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黑衣人眨了眨眼睛也跟着笑了起来,轻声道:“沉尸的地方是个洄水窝,再过几天还是浮不起来的话,多半就沉到淤泥里去了。到年底时河水封了冻,再经过鱼虾一个冬天的啃咬,就是大罗金仙来也认不出谁是谁了。”
郭云深取过茶杯喝了两口,“毕竟太过年轻,没经过什么事儿。要是让我来收拾那个蠢物,直接一刀砍死,再绑两块大石磨子丢到河里一了百了。谁像他似的,还慢慢的陪人喝酒陪人说话,生怕人家死得不明白,投胎时要做个冤死鬼似的……”
话说到这里,手上人命无数的郭云深自己都打了一个冷噤——顾衡的目的就是要让薛延死得明明白白,并不是他心慈手软。
郭云深面上变了几变,突然觉着这黑漆漆的夜色有些悚人。
握拳咳了两下,“你们俩到了那边,就不要惦记我这个旧主子了。好好跟着顾家小子,这个人……心计手段样样都不缺,忍得下辱骂更硬得下心肠,以后恐怕比我爬得要高些。”
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一眼,齐齐躬身应是。不知为什么,只跟在一旁办了一回差事,两人对那位面相稍显文弱的书生都感到了一丝难言的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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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薛延的真正死法——家破人亡,尸骨无存,含恨不甘,却毫无办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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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九章手下
顾衡回到巾帽胡同的院子时已经初更了,他连面都未露直接冲进净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清洗了一遍,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这才靠在椅子上松快地喘了口气。
正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点心一边翻账本的顾瑛看着人急惊风一样冲进来,一盘点心没吃完这人就坐在旁边了。心里不由好笑,“哥哥这是做什么,好像后头有人在撵你一样……”
顾衡自然不能对妹子说,自己刚才下手处理了一个人,还亲眼看见那人被抛进了金水河。回来的路上觉得自己身上有些晦气,这才不想跟她马上打照面。
他捏了一块玫瑰酥放进嘴里,脑子里迅速找了个托词,“回来时在离咱家门口不远的地方不小心踩了一坨……稀狗屎,你晓得我最烦那个东西,害得我差点把中午吃的东西吐出来了。”
顾瑛正好端着一小碗熬得浓稠近无米粒的南瓜果仁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得先放在一边。
顾衡这才看见她手里的东西,伸手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子陪不是,“……都是我这张嘴没遮拦,你不要介意,这碗南瓜粥熬到恰恰好,闻起来香甜适口最是将养肠胃,你快去喝了吧。”
顾瑛倒不是矫情,而是实在有些吃不下了。
家里的两个厨子得了顾衡的吩咐,每天三顿正餐两顿点心外加一顿宵夜。每天的菜式绝不能重复,务必要有营养且吃得顺嘴。毕竟现在顾瑛的身子不比从前,不但胸肋的刀伤刚愈,肚子里还有个整天消耗粮食的小东西。
大丫头小满就是这道命令的坚决执行者。
顾瑛每天一睁开眼睛,各色热腾腾的扬州细点心就摆在了面前。三丁大包、千层油糕、月牙蒸饺、翡翠烧卖用细白瓷碟装好。每样不过三五个,但全部吃完就几乎走不动道了。
如今外面的天气已经渐渐凉了,顾瑛被允许每天在外头散两刻钟的步。
本来连这两刻钟都是不允许的,但吕大夫说过孕妇每天稍稍走动,有利于将来的顺产。顾衡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总觉得如今的媳妇儿就是细瓷做的,绝对不能磕着碰着,所以能不动还是尽量不要动。
中午是一碟薄切乳猪肉片、一碟栗子面玫瑰果蒸饼、一点海米蒜蓉蒸茄子、一碗野鸭子炖百合枸杞子汤,并才上市的松仁果仁梗米粥。
晚上是一碗山药氽成的肉丸子、萝卜丝素馅烧饼,用蟹肉木须菜做浇头的卤面。因为怕寒凉积着伤身,所以只少少用了半碗。
顾瑛捏接着肚皮上的松肉嘟着嘴,“这才不过五个月,哥哥你看我胖了多少?照这样下去,到生孩子的那天,恐怕我就走不动道了。”
顾衡分了一半的心思正在回想今天还有什么纰漏,听到妹子的问话才回过神儿来。笑道:“……在我心目当中你胖了十斤二十斤都是最好看的,更何况你现在是最需要滋补的。等你把孩子顺利生了就陪我吃几天素,保证很快就会瘦下来。”
顾瑛心头纵有些烦恼也让哥哥逗笑了,她向来是个大度疏阔的人,很快就把这些琐事抛在一边。转而说起今天的来客,“……按说我们这样的人家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实在不用惦记着。结果这位李侧妃娘娘三天两头地派人过来送东西,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顾衡微微皱了皱眉,“明天我到那边王府去一趟,想法子给魏总管悄悄说一声。你这边胡乱拒绝了,别人还以为咱们家不是抬举呢。”
小夫妻两个如今早已知道这位所谓的端王府侧妃李氏,就是昔年再莱州县城惹出偌大祸事的钱月梅。
虽然走动了两回,但是夫妻两个都看得出来,钱月梅根本没有恢复本姓的意愿,对于钱家父子也是平淡如常。钱师傅说不愿意出府另寻住处,钱月梅也就没有再深劝。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儿,外人如何插得了手?
