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冰酝盯着他,不知是被里面的暖气热的,还是怎么样,眼角双颊泛着点红,衬得肌骨雪莹莹的。
蓦地,他弯唇一笑,如桃汛飘入晚冬。
楼星环呆了一下。
自掌权以来,他很少流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只有鹿冰酝回来了,只有鹿冰酝在他面前了。
鹿冰酝似乎觉得他这种眼神有点可爱,笑容很轻,声音也是:做作。
楼星环直勾勾看着他,说不出话,只能嗯了一声,对他给的罪名全盘接受。
第31章欣欣向荣
楼星环手指不由自主动了动。
鹿冰酝却收敛了些笑意,转开目光。
鹿母惊讶道:阿媛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燕媛走上来,拉过她的手,笑道:前些天的事。我知道你怀有身孕,就赶过来了。
鹿母看上去有些惊喜,又有些为难。物是人非,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昔日朋友。
燕媛看出来了,咬了下唇:是不是青酩给你添麻烦了?
都过去了。沉默半晌,鹿母叹息一声,道。
你现在知道的,他不是我和侯爷的孩子。我没有背叛你。
鹿母笑了笑,没有说话。
楼星环淡淡地看着她们,没表现出什么意外的情绪。
这是阿云的继子吧?燕媛忽然看向楼星环,道,入府时匆匆一见,没来得及向凉王问好。
燕国接回鹿青酩后,国君就为燕媛翻案了,燕媛不再是罪臣之女,反而成了万人之上的贵妃。她来长平作客,理应有座上宾的待遇。
可是她掩藏了这个消息,假借侧王妃好友的身份,礼遇是直线下降了,但也能更好地为自己做的坏事打掩护。
楼星环颔首,面容透着冷漠。
听说阿云挺疼你。我把他当成我的孩子,论辈分,你也该叫我一声燕姨。
楼星环声音寡淡而有质感:怕是你受不起。
燕媛和鹿母齐齐一愣。
楼星环站在鹿冰酝身侧,一副保护者的姿态,仿佛一头狼,看似懒洋洋的,可谁要是敢攻击他身边的人,他就要扑上来咬断人的喉咙。
鹿冰酝似笑非笑,但也没出声,看向一旁的小苍兰。
小苍兰在炉火边长得欣欣向荣。
燕媛回过神,抬手撩了撩头发:也是,凉王是皇上面前炙手可热的新贵,我原是顺宁侯府里的一个丫鬟,自然受不起。是我多话了。
鹿母打着圆场:小凉王一向心直口快,都是跟阿云学的,嘴上没点把门,你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
鹿冰酝抱手在怀:既然你们有旧要叙,我就告辞了。
鹿母抓住他:阿云,你认识你燕姨?
刚才鹿冰酝会面的客人就是燕媛吧,他们在里面说什么呢?按理说,燕媛从二十年前起就没在珩国了,鹿冰酝没理由认识她。
不认识,就是在王府里遇见,说几句话而已。鹿冰酝说,燕姨你说是不是?
是,我见小阿云就觉得投缘。像极了你。
止善你留在这儿吧。鹿冰酝道,走了。
楼星环自觉跟在他身后。
湖面的冰要融化了,薄而透明,干净洁白,萧瑟清明。
走过长廊,侍女看见他们,行礼道:鹿公子万安,王爷万安。
鹿冰酝慢悠悠走着,头也不回:跟着我做什么?
就想看着你。楼星环道。
鹿冰酝走到湖边,停下脚步,俯身看了看:鱼都没有了。
你想看的话,我让人将温泉水引来。楼星环仔细看了看他脚下的地面,确认是平稳踏实的,才移开目光,或者我们可以去郊外的庄子,那里有许多好看的鱼。
我家没有吗?鹿冰酝直起身,稍稍抬了抬下巴,改天我就搬回侯府了。
楼星环抿了抿唇,闷闷地嗯了一声:你过得高兴就好。
鹿冰酝一乐。
他还以为楼星环是真的没有反对意见事事顺从呢,谁知楼星环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云哥还没起府邸吧?
鹿冰酝被圣上封侯爷的时候,因为他自己拒绝,且当时他还是庆王妃,建造府邸的事就搁下来了。
怎么?鹿冰酝随意道。
楼星环沉吟片刻:王府不远处,就有一处好宅,宽敞漂亮,景观也很适合你
鹿冰酝:拙劣。
他是在评价楼星环这个技俩。
住得那么近,走两步就到,半夜被不怀好意的人找上门也不稀奇。
楼星环叹了口气:可是你才回来,我舍不得这么快与你分隔两地。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鹿冰酝慢吞吞道,何况你和我的缘分,本就止于这场父子情。
楼星环脸色僵了一下:你我并不是真正的父子。
鹿冰酝状似恍然大悟:对,我算是你另一个小娘,那就是小娘和继子的情分了。
他怼起人来,真是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仇者越痛他越快。
不要这样说。楼星环闷闷道,我对你的情意不是那样的。
那你要我怎么说?鹿冰酝哼道。
他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睨他,从楼星环的角度,鹿冰酝一双桃花眼,仿佛盛着细碎的光,矜贵如宝石,猫儿似的,生动漂亮极了。
楼星环转移了话题,声音微哑:那和离书,还要留着吗?
燕媛当年和顺宁侯府的纠葛都已经查清楚了,鹿冰酝不需要再怕打草惊蛇。而且他就算不再有庆王妃的名衔,他也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事实上,他留不留在王府,完全取决于他自己的意愿。
随你吧。
楼星环垂眸,脸色带着涩意:你不要厌烦我。
小孩,不要跟个怨妇似的。鹿冰酝冷眼看着,忽地寒风一吹,令他一个激灵。
楼星环抿着嘴角,一边解下披风给他围上,一边解释道:我从前也不这样。可是云哥,我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一直在你身边,从小仰慕你,现在我长大了,想要以另一种身份站在你旁边难道不可以吗?
他没有说出别的想法,比如一些妄念,和一些担忧。隐忍多年,他不应该这么快暴露的。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
他已经不满足于鹿冰酝的继子身份。从很小的时候起,这枚种子就在他心里隐秘生根了。他无比渴望、疯狂祈求着能得到和他比肩的另一种身份。
鹿冰酝:我一日是你爹,终身是你爹。
楼星环终于露出些不同的情绪,皱起眉,眼神躁郁,道:这不一样,云哥,你比我大不了多少,而且,你和父亲他也没有感情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