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老三再不听招呼,也没做出什么危害家人之事。娘却为了这种人处处针对耍心眼子,老三再如何冷心冷性不在乎,只怕到了最后也会寒了他一副热肝肠。千军万马
看见街面上已经闹腾得差不多了,顾循用铁钳将火炉的白炭拨在一边,微微叹息道:“不光是顾家列祖列宗保佑,也是三弟的运气好。要不然让这等莫名其妙的女子进了家门,那时节再闹腾出……不顾体面的事,我们同茂堂百年的老招牌也要跟着一同蒙羞!”
顾朝山悚然一惊,盯着前面哭成一团的叶家人脸色阴沉下来。
这回的确是巧之又巧地戳破了童士贲和叶瑶仙之间的丑事,若真的按照汪氏原本的打算,将叶瑶仙吹吹打打地迎娶进门。过个一年半载,那两个人按捺不住在背地里勾勾搭搭……
顾朝山看了半天,终于下定最后的决心。
慢慢回头吩咐道:“吃完饭后就叫你媳妇机灵一些,到童太太面前主动帮着收拾一下行李。不妨念叨几句街坊邻居的闲话,就说再怎么样也不好让童士贲在咱们家行纳妾礼,走到哪里去都没有这样的说法。”
他下颌紧抿挥了挥手,“莫担心你娘那边会发杂音,那天让老太太跳着脚臭骂了一顿她正无脸见人。让你媳妇跟童太太多抱怨些苦楚,就说亲戚们之间本来是应该互相帮衬的,可现如今事情闹得这样大,他们应该回双柳镇早些做准备才好,我们顾家再出面相帮只怕会惹来闲话。”
这就是要逐客了,顾循心领神会地点头。
顾朝山又细细叮嘱,“等他们搬走之后,你就赶紧帮着把老三的院子收拾出来。一干床褥帐幔全部换成新的,屋子里的摆设挑些顺眼的先放着,差些什么东西就在前面帐上去取。若有人问起就说明年要秋闱了,你三弟要回家读书专心备考。”
见老父这回竟然安排得色色齐全,顾循心中微微有些涩意,还来不及仔细体会转眼就散了开去。
顾朝山一口气说了七七八八,忽然有些怅然地叹口气,“那孩子从五岁起就没在家里住过,也不知道他喜欢些什么东西?这些年我忙着生意,也很少分些心思在他的身上,也不怪他对我们不亲近……”
顾循知道自己读书不成妒忌也是无用,此时忽然福至心灵说了几句宽慰话。
“俗话说父子间哪有隔夜仇,只要是爹给的,三弟势必会喜欢。我看沙河老宅里的吃穿用度都粗糙得很,等他回来后我亲自吩咐厨房里给他的吃食做得精细些。人心都是肉长的,等时日久了他自然会重新跟爹贴心的。”
顾朝山摸了摸巴掌大的银制茶罐,心想那孩子从小就是个脾气大的。因为记恨当年汪氏的偏心和漠然,到现在为止都只肯喊亲娘为太太,连带着自己这个亲爹都当得委委屈屈。
顾衡十六岁时中了秀才,有交好的友人看过他的文章后悄悄提点,说这孩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那时顾朝山心里就已经有了悔意,却又忌讳着这孩子七月半鳏寡孤独的命格。所以只是在日常用度上宽厚了些,在别的事情上却依然遵循旧例。
直到听人提起临县陈氏宗族三十年间总共出了八位进士,连京城里的皇帝老爷都下旨表彰,他就彻底心动了。这是多么大的殊荣,即便挣再多的银子也赶不上传承百年的荣耀。
顾循动了动身子,陪笑道:“那眼前这档子事儿该怎么处理?”
顾朝山眼底闪过厌恶,“今天早些把店门关了,再到账上支二十两银子,请莱州城的衙役们多在同茂堂附近转转。就说若是遇到不相干的人到这边闹事,还请他们多费些心。咱们只顾着亲戚的颜面,结果这些亲戚竟把顾家当成冤大头了。”
顾循正准备下去办又被叫住,弓着身子等了半天都没有下文。
正准备开口询问时,才听顾朝山又细细嘱咐道:“悄悄打听一下端午节那回是哪几位出了大力,看是到酒楼里喊几副上等席面,还是每家每户送些得用的米面布匹。你和账房先生商量着办,务必要办得妥帖还不能让外人知晓。特别是你大舅舅汪主簿那里……”
顾循立刻明白,顾朝山说的是那日押送童士贲和叶瑶仙过来的衙役。细想也是,若非他们多事叶家人讹上的可不就是顾家!
