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魏大智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爷还吩咐了几句话,说从下月起新晋的李侧妃就要搬回什锦胡同住。王妃娘娘怀孕至生产这段时日,李侧妃将西郊别庄打理得很好。王爷夸她精明能干处事公正,日后府里的迎来送往诸般杂务就全由她总领。”
范庶妃这回才彻彻底底地惊住了。
她一眼不瞬直直望着眼前的再卑微不过的人,忽然间就明白自己往日动的那些手脚,兴许早早就明晃晃地落在了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这么久无风无浪,且半点没有沾染到自己的身上,就沾沾自喜地以为所设的筹局□□无缝,不过是别人暂时腾不出手脚罢了。
那李侧妃是个什么人,不过是个在书房服侍过的末级女史。更早之前是俞王妃悄悄买来固宠的丫头,听说生得有几分颜色,才得贵人偶尔驻足留了意。就这么个下贱胚子,何德何能竟然青云直上一举爬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凭什么?
范庶妃愤恨地几乎要咆哮出声,忽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是王爷对自己的警告,是王爷对自己的不满。要不然也不会抬举一个婢子出生的下贱侧妃,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盘踞于自己的头上?
自从生了谡哥以后,范庶妃心里想当然地以为端王对自己多少有些不同。什锦胡同的王府里以自己为尊,什么吃的用的,不管当季不当季总是第一时间就送到自己的面前。
这是份极难得的体面,凭借着这份体面,她在府里牢牢站住了脚跟,甚至一度连俞王妃都要让步三分!
魏大智迎着范庶妃的目光不闪不避,语气平静至极,“这些年爷一直修炼佛经,修得不怎么待见凡事间的俗事。我这个当奴才的抖着胆子揣测一二,爷之所以抬举李侧妃,是因为李侧妃最知道自己本分……”
范庶妃打了个寒噤,恐惧而茫然地看着魏大智,低声喃道:“王爷,是在说我不知道本分吗?”
魏大智就又笑得无比和气,“爷是天潢贵胄,我也只是胡乱猜测两句罢了。您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就算了。好歹咱们都是宫里一同出来的老人,往日里也算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往窄路上走。”
他说完几句话后,规规矩矩的行礼告退。走到屋门口时,看着一脸煞白的大丫头文绣,忽地露齿笑道:“你竹的荷包很好看,可我一个当奴才的用不了这些。你好生收着,日后再送给能用的人吧。”
身形显文弱的内侍背脊挺直得像根竹竿,手心里递过来的是一只绿地四合如意纹织金缎的荷包,里头多半还有一只上好的马上封侯羊脂玉佩。
文绣再无往日的伶牙俐齿,木楞楞地接过荷包。还没等她问出一个字,就见那人已经利落地转身离去。
织锦缎的荷包拿在手里还带着那人的体温,背脊生寒的文绣忽然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然而还不等她想明白,屋子里忽然传出一阵杯碟扫落在地上的脆响。她跺了跺脚,连忙收拾心神回转身子。
上房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屋角紫檀嵌珐琅面的高几被推倒在地,早上才新插的几枝梅花和着水汁溅得到处都是。
文绣忽然有些心烦意乱和不耐,扶起高几后低声劝道:“娘娘且收敛一些脾气吧,……若那位李侧妃搬进来,再比不得从前了,这下面不知有多少人想在她面前讨好卖乖。到时候在王爷跟前添几滴油加几点醋,为难的又是娘娘你!”
范庶妃想起刚才的委屈不禁勃然大怒,胸中的愤懑再难抑制,根本听不进一句劝,随手抓起多宝阁上的沉香山子摆件重重砸在地上。百金难求的山子登时硑裂开来,浓郁得令人窒息的香气窜得满屋子都是。
文绣吓得腿脚一软,手心里的绿地织锦缎荷包被一下子甩在水污和碎瓷堆里,光滑精致的缎面立时就污上了不能洗却的脏渍和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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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章庶妃
留芳园的上房一片狼籍,各式珍贵瓷器和稀罕摆件的碎渣遍陈,但很快被拾掇齐整恢复成原样。范庶妃脸上带着残存的怒气,在软榻上呆呆坐着。直至手腕上的刺痛一股股地提醒她,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境。
大丫头文绣跪在地上苦劝,“娘娘,娘娘,你千万清醒些。魏总管过来只是敲敲边鼓,并没有说什么见真的话,咱们千万不要自乱了阵脚!”
