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铎连声说“好”,歉疚地看着女儿说:“伊儿辛苦了。”
“儿臣不辛苦,幸而儿臣去得早,还未发生什么不可挽回之事。”沈伊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既然妹妹已经带回来,儿臣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好,你快回去好好休息。”沈风铎连忙点头答应,自始至终都没看沈蔓一眼,待沈伊走远了,才赏了一个眼神给沈蔓,“自己回去吧,若是再出现此类事,朕决不轻饶!”
沈蔓不敢有异议,也不敢分辨一句,只好怯怯地行了一礼,转身自己回毓秀宫去了。
沈风铎回到御书房,召来了龙鳞卫,去查沈思远与北漠是否有联系,他认为沈蔓出现在皇家驿站绝非偶然,莫非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要铤而走险,勾结北漠来逼他退位?
还是……干脆借助外力杀了他?
沈风铎想到这里,心里一股无名之后蹭地升腾而起,他命龙鳞卫一定要仔细查这件事,然后向他禀报。
若是,当真如他所想,那么这个儿子,他也该想法子收拾了。
惊鸿宫内,所有人都在等着沈伊,见她平安回来,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崔宁已经给沈伊放好了洗澡水,服侍她洗漱完毕,换了衣服,这才回到寝殿歇着。
这时,梁禄从外面进来:“殿下,奴才昨日抓住一个在惊鸿宫外面来回晃的可疑之人,经过审问,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沈伊慵懒地半靠着床榻边,有些提不起兴趣地问:“你倒是说来听听,是何有趣之事?”
梁禄笑得有些阴沉,走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那人名叫田军,是四公主身边宫女梓欣的未婚夫,只等着梓欣被放出宫去就成亲,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梓欣惨死的消息,他便将自己自宫为太监,进宫查杀害梓欣的凶手。”
沈伊总算睁开了半眯着的眼:“那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他在惊鸿宫外,莫不是认为本公是杀了梓欣之人?”
“这就是更有趣的地方。”梁禄接着说,“那田军什么都没查出来,便去找了四公主,且在毓秀宫呆了一晚上,是四公主不堪被折辱,这才将脏水泼到了殿下的头上。”
沈伊一怔,问:“那是何时的事情?”
“就在中秋前两日。”梁禄如实回答,“四公主将此事捂得严实,无人知晓。”
沈伊这才明白,为何皇后要用那样拙劣的手段,迫不及待地在中秋宴会上动手杀她,原来是将沈蔓受到的折辱,都一股脑地算在了她的头上。
“皇后最近的身子如何?”沈伊突然问,“御医怎么说?”
“奴才问了孙御医,说是皇后娘娘病来如山倒,眼瞧着人是快要不行了。”梁禄看似叹息了一声,实则内心毫无波澜,“殿下可要去瞧瞧?”
“本宫没空去瞧她。”沈伊冷哼一声,皇后母子三人,她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如今皇后得了病,倒是省去她不少麻烦,“将那个田军想法子交到禁卫军手上。”
梁禄听话听音,立刻明白殿下并不是想将田军交给禁卫军了事,而是想通过禁卫军交给皇上,他立刻领命下去了。
梓檀啐了一口:“四公主这是罪有应得,今日若不是公主机警,只怕已经被她诓骗到了皇家驿站。”
那个索安图对公主觊觎已久,此来本就是为了与公主和亲的,公主若是被骗到皇家驿站之后会发生什么,梓檀简直想都不敢想。
沈伊淡淡地说:“田军这件事倒是本宫欠了沈蔓,可今日本宫去救她,就算是扯平了。”
那之前沈蔓欠她的,依旧还是欠着!
