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弈略皱起眉,握剑的手抬起制止她的靠近,“殷梨,不可。”
殷梨失落地鼓了鼓粉腮,绞着手指略带踌躇地说:“莫弈,你走的这段时间,我很想你。”她抬起头,灵动闪烁的杏眼内是不掩饰的期盼,“你,可也想我?”
莫弈不是愚人,自然看得出殷梨对自己的情感,也知晓自己无法回馈。
他重伤被殷梨的父亲救下,到现已经快三年,他想不起过去的事情,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但他始终记得,他答应过一个人,他会回去。
他记不起她是谁,却牢记着这点。
所以断然不敢背诺,教还在等他的那人伤心落泪。
莫弈脑中没有征兆的浮现出雪嫣双眼红肿布满慌张的双眸,心上蓦然顿跳。
又想起她了,为什么。
顾家的千金,与他有天渊之别,会是他记忆深处的人吗?
莫弈摒退万千思绪,神色平静地看着殷梨,“我只是将你当作妹妹。”
这样的言语难免显得凉薄,面对殷梨逐渐红了的眼圈,莫弈除去拧眉,没有过多的情绪。
殷梨死死抿着嘴唇,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掉眼泪,“谁要做你妹妹!”她用力瞪了莫弈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开。
入了秋,夜风里都带着股子凉。
西胧河上却不乏夜游的楼船,彩灯流转,湖光映彩,有胡女衣着单薄大胆的在船头垫足起舞,鼓乐声使得夜晚的西胧河上也热闹之极。
其中一艘楼船静静行在湖上,连个弹曲声都没有,显得格格不入。
舱房内,谢策和赵令崖各自倚靠着凭几对坐。
谢策手臂随意的搭在扶手上,单薄却不瘦弱的身体舒展,懒洋洋的后靠,修长匀称的手垂着,玉指把玩轻转着已经空了酒盅,就连半抬起的眼皮子都透着骄矜和漫不经心。
赵令崖则依然是端雅的姿态,目光低垂似在思索,“你是说,那日出手对付马贼的蒙面人是景州四海镖局的人?”
谢策随随点了头,“那行人隐匿的本事不错,我也是根据城门守卫所记录的路引排查,再结合他们押镖的路线来做推测。”
“寻常百姓或是商队绝不敢冒险从马贼手里救人,但走镖的就不同了。”谢策语气稀松平常的说着,抬眸看向赵令崖,“你是怀疑他们的身份?”
赵令崖知道,他想到的谢策必然也想到了,“景州地处燕王的封地,而四海镖局在江湖中名望高,又牵扯官、商、民,或许燕王将其做耳目也未可知。”赵令崖目光微寒,“如今朝堂上乱着,谁又知道燕王是不是想来掺上一脚。”
父皇现在年迈,一旦太子骤然病故,他便可以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入京。
“呵。”谢策低声轻笑,眉眼间携着疏狂,“即便不是,也可以让他是……勾结藩王这样的契机可不多。”
赵令崖会意挑眉,举起酒盅朝谢策遥遥一敬,“我就知道旬清与我是同一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两人的谈话点到即止,之后就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
谢策熏着酒气的凤眸里水色潋滟,一面意兴阑珊的回着话,黑眸远睇向江面。
夜色中,一只乌篷小舟摇摇晃晃的靠了过来,谢策眉眼中滑过一道浅淡笑意,不讲情面的赶客,“三皇子该回去了。”
“放着公主不要。”赵令崖把身体往后一靠,并不打算走,“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绝色,将永宁也比了下去。”
谢策不搭腔,目线上滑,似笑非笑地看着赵令崖,那笑怎么看怎么瘆人。
赵令崖举起手做投降,笑得无奈,“成,不看,我走。”
赵令崖掸了掸衣袍,不等起身,青墨已经走了进来,躬身向赵令崖行礼,“见过三皇子。”
青墨稍抬起头,拿余光悄悄窥谢策的脸色,神□□言又止。
只消一眼,谢策便已看出端倪,不用猜也知晓顾雪嫣没有来。
他眉心拧起,当即阴沉了脸。
赵令崖也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把身子又靠回去,嘴里品咂了声,“看样子,我是不用走了。”
青墨心里叫苦连天,三皇子怎么还说得出风凉话,他吞咽了一下嗓子,硬着头皮给雪嫣找借口,“禀世子,丫鬟说四姑娘已经歇下了。”
安静无声。
周遭空气沉得青墨能听到自己鼻息,越是安静他就越是感觉不妙。
谢策迟迟没有回话,青墨忍不住快速朝他看去。
靠在凭几上的男人低垂着眼,看不出情绪,指尖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扶手,速度越来越慢……倏忽,他动作一停,青墨的眼皮跟着一跳。
谢策轻抬眼帘睇向青墨,“你说。”吐出的语调缓而慢,逐字逐句地问,“她可是在躲我?”
谢策一双润泽的乌眸黑白分明,犹带着困惑,眼下因饮过酒而泛起薄红,诡异的显出几分无辜。
青墨却清楚,但凡他回答一个“是”,世子这张看似人畜无害的皮囊立时就会撕去,露出蛰伏已久,深藏的獠牙。
“入秋天凉,又是昼短夜长。”一旁的赵令崖笑看着谢策,言语揶揄,“早睡罢了,也值得你如此患得患失?”
谢策唇角轻抿,讥讽地嗤笑,“三皇子开什么玩笑,一个女人而已。”
患得患失?除非他开口说不要,否则顾雪嫣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他。
既然这样,又谈什么患得患失。
赵令崖一幅了然于胸的表情看得谢策心里烦躁,起身往外走去,“三皇子慢慢游湖罢,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