她机警地压低了声音,“那件事情败露后那孟婉儿明知必死,立刻下了无数保证,又当着咱们的面儿把致命毒药揣在了胸口。本来所有的线头到她那里就断了根,可谁知这个妮子死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要命的线索,王爷那边纵然起些疑心也是自然的。”
范庶妃微微动弹了一下,眼神也重新变得活泛了些。
文绣忙将白玉瓷瓶里的紫草无痕膏拿过来,用长银匙一点点挑在伤处,细声道:“在这世上孟婉最恨的就是俞王妃,我跟那丫头从小一起长大,最知道她认死理的性情。她……还指望您日后扳倒俞王妃出气,所以即便是死也决不会卖了咱们!”
终于镇静下来的范庶妃缓缓点头,脸上也恢复了婉柔。
“说的是,我竟然让魏大智那个兔崽子绕到沟里去了。唯一知道咱们在这件事当中做了手脚的人,如今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大可不必如此惊慌。王爷让李侧妃过来,应该不是为这个……”
文绣终于放下心来,回头看着空空如也的紫檀嵌螺钿多宝格又是一阵头疼。什锦胡同以前是娘娘一个人当家,砸碎了什么物件到库房里找几件填补上就行了。但从今往后就是李侧妃当家,行事自然就没有以前那么便宜了。
有些事她这个当丫头的反而要看得通透一些,西郊别庄那边的人虽然没有找到什么切实的证据,但还是起了疑心。所以才有李侧妃堂而皇之的到来,其实就是变相地捋夺了娘娘在这边的管家之权……
服侍范庶妃歇下后,文绣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边慢慢地清洗那只绿地四合如意纹的荷包,一边想着刚才的事。
那天范庶妃忽然得知住在西郊别庄的俞王妃顺利生了嫡子,心生妒嫉之下也想给谡哥讨份象样的体面。
这份体面既不能太招人眼,也不至被人看低。范庶妃左思右想,就想让谡哥的开蒙师傅康先生参加王府的年尾家宴。一来让康先生心生感激日后更加尽力,二来显得她这一脉在王府中地位尊贵特殊。
想法很好,但需要有人在王爷跟前不着痕迹的递话。
端王的性子向来沉肃寡言,虽然不怎么管事,但更不喜欢别人多事。范庶妃知道王府总管魏大智在王爷面前一贯有几分脸面,就让身边的大丫头文绣到库房里挑一件金贵体面又易保存的小物件作为谢礼。
结果文绣一眼就瞧中了这块马上封侯的羊脂玉,不但意头好成色也极佳,自己留着或者拿出去送人都很适宜。她又极细心地挑了自己亲自竹的一个绿地四合如意纹的荷包,将这块玉件装好。
那天趁无人时,她将荷包塞给了前来请安的魏大智,期期艾艾地说了范庶妃的隐晦念想。那人笑了一下,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现在,这个荷包又回到了文绣的手中,包里马上封侯羊脂玉件所幸并未摔坏。就连织金缎的绣面洗过熨烫过,粗粗看起来与以往相差不大。但终究下了一回水,颜色就不复最初的鲜亮了。
魏总管走的时候说的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好意提醒还是郑重警告,现下都不得而知了。现在想想,也不知当初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竟然做下那般大不韪的事儿,若是事情爆开自己有几个脑袋只怕都不够砍?
俞王妃有身孕这件事瞒得极紧,等什锦胡同得到确切的消息时,那位已经坐稳了好几个月的胎。
那段时日范庶妃整日像油煎一样坐立不安,直到不知从何处得到一张方子,说这几味药掺杂在一起放在孕妇身边,不出三五日就会造成血漏。且悄无痕迹,就是御医过来也查不出什么不妥,只会以为那是孕妇本身的体质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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