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彾偷养外室的事并不高明,周侍郎若是用心查肯定查得出来。
顾衡知道这件事后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消息暂时瞒着,且极好心地让人帮顾彾打扫干净首尾。那时候郭云深就知道顾衡是个面狠心黑的蔫萝卜,果然等顾周两家正式成礼后当众爆出此桩惊天丑闻……
——周侍郎家的大小姐周玉蓉千挑万选出来的新夫婿,竟然早早就与别人偷养了孩儿。
听了探子的转述郭云深不得不承认,这一记迂回宛转且重之又重的耳光,的确将最要脸面的周玉蓉打得晕头转向。想想那日她脸上的神情肯定精彩万分,所谓钝刀子杀人也不过如此了。
顾衡这点渗入骨子里的狠辣极对郭云深胃口,敢惹他郭家的人敢掳他郭家的毛,就要把脖子洗干净等着。对于周玉蓉来说,茗秀之流只不过是顾衡为她精心准备的开胃菜,还有无数焦头烂额的事儿等着她。
永祥胡同,周侍郎府。
周玉蓉不可置信地捂着脸,根本不相信从小视自己为珍宝的父亲会搧自己一耳光。她不过是想讨个要个说法,想让顾家人卑躬屈膝地求自己回去而已,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敏之看着女儿脸上的红痕有些后悔,软下口气劝道:“你如今已经嫁人了,就该为家里分忧了。眼下是你闹脾气的时候吗,顾彾不过想抬举个妾室,你就不依不饶地胡闹,生怕顾家出的丑还不够多吗?”
说到最后已经有些恨铁不成钢,“如今我们两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顾彾再不成器……也是你自个选中的。他就是一滩烂泥,你也应该好生捧着!”
最后几个字简直是咬牙切齿。
京里有多少好男儿,才华高的、相貌英俊的、脾气温柔的,任谁提溜出来都比顾彾要好上一大截。偏偏这个女儿脑子糊涂非要嫁入顾家,打量着谁不懂她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
周玉蓉的手在绣了缠枝海棠纹的鸭青底缎面袖子里哆嗦不已,觉得此生难堪至此。
周敏之看见她脸上浮起熟悉的倔强和愤恼,一时间感到头疼不已,只得吐露自己的难处。
“敬王殿下如今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咱们千万不能扯他的后腿儿。你公爹是右佥都御史,在那些言官当中是说得上话的。你若是想进门三天就合离,那就尽管放开性子去闹……”
一旁的周夫人到底心疼女儿,听见这话忙掀帘子进门道:“这当人家的媳妇儿不比在娘家自在,过来陪我好生说会儿话。等女婿过来了,让你爹好好训斥他一顿。男人年轻时都有些不懂事,这时候就要咱们这些当女人的好生诓着……”
周玉蓉委屈得泪水险些当场掉下来,怔忡了一会才缓缓道:“我只求他和我一心一意的过日子,没想到他连三天都等不得,就让别的女人登堂入室……”
周夫人先是听得一愣。
奈何如今这副境地进退不得,只得悄声劝道:“现下这幅情形不好动弹,你先忍个三五月,等风声过去后就找个由头把那个外室赶出门去。至于她生的孩子就交给你婆婆带,以后眼不见心不烦。等你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儿慢慢抚养长大,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
周玉蓉抬了抬头,勉强抑住眼里的悲意和后悔。
“如今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就敢在我面前如此张狂。阿娘你是没看见那日的情形,他抱着那个撞柱子的外室哭得凄惨至极。那双眼睛直直瞪着我,好似是我逼死了人……”
周夫人再也包不住眼眶里的泪水,抱着女儿一口一声的心肝肉。心里却百般生悔,当日不该纵着这丫头的性子选了顾彾作夫婿。此时她却忘了,顾御史家的清正门风是她亲口赞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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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七章乞丐
