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和自己不一样,听说是因为避祸才到顾家来。再过几年就可以回复自由身,像正常平民一样置办产业娶妻生子,从此夫唱妇随的过日子。而自己从小被卖为奴,虽然主人宽厚大度,但谁家愿意娶一个曾经为奴的正妻。
小满叹了一声,指尖不舍地拂过香囊细致的缎面。忽听到外面有声响,忙把东西迅速收到枕下。
寒露搓着手跳了进来,见状翻了个白眼儿道:“你收什么收,我老早就瞧见了。熬夜绣了好几天,怎么还没送出去?
小满脸上胀得通红。
她知道这位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姐姐见多识广,实在是没有必要隐瞒。就苦笑一声道:“咱们府里的丫头少,可是我知道好几个丫头都给钱小虎送过东西。我除了在夫人身边伺候有两份体面,其实跟她们也没什么不同……”
寒露见不得她这副自哀自怨的样子,甩了甩手上的水渍道:“所以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嫁人了,一天到晚的琢磨对方的喜好,时时弄出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简直有损咱们顾府双煞的名头……”
小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满腹愁绪顿时无影无踪。
把香囊细细的收在柜子的最底下,转身笑道:“是啊,再怎么样不能弱了咱们顾府大丫头的名头,夫人最为看重你,第二就是最为看重我,实在是应该给别人树个榜样。”
寒露的性格向来爽直,但对于小姑娘的心思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心说我弟弟韩冬也在外院伺候,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好,怎么就没有一个丫头看中他。自家弟弟比钱小虎就是矮了一点丑了一点老了一点又敦实了一点,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差异?
其实放眼望去,周围的这些男人当中只有顾衡生得好些。身高腿长模样温文尔雅,加上这一年升为四品之后威仪并重,在一众四五十岁的官吏当中简直是赏心悦目的存在。
但是这位大人在外面应酬时,却没有什么名妓戏伶敢前来骚扰。一是因为持身甚正,对那些妖娆从来不多看一眼。二是因为很多人都知道顾夫人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母老虎。
有一回顾衡走路一瘸一拐地到临县公干,有人惊问“大人因何所伤?”
顾衡满脸一言难尽悔不当初,良久才仰天长叹,言语极为隐晦地低语:“……家里那位性格跋扈,动则使性子发怒,一个字不对就拳脚相向。咱一个大老爷们儿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干脆就躲起来好了。谁知道一不小心没看见身后的阶梯,干脆摔了个葫芦个……”
家有悍妻若此,简直是闻者流泪听者伤心。
有好事者悄悄打听,说那位顾夫人身高七尺力可拔山,家境殷实精明无比,名下的产业铺子养活十个顾家都没问题。又极善于笼络人心,府里府外任何一点鸡毛蒜皮风吹草动的小事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兼之个头太高了些样貌生得不错,有外人在面前时的性情勉强也算贤良淑德,唯一的憾处就是把丈夫看得太紧了,绝不允许不三不四的下九流打她男人的主意……
寒露听弟弟韩冬把这些事指手画脚地说了一遍之后,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
顾衡有一段时间腿脚是有些不方便,那是因为他陪顾小囡玩耍时,非要逞强亲自从树上掏一只鸟蛋给他女儿瞧瞧。然后一不小心踩空了从树杈子上掉了下来,倒把一旁的顾瑛吓得魂飞魄散。
贪恋媳妇儿软玉温香的顾衡还想装一装,结果顾小囡看到爹爹像大鹏展翅一样从天上飞下来,咧着一张没有牙的小嘴哈哈大笑,让顾衡顿时满血复活,一把抱起女儿就要满场飞。
这样做的下场就是,当爹的脚踝骨半夜时肿得跟才蒸好的馒头一样松软好看。
要是夫人知道顾衡拿她当避开幺蛾子的伐子,会不会气得施家法,这是个很值得探讨的问题。寒露决定等时机对了的时候,就把这件事好好给夫人说一遍——看看你贤良大度的名声被你丈夫败坏成什么样了……
寒露极喜欢顾瑛顾小囡,甚至对做主收留自己和弟弟的顾衡也存有一份感激之情。