这样一想后顾循心里对幼弟的几分吃味立刻变得心甘情愿,主动出主意道:“我和衙门里的马典史打过两回交道,知道这人除了不好说话外处事还算公正。我让人把他请到得月楼的雅间,再细细详谈爹交待下来的事儿……”
顾朝山对于长子的有眼色满意至极,撩着袍子坐下来描补道:“这件事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大舅舅和你娘,实在是里面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勾勾绕。再说你大舅舅和马典史之间从前就有些不对付,让他知道了也不好。”
顾循第一次办这种私密的事情,顿时有一种被父亲重用的感觉。至于顾朝山的话中自己的大舅舅汪主簿知道了为什么不好,这个念头在胸中一闪而过根本就来不及细细体味,等出了房门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眼看着汪主簿这条船要沉了,父亲这是在打算另择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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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她讲道理的时候她跟你撒泼耍横,跟她翻书本的时侯她跟你要死要活,这就是所谓的“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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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嫌弃
童家和叶家的亲事定在了六月底,正是烈火骄阳的时候。
这日子订得的确有些赶,但明眼人都知道不赶不行。这位新娶进门的姨太太说起来算是童家大爷早逝父亲那边所出的表妹,但两个人在婚前就有了不可明说的事。万一一个不赶巧新娘子有孕在身,日子拖长了双方的脸面更加不好看。
张老太太如今年岁大了,本来最喜欢看这种嫁娶时的喜庆劲。再说童士贲是她儿媳妇汪氏的亲外甥,于情于理作为姻亲家的长辈她都该过去喝一杯喜酒。但她心里头憋着一股气,不想给童家人这份脸面,老早就托辞说身子不舒服躲过去了。
顾衡向来知道老太太的心思。
那日事情爆出来之后,老太太愿意生生忍下这口气,其实就是不想莱州顾家太过跟着没脸。他认真想了一会儿,转头就使了一两银子让邻近一个能说会道的李姓村妇,扮作寻常吃酒的人,借机到双柳镇童家参加喜宴。
这个李姓妇人生性机巧能干,依着辈份应该唤一声婶娘。她大致知道两家的前后渊源,又感激顾衡银子给得丰厚,回来后就将童家纳妾的情景在张家老太太面前细细地说了一遍。
原本在正式大婚前纳妾是一件不怎么体面的事情,但童士贲不知怎么想的非要大操大办。广撒请贴不说,在双柳镇当街口上还让人一口气儿搭了好几座卷篷。大手笔请了莱州城里最好的厨子过去办流水席,预备从早到晚整整五十个席面。
周周正正的四脚八仙桌上摆了四干果四冷碟四蒸碗四热碟,还有上好的莱州烧酒。负责操办婚仪的人满场子乱转,喜庆的锣鼓鞭炮震天响。不知晓底细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在娶顶门立户的当家少奶奶。
这副热闹的场景在双柳镇有多少年都没看见过了,童士贲这个新郎官儿也踌躇满志春风满面地站在大门前迎客。
哪想到临到正式开席了,往日那些熟识的同窗故旧都找了这样或那样的由头没有过来,一眼望过去几个卷篷下面空落落的,竟然连一半的人都没有坐满。
张老太太听到此处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腰也不疼眼也不花气也顺了,拍着大腿满脸的幸灾乐祸。
“我从前就觉得这位童太太喜欢拿腔拿调自作聪明,几句话就把她姐姐大汪氏耍得团团转。这回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儿子非要娶这么个人进门,还不惜弄出那么大的障眼阵仗。”
老太太活久了看多了人情世故,浅浅一琢磨就把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这娘俩事先肯定没有商量好,一个非要娶一个不准娶,结果弄这么一出四不像。也不仔细掂量一下,这名声传出去后,谁家的好闺女还敢嫁进他们家?”
虽然在背后道别人的是非不太好,但童家的乐子太多人瞧了。李婶娘抓了一把炒得喷香的南瓜子在手里,也是连连啧叹,“谁说不是这个理儿,我过去吃酒的时候,还听邻近的人谈起一件事。”
她故意卖了一下关子,“……原本里正和乡老们曾经商议,说童太太虽然为人刻板,但好歹为童家老爷守了二十多年的寡,看能不能请托县里为她立一座旌表节义的牌坊,结果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档子事儿,这立牌坊的事儿自然就彻底黄了。”
妇人知道两家的过节,捂着嘴笑道:“大家伙都在背地里议论,说童太太母子口口声声说是最守规矩的人,结果尽干一些不顾脸面的事儿。那叶家姑娘再不自重,一个巴掌总是拍不响的。若没有童家大爷在一旁撺掇,这桩糟心事儿就闹腾不出来。”
张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让客人用一些自家做的茶点,叹了口气,“原本他们想祸害我的衡哥,我是吃了他们的心都有。如今看来那叶家姑娘落在海里死了倒还干净,如今活着不过被人拿话哄了,抬进后院里当个妾。”
老人家一辈子嘴巴虽然厉害,但是从来没有起心害过人,连连摇头道:“妾通买卖,那就是个会走路的物件儿。她年纪轻一时半会儿还觉察不出,等时日久了,才知道以后的日子只怕比死了更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