洛阳知府后宅,顾衡心满意足地收好信手中的信。
知道顾御史的大公子顾彾和刚娶进门的新妇周氏闹得水火不容,他的心情就不由大好。这一对夫妻也算是天作之合,一个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一个最喜欢事无巨细地管头管脚,也许这两人前世就是夫妻也说不定。
至于陪伴顾彾多年的那位秀姨娘也是一个百伶百俐的人才,出身低贱在顾府里全无根底。就单靠着丈夫的一点宠爱,硬是给自己奔出一片天地。
听说顾御史的夫人前些日子病了一场,这位秀姨娘就伏低做小像个丫头一样贴身服侍,药汤粥饭样样都不假于人手,晚上甚至在顾夫人的床前打地铺。等顾夫人病好的时候,秀姨娘已经熬得面色枯黄形容憔悴。
自此之后,对秀姨娘这等妾室之流仍旧淡淡的顾夫人却悄悄改变了态度,闲暇时就喜欢招她过去陪着说会话,甚至在应酬的时候也让她帮着当端茶递水。秀姨娘自然感激涕零,在那些高官夫人面前也混了个脸熟讨了个好。
周玉蓉虽然忍下了气没有大闹,且顺着父亲和婆家的意愿将茗秀这个外室抬为正经姨娘,但心底始终梗着一根刺。
人要是心里不舒坦看什么都会不顺眼,对着顾彾的刻意温柔主动求好,自然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儿,对于茗秀母子更是视而不见连装都不屑装。所以一对刚刚新婚的夫妻,竟颇有些怨偶的架势。
于是在顾彾成亲三个月之后,不知怎的就传出他的正妻跋扈妾室贤良的流言……
顾衡搓着下颔想,希望等自己任期结束时,顾御史大公子家的妻妾之争已经分出胜负。只是不知坐享齐人之福的顾彾对着这样两个各有心机的女人,还有无精力应对后头的春闱?
书桌旁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爬了过来,顾衡故意装作没有看到。
那个小东西“呀呀”了几声,就自个拽着桌腿颤巍巍地勉强站直了,睁着一双水漉漉的杏眼望过来。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雪白的糯米小牙。
顾衡心都要化了,也蹲在地上同小东西对视,“囡囡是不是想到桌子上去,想不想让阿爹帮忙呀?你亲我一下,亲我就把你抱上去画画。上回爹爹教你画了一条小鱼,这回爹爹教你画一只小公鸡好不好?”
顾小囡已经有了正经大名,叫顾芫芷。但顾家上下已经叫惯她的乳名,所以依旧按照莱州乡下的习惯唤她囡囡。
囡囡从小胆子就大,拿着蘸了墨计的狼毫笔就敢往堂堂四品知府老爷的脸上摁。摁完了还不准人家洗,非要上上下下的欣赏老半天之后才作罢。
有一回顾衡因为公务繁忙匆匆拿帕子擦了脸,结果就顶着一对像扫帚一样的粗眉上了大堂,直到衙役提醒才哭笑不得的醒过神儿来。
对于亲不亲这个问题,顾小囡寻思良久不愿意向恶势力低头。改变主意眨巴了两下眼睛之后从书桌底下拖出一个小筐,哗啦一声倒出许多细碎的玩具。玩了一会儿后倦了,就把拨浪鼓塞在椅垫下,把九连环丢进赏瓶里,又将一只布老虎藏在花盆后……
小囡囡是小孩心性,力图要把自己心爱的东西密密实实的藏好,落在外人的眼里却是全无逻辑可言。
顾衡一边陪着女儿玩耍,一边抽空看着桌上积存的案卷。
忽然就看到前些日子一直悬而未决的分尸案,不免心中一动。这桩案子不但死者的身份确认不了,凶手更是杳无踪迹。那有没有可能凶手根本就没有特定的行凶对象,只是兴致所起随机杀人,并不涉及情仇恩怨……
顾瑛解下披风进门时,就见这爷俩坐在书房里各干各的事儿,难得的是一片安静竟然互不干扰。
小囡囡的手里拿了一本巴掌大的小书,那是顾衡为了女儿认字亲手制作。每一张一个字都画了相应的图画,甚至为了让女儿看得赏心悦目,还尽可能地填上了颜色。
顾瑛捂嘴笑了笑,心想外头那些擅钻营的人把知府大老爷的墨宝炒成上百两银子一幅,却不知她家的小闺女兴致上来了,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拿手指头抠上面的字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