次日清晨,依照惯例,宋骁的聘礼就从宫外直接抬进了惊鸿宫,队伍并不长,可每一件聘礼都是他精心准备的。
沈伊看着聘礼一样一样地抬进来,笑意从眼角一直挂到眉梢,心里期待着远在滟州城的宋骁能够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她,对他有十足的信心。
待聘礼收拾完,已近黄昏,沈风铎便来了,看着女儿洋溢着幸福的笑脸,他内心十分欣慰,觉得自己赐婚给她和宋骁,简直是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沈伊从聘礼中抬起头,立刻欠了欠身:“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安。”
“不必多礼,起来吧。”沈风铎心情格外好,摆手让女儿起身,看着院中琳琅满目的聘礼,觉得宋骁总算是对得起他的赐婚,“朕的伊儿,终于要嫁人了。”
沈伊一笑,沉默不语,只有她与父皇心照不宣,宋骁不在,知道后日的婚礼不过是走个过场。
但即便是过场,只怕也不会顺利走过去,后日索安图会做出什么事,是他们不可预料的。
第74章
九月初十,风和日丽,初秋的风吹过灭一个人的脸颊,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今日原本应该是华京城最热闹的一天,长公主与宋大人大婚,本该普天同庆,可就在长公主的轿撵从宫中出来时,迎面就碰上了北漠一众人。
索安图带着的人,个个膘肥体壮,拿着一把刀往大街当中那么一站,吓得百姓全都躲起来,偷看都不敢。
沈伊今日起得大早,打扮地格外娇艳动人,身着大红嫁衣,凤冠霞帔,做戏也是要做足的,此刻感觉到轿撵无端停下,撩起车帘看了一眼。
这一眼,她便看到上一世,在人群中拔出匕首给了她一刀的家伙,嘴唇下面有一道疤,她至死都没忘。
梓檀上前慌忙将车帘放下:“公主,今日可是您出嫁的日子,不好这样抛头露面。”
沈伊淡淡一笑,依言在轿撵中坐好,对前面骑着马的“宋骁”说:“凡是来捣乱的,打走就是。”
“宋骁”习惯性地想要躬身应声,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身份,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后同样骑着马的孙梧一眼。
孙梧会意,立刻举着刀上前,对着索安图怒斥道:“我们殿下与大人今日大婚,阁下这样挡着道,怕是有些不妥!”
索安图吹了一声口哨,那些侍卫立刻将沈伊的轿撵围了起来,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孙梧拔*出刀,直对着索安图的面门,四周的禁卫军也纷纷拔*出刀剑,与那十几名侍卫怒目而视。
索安图冷笑,有恃无恐地问:“孙副统领,你敢对孤,对孤的这些侍卫做什么吗?”
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嚣张,索安图又走近了几分,自己的眉心就对着孙梧的刀尖,挑衅似的勾了勾唇角。
孙梧自然不敢对他做什么,一再地往后退,他却步步紧逼,一直退到了“宋骁”的马前。
索安图抬起头,正对上了“宋骁”那双眼睛,许是这一世还没有上过战场,又可能是还年轻,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和当初那个力战他上百名侍卫,爬也爬到沈伊身边的那个人眼神不同,少了些许锐气。
“小小一个禁军统领,居然敢与孤抢王后,宋骁,你是嫌自己命太长吗?”索安图觉得自己从气势上就可以压倒坐在马上的“宋骁”,“孤倒是要看看,今日你们怎么从这条街过……”
索安图的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他转头看去,自己一个侍卫捂着一双血流不止的眼睛,躺在地上哀嚎打滚。
沈伊冰冷的声音从轿撵中传出来:“你北漠的侍卫竟敢挑起车帘看本宫,本宫只是戳瞎他一双眼睛,算是便宜他了。”
索安图明知沈伊说的事不可能,这十几名侍卫是他一手栽培的,伸手与忠诚是一致的,他不信自己这个侍卫会做出那样无礼之事。
但此刻沈伊开口了,那不信也得信,索安图冲着地上的侍卫阴鸷地一笑:“还不快谢谢殿下开恩,留你一条狗命?”
那侍卫疼得在上直打滚,听到王上这么吩咐,只好强忍着疼痛起身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说:“多谢长公主殿下开恩。”
沈伊不理他,对着“宋骁”柔声道:“驸马,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凡是胆敢挡路者,一律按谋逆罪论处!”
“宋骁”微微侧头,柔和一笑:“殿下放心,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与殿下这婚也是结定了!”
“宋骁”转头看着索安图,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宋骁式的冷笑,看得索安图心里一阵发毛,心说自己方才居然小看这小子了,两世都是这么惹人讨厌。
“宋骁”冷笑着蓦然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抵在索安图的脖颈中间:“你再怎么嚣张,这里也是华京城,距离边关几百里,你若想做什么,也得先传信,还得传得到才是。”
看到王上被人用剑抵着脖子,其余十几名侍卫纷纷聚了过来,一个个对“宋骁”龇牙咧嘴,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宋骁”却将手中的剑又逼近了几分,眼看着就要深入肉中见血了。
索安图实在是没想到,他居然大婚这日身上还带着兵器,一时大意竟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给算计了,原地气成一根烟囱。
“让你的人都让开,否则……”“宋骁”威胁意味十足地将剑尖又递进了几分。
索安图咬着后槽牙,对自己的侍卫们说:“让开地方。”
那十几名侍卫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让开了地方,迎亲的队伍又吹吹打打地往新建的公主府行去。
直到门口,“宋骁”这才放开索安图,众多禁卫军守在公主府门口,手中的兵器两者寒光,只等着有人靠近就砍一刀。
索安图自然是识时务者,他愤恨地看着“宋骁”背着沈伊进了公主府的门,却一时没有法子,只能带人回了驿站。
刚一进门就看到沈思远坐在屋内等他,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索安图冷声道:“大皇子还真是不请自来啊?”