但是顾瑛的丈夫顾小囡的亲爹——顾衡面相温和骨子里却极强势,说话做事还常常隐压寒露一头。她心里对这个岁数比自己还小两岁的男人就有些不服,总想着要看这人狼狈一回才好。
微暖的冬日下,顾瑛穿着一件半旧的薄夹袄正在屋子里看账本儿。小囡囡已经可以坐起来了,正在她的脚边儿自个玩木制的玩偶。
阳光从琉璃窗斜射进来,暖暖地照在母女俩的身上。
屋子里不时想起孩童咯咯的笑声,还有母亲耐心十足的劝哄。寒露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快步走过去把散落的玩具收好,一边禀报道:“大人刚才派人过来,说今天要去查一个案子,晚饭不回来吃了……”
顾衡这个洛阳知府是当得兢兢业业,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把烂得千疮百孔的河南道从吏治到人事全部重新梳理了一遍。有才干的人得到提拔,碌碌无为贪赃枉法的人罢免,死性不改趁机囤货的奸商就地处置,其雷厉风行的手段让官场为之一肃,当然也让他本人得到了数不清的攻讦。
端王作为顾衡最坚强的后盾,此时发挥了最强有力的作用。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性情,护犊子一般在朝堂上和每一位力图攀污的人据理力争,可以说是一个字眼一个字眼的硬抠,直把所有爱出风头争清名的御史驳斥得是面无人色。
许多人第一次开始正视起这位二皇子的同时,朝堂上的格局也在无声无息地发生变化……
顾瑛手边的一摞账本是荣昌布庄的总帐,京城总店的掌柜董长青专门派人送了过来览阅,并未因她这位大东家远离京城而有所疏忽怠慢。顾瑛有时候甚至觉得,董掌柜的态度比以往更加恭敬有礼……
屋子里的铜炉缓缓地散发着热气,顾瑛细细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银子,觉得在河南道再开一家布庄的时机差不多了。特别是那种畅销大江南北的大捻布,平民百姓初冬时节最适宜用来缝制过年的棉衣。
穿了一身大红小袄的小囡囡玩了半天,手中木玩偶的胳膊腿儿怎么都不听她的话,气的小丫头啧啧有声双手乱舞。
顾瑛莞尔一笑,弯下腰把女儿抱起来在屋子里慢慢走动,嘴里小声的哼着从前听过的乡下调子,小丫头仿佛听得懂一般立刻就安静起来。
年青女郎身材高挑,因在内室头发只随意用一根簪子簪好,穿着浆洗得极软的蓝布衣裙在屋子里缓缓走动。裙边扫在地毡上,发出极细的沙沙声。女子面目清丽沉静嗓音温和绵软,怀里抱着的小婴孩漂亮精致,母女俩都美得像一幅画一样。
在一旁伺候的寒露心里模模糊糊地想,顾衡上辈子不知修了多少德,这辈子才能有这对母女为伴。
小囡囡睡着后有仆妇送来书信。
顾瑛折开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纤长细白的手指不自觉的学着丈夫敲击着桌面,“……顾氏本宗的宗子要娶宗妇,这新人竟是周玉蓉,那我和她以后岂不是成了同辈的妯娌?”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顾瑛影影绰绰地察觉,自己生产时遇到的凶险,再后来在皇宫里遇到的莫名诡事,和周玉蓉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原先还想,这周家女心思狭隘诡异极端,我惹不起总躲得起。
没想到相隔数月,两个人兜兜转转又重新以另种方式牵扯起来!
寒露掩住脸上的异色,神色如常的抬起头来笑道:“其实咱们刚到河南道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了这件事,只是没想到这两家婚事的日子定得这么急。仔细算算也对,周家那位姑娘的年岁可不小了,再往下拖就真正成老姑娘了。”
顾瑛仔细寻思了一下摇了下头,抑制住心中的厌恶吩咐道:“你按照旧例拟一份礼单出来,不厚不薄过得去也就行。莱州顾氏和京城顾氏刚刚联宗,有些事儿还是要顾着大面儿……”
寒露满心不虞,那种恶毒妇人差点害了自家夫人难产不说,如今成亲了还要倒给她送份礼,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做了亏心事半夜有厉鬼敲门,就是自家大大方方地送礼饼上门,只怕那位周姑娘也没胆子用一口。
寒露不动声色地打定主意,顾周两家已经订下正式大婚的日子,回头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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