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也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邢武感觉出她的异样,松开她托起她的下巴:“担心啊?”
晴也眼神复杂地说:“下次能不能换种解决方式,我就是…感觉心慌慌的。”
邢武突然笑了起来:“换什么解决方式?找人谈心啊?你觉得谁会听?”
见晴也神色凝重的样子,邢武蹙了下眉,认真地看着她:“当身边的人全都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我如果不用同样的方式那就跟小灵通一样,站着被打,你觉得我会让别人动我?”
道理晴也都懂,她也很清楚邢武之所以能在扎扎亭这一带吃得开,像今天这种架肯定没少打,可是自从她亲眼看见那人拿刀朝邢武捅过去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骤停了,她很久没有这种害怕的感觉了,上一次还是她眼睁睁看着医生给她妈盖上白布。
晴也突然很难受地拽着邢武的衣服,像即将溺水的人紧紧拽着可以拯救她的浮木,她从来不知道她那么害怕邢武出事,虽然他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可那种后怕的感觉快要把她淹没。
邢武顺了顺她的头发,故作轻松地说道:“大姐,你能先让我去把血止一下吗?我快流血身亡了。”
其实他伤口的血已经不怎么流了,不过一句话还是把晴也弄得紧张兮兮的,立马直起身子:“那赶紧的。”
邢武直接带她穿过一条胡同就来到了庄医生的诊所,也就是晴也刚来这里从邢武家楼梯上摔下来,他背她来的这家诊所。
老头看见邢武的伤,好似司空见惯一样,让他坐着,然后给他消毒止血,就晴也在旁火急火燎地问:“要不要打个破伤风啊?”
“医生,你不给他打个破伤风吗?”
“不打破伤风不行吧?”
最后庄医生看了眼邢武,邢武无奈地扶了下额,庄医生坐下后开了个单子:“这个程度的伤口经处理过后没必要打,不过你们硬要打的话…”
“要打。”晴也立马插道。
于是邢武就被安排去打针了,他把袖子整个撩起来将膀子交给打针的医生,而后抬起头看着整个身子都快凑到针头上的晴也,嘴角微勾:“你是不是故意想让我挨针的啊?你要是…”
话还没说完,晴也突然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脑袋,将他按进怀里对他说:“不怕,乖。”
“……”
与此同时,针扎了下去,但是邢武一点都没注意到,因为他脸被晴也抱着埋在她的小腹上,鼻息间全是她清甜的体香,让他顿时感觉热血上涌,八成伤口又要绷了。
等打完针晴也松开邢武后,那个替他打针的小哥哥基本是一脸看变态的神情盯着他,邢武黑着脸压着棉花回过头,晴也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站在走廊边一脸无公害地盯着他笑,那清透的样子,马尾微微晃着,真像是个调皮的小丫头。
于是邢武站起身,沉着脸朝她走去,晴也突然就笑不出来了,那高大的身影压过来时带着无法抗拒的气势,加上某人不笑的时候的确怪恐怖的,晴也就立在原地看着他,邢武直接攥起她的手大步走出医院。
晴也直接叫道:“喂,你多按一会棉花啊。”
邢武路过垃圾桶的时候直接把棉花扔了,晴也知道他扔完棉花就要来打击报复她了,于是抢先一步往前跑去,阳光透过天际溜进窄窄的胡同里,光束落在她的马尾上,甩动之间跳跃着耀眼的金,邢武漫不经心地跟在她后面喊道:“我不弄你,别跑了。”
晴也转过身来,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倒退着走,防备地说:“那先说好,你不准报复我啊。”
她的脸颊被阳光照得透出一丝红晕,校服拉链都给她拉到领口了,白净漂亮的五官明艳动人。
邢武浓眉下的双眼泛着柔光,笑着说:“不报复。”
晴也有些疑乎地看着他,没再跑了,邢武迈着长腿朝她走去,撩起嘴角,晴也突然就感觉到一股攻击性,就在她准备再次撒腿就跑时,邢武长臂一伸揽腰抱进怀里俯下身直接堵住她的唇,晴也的心脏瞬间飘到嗓子眼,本来那还想逃的念头在他强势的吻下彻底服软了。
冬日的暖阳浅浅地镀在他们身上,邢武轻柔的舌尖扫过她每个角落,辗转缱绻,像对待一件爱不释手的宝贝,他睁着眼,眸里温柔的光让晴也渐渐融化,她绵软地依附着他,他的大手抚在她的腰上轻轻摩挲之间,晴也的身体微微颤栗着,她的反应让邢武的呼吸逐渐灼热,从清浅到疯狂,忽然将晴也抵在身后的墙上不断加深着这个吻,攫取着她的气息,两人正吻到激情之处,突然听见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哐当一声”,他们猛然分开同时侧过头去,看见的就是已经完全被吓到行动困难的…黄毛。