所以大家都装作以前相互不认识。
顾衡曾经在私下里提点过钱师傅这件事,说要不要牵个线搭个桥让两边好生坐在一起说会儿话。谁知道钱师傅气鼓鼓的,说如今的李氏眼睛里只瞧得见富贵,哪里还记得到乡下的老父和幼弟。
更何况他千娇万宠长大的女儿,不是为了送到别家当妾的。要是早知道这个女儿这么贪恋权贵自甘下贱,当初从莱州城出来的时候,他就当这个女儿已经死了……
顾瑛微微叹了口气,“李娘娘身边带的丫头,每回过来都找小满说悄悄话。三言两语的就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反正到最后就说这位李娘娘在王府里的处境很艰难,虽说在执掌中馈,但俞王妃明里暗里的刁难,底下奴仆们也见风使舵专会挤兑人……”
顾衡仔细看了下妹子的脸色,见她脸庞粉白圆润,全无了那日受伤时的死白,精神头也恢复不少。终于放下心来懒懒靠着迎枕道:“傻丫头,那些话是故意让你传给我听的,顶好再传到端王爷的耳朵里……”
顾瑛苦笑一声看着他,“这些内宅里头的事儿比我的账本还要弯弯绕,我也不知道底细。当初俞王妃看着也宽厚,也不知道相信他们谁的。小满这丫头虽然老实倒也算机灵,每回都是嗯呀啊地答应,回头还是装作没有听懂。”
顾衡不愿意媳妇儿为这些烦心事儿操心,故意不耐烦地道:“如今端王殿下都还在夹着尾巴做人呢,这些内宅里的妇人又开始争抢起来了,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李氏下回再来我就叫门子拦住,说你如今在养病见不得外人……”
顾瑛对于哥哥简单粗暴的做法目瞪口呆,“你把一个三品侧妃拦在门口,只怕转天那些御史的唾沫星子能把哥哥你淹死。”
顾衡见她言语娇俏,往日的爽利已经恢复大半,索性将人一把搂过来抱在怀里,言语含糊地凑过去嘟囔道:“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操那么多闲心做什么?那位李娘娘纵有天大的本事,她也不能把人家正室掀翻在一边,更何况上头还有端王看着呢……”
顾瑛半张着嘴看着在自己跟前胡作非为的人,脸红了大半。有心叫丫头们进来收拾饭桌子,却总张不了这个口。好在那人记得自己怀有身孕,讨些甜头后便退在一边说些让人脸红心热的悄悄话。
小夫妻两个正在屋子里温存的时候,小满在外面敲门回禀,说兵马司指挥使郭大人过来了。
顾衡心头一凛,这时候已经是戊时末了,不知道有什么事儿,让这位大人连夜赶过来。把媳妇儿安抚了几句后,换了一件苜蓿纹的细布长袍便服,匆匆赶往前院。
郭云深也是一身便装,见了顾衡也不废话,指着堂下两个人道:“我知道你身边没有人手,就把这两个从滇南带回来的随从送给你。他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老家又惹了些麻烦事儿,我不好安置在兵马司……”
这正是昨天晚上帮他把薛延扔进金水河的两个黑衣人,不过这会儿顾衡才看清楚,换下黑衣穿了常服的是……
他指着头圆圆脸圆圆个子却比常人高许多的人惊道:“怎么还有个女的?”
穿了一身粟青夹棉禙子的女子肤色微黑,一张脸就是大大小小的圆圈儿组成。眼睛又黑又亮,乍一看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喜气,一点都看不出昨日心狠手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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