“上次的事情是本王没有考虑周全,让本王那个头脑简单的妹妹去办,结果让沈伊摆了一道。”沈思远说是道歉,却没有丝毫自己是在道歉的觉悟,一脸的趾高气昂,“算是本王欠你的,今后定会补偿给你。”
“你要怎么补偿,你能将一个完完整整的沈伊还给孤?”索安图没好气地说,“明知你那妹妹无用,你这不是存心让孤难堪?”
“王上为何非得要沈伊不可?若说你想要嫡公主,没问题,本王的妹妹就是嫡出。”沈思远上次出卖沈伊不成,这次又来卖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本王立刻就能将她送给王上,只要王上肯派兵。”
索安图许是没有见过如此没皮没脸,没有底限之人,有些被他的说法给震住了,半天没能说一句话。
“孤说过了,孤只要沈伊。”索安图瞥了一眼沈思远,想起上一世沈伊死时,说他要还是个男人,就去杀了沈思远。
如今沈思远就在眼前,索安图的手轻轻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佩刀,唇角上扬,露出一个神鬼莫测的笑容。
“要她也不是不可能。”沈思远阴恻恻一笑,将自己的亲妹妹当做货物一样,跟眼前这个敌人交易,眼都不眨一下,“今晚公主府守卫必定松懈,我们在他们礼成之前,去将沈伊抢出来就行。”
索安图点了点头:“正有此意,看来你我二人真是不谋而合。”
两人相视一笑,同样阴鸷的眼神,同样猥/琐的表情。
沈伊的大婚虽然有索安图搅和了一场,但索性不影响大局,顺顺利利地进行完了,她送走了皇帝和一众大臣。
折回来时,见梁禄急匆匆走过来:“殿下,方才大皇子也来了,可这会儿不见了,奴才原本派了个人跟着大皇子,被他给甩掉了。”
“不必理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沈伊早就知道沈思远与索安图会勾结,她一点都不稀奇,“去告诉孙梧一声,今夜小心着些。”
梁禄躬身一揖:“是,奴才明白了。”
为了掩人耳目,沈伊还是和假扮宋骁之人一起进了他们的婚房,此人一进门就瑟缩在窗户边,还将窗户开的很大,生怕外面的孙梧看不见他似的。
宋骁走时并没有告诉孙梧自己做什么去了,还是他走之后沈伊告诉孙梧的,何铄不在,她得有一个得力的助手才行。
孙梧知道这个消息时,差点原地起跳,碍于长公主在面前,只好像个人似的说了几句,心里早将何铄骂了个祖坟冒青烟,有上战场这样的好事,居然不告诉他不带他!
对于“宋骁”这个求生欲,沈伊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想着他毕竟是禁卫军士兵,便也由他去了。
沈伊合衣躺在床榻上,睡得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外面有动静,她一个激灵醒过来,看到“宋骁”依旧瑟缩在同一个位置,仿佛从未动过。
沈伊走到窗边,问:“外面什么情况”
“宋骁”的眼睛清亮,仿佛从未睡着:“殿下,外面怕是有贼人造次,待属下去将贼人擒来。”
“你不能去。”沈伊一把拽住准备跳窗而出的他,“今夜是本宫与宋骁洞房花烛,你就这么跑出去,像什么样子?”
“宋骁”只好乖乖待在原地,听着外面打斗的声音从呼喝不断到渐渐平息,他站在长公主身边,整个人都僵了,一动不敢动。
待完全安静下来,孙梧进来在门外禀报:“殿下,大人,外面来了几名贼子,如今跑了两个,剩下的都被生擒,接下来该如何做,还请示下”
沈伊捏着自己的嗓音,听着就像是刚刚醒来似的:“大人喝的太多,已经睡下了,讲那些人送去天牢,明日再审。”
“是,微臣这就去。”孙梧说完话转身离开。
他没有因为对方是假扮的宋骁,而有任何不恭敬的神情或举动,整个过程没有丝毫挑剔之处。
gu903();沈伊淡淡地说:“猜猜看,对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