死了,她没有什么印象了,于是她真心地把继母李氏当娘,可是李氏好像并没有把她当女儿,李氏有自己的一双儿女,李氏对自己的儿女好得不得了,可是却鲜少对她笑。
爹爹有了李氏,有了李氏给他生的一对儿女,对她也没有宠爱可言了,他宠他们还来不及。
从小到大,唯一对她万般宠爱的人,只有太公。
可是,太公几个月前便生了病,就此卧床不起。长辈们都私下说,太公要死了。
他们以为她还不懂死是什么意思,所以从不避讳着她,就在她面前说。
可是她知道死是什么。
死就是永远不在了。
永远地闭上眼睛,再也不会睁开,再也不会对她笑,再也不会慈爱地唤她“太公的小镜宁”……
她好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好害怕太公离开自己。
太公若是离开了,她该怎么办呢?
午夜偷偷抹泪时,她甚至想,如果太公死了,她就随太公一起去算了,反正这个世间除了太公,也没有人在意她了,她就陪太公一起消失吧。
此时,在这热闹的筵席上,她想到家里孤零零的太公,又忍不住偷偷用袖子擦泪。
父亲薛忠四处寒暄去了,李氏左手抱着薛楚莺右手抱着薛褚逸,问他们要吃什么,语气温柔得不得了。
这声音落入薛镜宁的耳朵里,她羡慕得更想掉眼泪了。
她也想娘亲这样温柔地对她呀……
她从来没体验过拥有娘亲的滋味,只能在晚上无人的时候,咬着被角偷偷地想,如果她的娘亲还在的话,是不是也和李氏对薛楚莺一样温柔地对她呢?
一定会的吧。
听说她娘亲名唤阮卿,是个大家闺秀,一听就很温柔呢。
“大好日子,你哭哭啼啼做什么!小心让皇后看见,派人把你扔出去喂狗!”李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侧,皱眉低斥她。
薛镜宁被李氏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几乎灵魂出窍,懵懵懂懂地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后,连忙用力地擦掉两颊的眼泪,直到把脸蛋擦得通红,才停住了哭意,小小声地解释道:“我、我在担心太公……”
“府里有奴才伺候着,要你个小孩担心什么。”李氏依旧蹙着眉。
她忽然眼珠儿一转,扭头将身上的一双儿女交给薛府的仆从,对薛镜宁道:“宴席是不是很无聊?一无聊就喜欢想七想八,把自己弄哭了,落到别人眼里倒成我这继母的不是了。我带你去边上玩去,待会儿回家了便来接你,好不好?”
说着,便向薛镜宁伸出了手。
薛镜宁在李氏面前,从来没有反对的余地,她只好点点头,拉住李氏的手。
拉住李氏的手时,她忽然想,如果这就是她娘牵着她,那该有多好啊。
娘亲带她去玩。
心里蓦地冒出这个想法,她的心情顿时高兴了不少,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好偷偷地抿嘴笑,享受着有娘亲的喜悦。
不知不觉,她就被李氏带到了一处池子附近。
这里远离热闹的宴席,挂着的灯笼也稀疏很多,因此有些暗暗的,四周也没什么人,看着就不是好玩的地方。
薛镜宁心尖一缩,她有点害怕,她不想在这玩了。
正想恳求李氏带她回去,李氏却强硬地松开了她的手:“镜宁,你就在这里好好玩玩吧。等会儿宴席散了,我就来接你回家。”
“镜宁不想在这玩……”薛镜宁害怕地攥紧李氏的衣角。
李氏一笑,却拉开了她的手:“好了,我该回去照看楚莺和褚逸了,你乖一点。”
说完,便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了。
薛镜宁迈着小短腿赶忙追去。
可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哪里追得上呢,很快李氏便消失无踪了。
薛镜宁傻傻地站在一片晦暗不明的安静之中,她来的时候只顾着偷笑,连路也不曾记,这下面对弯弯曲曲纵横交错的白玉石道,她完全不知往哪里走了。
她灰败地垂下眸子来。
原来刚刚牵着李氏的时候产生的幸福真的只是错觉而已,如果是她真正的娘亲,一定不舍得丢下她吧。
才五岁的薛镜宁在这个僻静的小角落里,茫然失措地感受着心里冒出的巨大失落和……针扎一般的难过。
可是,在这陌生又可怕的宫廷中,她连大声地哭都不敢,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挪到旁边的一棵树下,慢慢地坐了下去,收拢了膝盖,埋下头发出了小兽一般的呜咽……
“谁在那里?”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在薛镜宁的身后。
是路过这里的陆谨沉,他嫌宴席闷,于是出来走走。
薛镜宁听着好像是在问自己,可是宫里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也许在问别人也说不准。
因此她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她只想像鸵鸟一样万事不理。
陆谨沉觉得奇怪,怎么在这黑漆漆的地方竟有个蜷缩的人影?
