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越过简博翰,直接对简淮道:如果你觉得不安,可以让令你觉得安心的家属留在这里。如果你需要单独接触,简教授就在门外等待。如果你不愿意接触陌生人,我这就离开,等日后熟悉起来再谈。
时长风正视着简淮,等着他做决定。
简博翰的笑容消失:时医生,你可能不太清楚,小淮有明显的攻击倾向。他肯定会希望我不在场,这样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其他人。
说话间简博翰走到简淮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道:陌生人让你紧张,是不是?小淮,你还记得上一次见到林叔叔时,你做了什么吗?林叔叔他现在还
简博翰的动作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单是感受到他的靠近和林叔叔三个字,就让简淮一阵作呕。
说实话,林叔叔是谁简淮不记得,他记忆中只有中年男人的惨叫声和充斥着口鼻的血腥气息。简淮捂住嘴,瞳孔紧缩,恶心的感觉让他几乎快要窒息。
你看,只是提到陌生人小淮情绪就会十分激动,单独相处是不可能的。简博翰眼神充满怜悯,我可怜的儿子。
简淮看到简博翰的大手缓缓探向自己额头,全身肌肉紧绷,他已经到了临界点。简淮知道,当简博翰碰到额头的瞬间,他会失去理智,抽出袖中匕首,攻击面前所有东西。
从小到大,这种情况已经发生无数次,每次恢复神智后,面前都只有简博翰一脸怜爱地抱住他,柔声道:我可怜的孩子,你只有我了。
他无力地盯着简博翰的手,意识到理智正逐渐离开自己。
一只指节分明有力的手插入两人中间,伴随着一股凉凉冷冷还有些清新的味道,时长风低沉若大提琴般的嗓音在简淮耳边响起:简教授,利用专业技能进行负面暗示,这似乎不太符合职业道德。
简博翰再次被阻止,他扭头看向时长风,视线聚焦在这位气势如大海般沉静的医生,似乎第一次直视时长风。
正面还是负面,我似乎比你更有专业评判能力。简博翰正色道。
是吗?时长风从衣兜中掏出录音笔,为方便记录,我查房时带着录音笔。在精神科领域内,我的确不及简教授有威信力,不过比我强的人有很多。简教授需要我将这段对话放到研讨会上,交给其他专家评判吗?
简博翰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道:与病人家属和病人的对话属于保密范畴,没有病患监护人的同意,是不允许外传的,恰好我就是病患监护人。你还记得保密条例是怎么规定的吗?
我记得。时长风语气依旧坚定,前提是这段对话是会被定义为家属对话还是精神暗示,作为病患家属,我以一个医生的身份提出的专业建议是,请你暂时离开,不要再用不专业的话语刺激病人的神经。
简博翰看了眼低着头的简淮,依旧温和地笑道:你说得有道理,我确实该回避一下。
简教授临走前还想说什么,却见时长风捏着录音笔,他忍下去,维持温文尔雅的风度离开病房。
他走后,时长风收起录音笔对简淮道:你需要坐下休息。
时长风做出搀扶的姿势,简淮抗拒地回避他的动作,自己扶着墙走回桌边坐下来。
时长风适时递来一杯温水,透明的玻璃杯折射出阳光的色彩,简淮盯着杯子,忽然问道:外面下雪了吗?
没有,今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时长风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用与朋友聊天时询问今天吃什么了、外面气温如何的语气随和地说,你喜欢下雪吗?
简淮呆了一瞬,双手握住水杯道:不知道,我不太清楚我喜欢什么。我见过一次下雪,当时我把脸埋进雪里,好像埋了很长时间,抬起来时脸冻得没知觉。后来又用热水洗脸,脸好像烂了很久,从那以后我就没照过镜子。
他平平常常的语气令时长风心惊,时医生小心地询问:那是你几岁的时候?为什么要埋进雪里那么久?
简淮视线失焦,想了好一会才道:不记得了,好像挺小的,我不喜欢雪,又痒又疼。
幼年时如果不断用负面因子刺激孩子的感官,会让年幼的孩子讨厌类似的物品。例如让婴儿触摸毛绒绒的动物,婴儿最初表现出喜爱。紧接着不断在他碰触毛绒绒的东西播放令人不适的尖锐高频声音,一段时间以后,该婴儿从此碰到带毛的东西就会大声哭泣,严重一些的长大后甚至连自己的头发体毛都会害怕。
时长风望着这个年仅18岁刚刚成年的大孩子,尽可能保持语气平和: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下雪?
简淮抓起时长风的衣袖,低头嗅了嗅道:我闻到雪的味道,凉凉的有点好闻。
时长风也闻闻自己的衣服,除了消毒水的气味什么也没闻到。
简淮看向时长风,轻笑了下:我不喜欢雪,但我喜欢那个味道,很干净很冷,能够掩盖住血腥气。
时长风紧紧地皱起眉头。
简博翰离开后,简淮的神情渐渐恢复正常,他点点鼻子,小声道:从小到大,我的鼻子都很好用,这个秘密,我没告诉过简教授,今天破例告诉你。
为什么是我?时长风有些受宠若惊。
简淮起身从枕头下取出两片药,放在时长风手心上,他点了点药片:这是维生素,我能闻出来。
时长风知道这是维生素,昨天和今天的两片药是他亲手换的。
他接手简淮后,便注意到药量的不寻常。他试过更改医嘱,但简淮的病情和身份过于特殊,他刚刚来到这家医院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昨天时长风小心地换了药,等24小时过去,他立刻来查房,就是为了确定简淮本人是否需要那么大剂量的神经安定药物。
时长风没有解释换药的行为,反而问道:我是雪的气味,其他人呢?能说说吗?
之前的主治医生是腐烂的木头,每天来送饭送药的护工身上有福尔马林的味道,简教授是新鲜的尸体。简淮直勾勾地盯着时长风,等待他的反应。
与病患交流的过程也是一个互相试探并信任的过程,简淮正释放着可以接近的信号,用一些情报试探时长风的反应。
这是个聪明的病患,他的五感比常人更灵敏。他甚至故意晃动左手,露出袖子中匕首的痕迹,时刻观察着时长风的动向。
所有护工味道都一样吗?时长风避开重点问道。
有一个不一样啊!简淮好像想起什么一样站起身,来到衣柜面前,打开柜门,已经在里面吓到昏迷的王小帅从衣柜中滚落下来。
时长风:
王小帅脸重重砸在地上,他疼得清醒过来,立刻捂住伤口叫道:唉呀妈呀!吓死我了!你爸爸太吓人了,简直要命啊!
他叫了两声,才注意到室内还有第三个人存在。王小帅迅速缩到简淮身后,探头探脑地看向第三人,看清是时长风才放下心来,冲到时医生面前说:时医生,我跟你说,昨晚真的有怪物,咱们医院晚上有问题!不信的话,简淮也看到了!你也是刚来三院的新医生,昨晚也是夜班,你到底有没有偷偷违反三不许?拜托别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王小帅一连串的话语令沉默的空气活泼起来,时长风默不作声。
见时医生不说话,王小帅只好向简淮求助:简淮,你也看到了对吧?
我不知道。简淮淡淡道,他看似回答王小帅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时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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