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前段时间无辜挨揍的山精崽崽们,林涯决定回龙潭山看看。
龙神祠仍旧老样子,他挺久没回来住过了,山精崽崽们却把这当家,两两一组拖着湿抹布抹灰。
呀,尊上回来了。
脸拉拉得这么长,可别是让小郎君给休了。
嗐,尊上回娘家看看怎么了,能不能说点吉利话儿?
怎么说也是根黄花老光棍,睡都睡过了,小郎君要是敢始乱终弃,我非咬他不可。
咬他脸蛋儿!
跳起来咬!
唧唧喳喳哔叽哔叽吵闹程度堪比五个乔乐然。
林涯已养成自动过滤废话呵护耳朵的好习惯,也不接话,只俯身看看这群聒噪的小玩意儿。
连翘崽崽的花萼让人扯裂了,蒲公英崽崽的绒伞秃了一半,夏枯草崽崽的花被揪了
草木精怪不怕缺枝少叶,只要根须在,春风吹又生,痛觉也还修炼得不太灵敏,但看着挺惨。
谁打的?林涯皱眉。
我们也不认识。
小菊花前两天在北面那个山洞附近看见它了,吓得赶紧跑。
它妖气可重了,尊上的狗好鼻子肯定能闻见。
它有人形,一看就比我们大不少。
坐火车都得买票了吧?还欺负小孩儿。
为老不尊。
为老不尊!
林涯:
龙潭山北面有处断崖,崖壁上多年前被上山修行的人开凿出一个用来苦修冥想的山洞,后来人没了,洞还在,前几年让一窝蝙蝠占了去。
而如今,洞里只剩几堆蝙蝠骨头,骨头上残留着细细的牙印。
林涯四肢着地,鼻尖贴近地面干燥的岩表嗅了嗅,果然捕捉到一缕残存的妖气。
妖物的妖气与凡人的体味类似,与生俱来,各不相同,且能被嗅觉灵敏的同类察觉。不同之处在于,妖气的味道在很大程度上能体现出妖物的秉性与原形。打西坡来的这只妖物妖气浓郁,道行不浅,可味道却温润和暖,绵长中正,不像是害人的邪物。
林涯贴地猛嗅几口记准味道,正要上去追踪,洞口忽地冒出颗小脑袋。
那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儿,衣衫褴褛神态凶蛮,头顶长着几片绿叶,绿叶还托着一簇小粉花。一根挺长的红头绳胡乱捆在他脑袋上,不是扎辫,也不像为了好看,倒像卖水果的小贩捆西瓜,为了方便拎着走似的。
小孩儿见山洞有人,一愣,就这一愣的工夫,林涯已化作原形向他扑去。
呀!小孩儿欺负山精厉害,但见龙也怂,脖子一缩,扯着藤蔓朝悬崖上方飞爬。
林涯默不作声地悬浮在他身后。
小孩儿猛爬几米,扭头侦查敌情,直直对上一双熔火般赤红的巨眼,吓得滋儿哇乱叫:啊啊啊啊啊!
林涯阴仄仄道:我会飞。
语毕,一爪将小孩儿握住,飞到山顶拍在地上,寒声质问道:什么东西变的?
他话音未落,爪子底下倏地一空,那目测一米二左右的小孩儿缩成二十公分不到的一条东西,钻出爪缝拔足狂奔。那赤黄躯干下有两条主腿,粗硕健壮,倒腾得奇快且震地有声,所过之处土末飞扬,许多条纤细的副腿与胳膊迎风招展,头顶的小花簇一颠一颠
原来是株人参。
林涯:
按常理说,是一株人参,可看这猪突猛进的气势,说一头人参、一匹人参,好像也没毛病。
林涯追上,兜头一爪,把人参娃娃拍躺了。
暗中埋伏看热闹的千里左眼蹦蹦跶跶地从树后绕出来,举着镜片阴阳怪气:哟,原来是个人参娃娃。
其他大仇得报的山精崽崽们也纷纷从角落里冒出来,嘻嘻哈哈地奚落人参娃娃。
人参娃娃就长这样呀,我瞧着怎么像根萝卜?
嘻嘻,萝卜长胡子,装参。
人参娃娃奶里奶气地骂街:我是你们人参爸爸!
随即疯狂尥蹶子,鲤鱼打挺。
老实点儿。林涯不耐烦,大爪子擀面似的按着人参娃娃,把他在地上滚了两圈。
尊上尊上!千里右眼贼眉鼠眼地跑过去,人参娃娃这东西我们用不上,但凡人吃了增寿健体,尊上卸它一条腿给小郎君吃,够小郎君多活好几十年,还耳聪目明,百病不犯,多好啊。
林涯似是想到什么,眸子一亮。
人参娃娃尖叫:啊啊啊啊啊别卸我的腿!吵闹程度堪比曼德拉草。
千里左眼也挤眉弄眼地帮腔,公报玻璃体后脱离的私仇:可不,尊上还有几千年的阳寿,可凡人也就区区一百年,小郎君是仙人下凡游历,肉身死后得飞升的仙人哪,天道这片大海里的一滴水,没七情六欲的,小郎君就算再感念尊上这段情,再记得尊上对他的好,也得让尊上守活寡。
到时候变成小仙人的小郎君还不得把尊上踢下床?
傻子,仙人哪有腿呀。
也是,仙人没腿。
那仙人岂不是也没屁股?
连嘴都没得,仙人就是一团灵气,看不见摸不着的。
惨了,那尊上往哪儿塞啊
林涯老脸火烫,低喝道:闭嘴!
人参娃娃还在扑腾,林涯垂眸,盯着人参头顶的红绳,若有所思。
红绳在叶茎上打了个死结,绳结旁漂浮着少许极为微小黯淡的光点,要不是天黑加上林涯眼睛毒,根本看不出来。
自古以来,采参人一直有在采来的人参上绑红绳的习俗,可这个人参娃娃头上绑的绝对不是普通的红绳。
谁系的?林涯拨弄绳结。
有个想修仙的人参娃娃一愣,不可置信道,你敢碰?你手没烂?你不怕他下的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