鬼?
十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陆谨沉自然不怕这个看起来尤为瘦弱的“鬼”,反而有些跃跃欲试,他手上提着灯笼,正好将鬼怪照个原形。
“你是哪家的?是人是鬼?”他说着,便俯身去攀她的肩膀,想将她转过来。
薛镜宁只觉一抹暖黄的光亮将她四周都映亮了,而后一只手攀上了她的肩膀。
原来果真在问她。
她连忙乖乖地转过头去,只是刚刚正在哭,这会儿又转得急,脸上的泪痕都没擦去。
于是,陆谨沉便看到了,在他灯笼下的“原形”——
一个长得粉雕玉琢脸上却挂着泪珠儿的小女娃。
薛镜宁也怔住了,她进宫以来,看到的那么是和自己爹一样大的长辈,那么是长得凶神恶煞的守卫,没想到这么一扭头,看到的竟是一个俊美的哥哥。
她就这么傻怔了一会儿,才解释说:“我不是鬼。”
陆谨沉“噗嗤”一声笑了,他当然知道她不是鬼,灯笼照在她身上,拉了一条好长的影子呢,鬼是没有影子的。
况且,他也没见过长得这么精致漂亮又柔弱可欺的小鬼。
那肉嘟嘟的小脸蛋看上去比刚出锅的白面馒头还软呢。
只是,她怎么在哭?
陆谨沉好心地把她扶起来,问她:“怎么哭了?”
薛镜宁在地上坐得久了,刚起来时腿麻了,一下没站稳,差点倒在陆谨沉身上,被他用手扶着,才终于站稳了。
她连忙擦掉眼泪,摇头:“没什么。”
李氏常常跟她说,出去的时候不要哭哭啼啼,更不要跟别人诉苦,免得别人以为她在薛府过得有多差,影响薛府的名声。
她不知道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但是她知道薛府是她的家,薛府还有对她特别好的太公,所以她纵然在李氏这里得不到关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委屈。
因此,她乖乖点头,从不在外面说薛府的坏话——虽然,她因为身体弱的缘故,也很少去外面。
陆谨沉玩味地弯了弯唇角,这小家伙的眼里分明写满了委屈,倒是知道说假话。
像她这样年纪的小丫头他看得很多,无一不被家里宠得天上地下,要星星就给星星,要月亮就给月亮。
况且,能进宫赴宴的都是朝中大臣,哪家的孩子受了委屈只能自己偷偷咽下,连哭闹都不敢?
看着好不可怜。
“上来吧,我带你回御花园。”陆谨沉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怜悯,背对着她蹲下来,“你是进宫赴宴的哪家小小姐吧?我背你回去。”
十岁的陆谨沉在长辈面前还是个小孩,可是在薛镜宁面前,已经很高大了。
她看着大哥哥的背影,踟蹰着。
一方面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的好意,另一方面又怕李氏见她提前回来而生气。
“怎么还不上来?”陆谨沉奇怪地回头看着她,“这里是皇宫最偏僻的角落,连守卫都很少巡逻到这里,你要一个人待这里?”
薛镜宁一听,吓得一点迟疑也没了,连忙趴上他的背:“谢谢……大哥哥。”
陆谨沉笑笑,起身背着她往设宴御花园的方向去,问她:“怎么一个人去这么偏僻的地方?”
薛镜宁不知道该不该对他说实话,可是他对自己这么好,还送自己回去,薛镜宁没脸再骗他,于是老实告诉他:“是我娘带我来的。”
陆谨沉听得眉头一皱:“那你娘呢?”
“我娘先回去了,她说等宴席散了就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