……
要说到这个时间黄毛去了哪?那就不得不把时间倒回到一个多小时以前,当晴也跑回头去找胖虎他们的时候,黄毛那会正好闹肚子,去找厕所了,等黄毛解决完肚子问题再回来找胖虎他们时,才听说鞍职的人动了二班一男的,胖虎他们一起去找鞍职的人干架去了。
黄毛一听哪能忍,这种体现英雄本色的事怎能少得了他郝成功的用武之地,于是二话不说,一路狂奔去找邢武和胖虎。
哪知道那时候情况比较混乱,邢武和胖虎都没接他电话,他路上随便问了个人有没有看到邢武他们,那人也不知道怎么指的路,结果黄毛就一个劲地狂奔啊,本应该再往前拐两个路口就能碰上胖虎他们,然而他跑太快硬生生给跑过了。
后半段路人越来越少,因为全部跑去巷子里围观两个校霸起冲突了,黄毛还奇怪怎么一路上没碰见人,就看见前面地上一条红线,他直接冲了过去,鞍中校领导集体沸腾,然后奖杯就莫名其妙送到他手上了,钟校长热情地拉着他的手要跟他合影留念,还叫他笑一下。
天知道当黄毛捧着那个第一名的奖杯,还硬着头皮露出八颗牙齿时心中有多迷。
本来学生会还安排了广播站的什么小记者要对他进行采访,说说获奖感言啥的,黄毛哪有啥心思说获奖感言啊,对着镜头就撂下四个大字:“全凭实力。”
然后又往回跑了,胖虎他们个个灰头土脸地被拎去学校了,好远就对黄毛摆手,让他别过来了,没事万一被莫名其妙算进去背个处分不是傻吗?
于是黄毛只有去找邢武,而且还听说邢武受伤了,火急火燎冲到诊所,老庄医生说人刚走,黄毛又举着奖杯轻车熟路地往回找他们。
所以那“哐当”一声,便是奖杯落地的声音。
第50章
黄毛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要说邢武吻任何一个人他也许会震惊,但不会吓到失控,然而当看清晴也的脸后,他基本上大脑出现瘫痪状态,直接就蒙了,这都简直是超出他理解范围内了。
晴也的脸色也瞬间煞白,浑身僵硬地靠在墙上,静谧的胡同内忽然诡异得沉默,邢武率先打破了僵局,将晴也拉了过来,帮她掸了掸后背,对她说:“你先回去吧,我找黄毛聊聊。”
黄毛基本还处于石化状态中,晴也此时已经脸涨得通红,有种想从井盖跳下去的冲动,窘迫得快爆炸了,邢武捏了下她的手:“没事,去吧。”
晴也才忐忑不安地朝胡同外面走去,路过黄毛旁边的时候压根不好意思去看他。
出了胡同晴也的心脏还在疯狂跳动着,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和邢武简直是疯了,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在胡同里上演激吻戏码,还好跑来的是黄毛,要是李岚芳呢?顾主任呢?这些人不直接被他们吓得狂掐人中一百回?
她抓狂地拍了拍脑袋,懊恼得一颗心忐忑不安的,走了一段后又突然想起来,忘了跟邢武说下午去杜奇燕妈妈厂子的事了,于是又折返了回去。
然而刚到胡同口,便听见黄毛震惊的声音:“我靠,搞了半天晴也跟你其实根本不是亲戚啊?”
晴也的脚步顿在胡同口,觉得这时候进去或许不太好,于是想着就靠在胡同口等他们聊完算了。
黄毛一头雾水地说:“那她怎么喊你妈小姨呢?我就搞不懂了?你妈跟她妈到底什么关系啊?”
邢武散了根烟给他,低头点燃自己手中的烟,抽了口对他说:“她姥爷家在昌市做生意的,家里条件还不错,但是晴也她妈从小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去医院也瞧不好,那时候有人跟她姥爷提议,抱个八字相合的女娃娃过去续阳寿还是什么鬼玩意的,他们就托人到农村找到了我妈。
我妈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五个弟妹,农村人重男轻女,巴不得把我妈送人,加上他们当时出了点钱。
然后我妈就跟着晴也她姥爷回了昌市,管她姥爷姥姥喊爸妈,叫她妈姐,他们一家对我妈也挺好的,特别我妈过去没两年晴也她妈的身体就好转了。
但你也知道我妈那个人,虚荣心强还喜欢计较,总觉得人家对亲生女儿比对她好,后来就挺叛逆的,十几岁经常闹着离家出走,跟家里关系有点僵,她姥爷家也是有头有脸要面子的,我妈十九岁被搞大肚子后,他们就彻底不认她了。”
晴也的身体贴在墙上,一双大眼微微颤抖着,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渐渐变小,安静地听着这一切。
黄毛狠狠抽了口烟:“那你妈十几岁就跟你爸了啊?直接就嫁过来了?”
沉寂,晴也并没有听见邢武回答黄毛这个问题,只是很模糊地说了句:“反正离开昌市她就跑到这里了,这么多年跟那边也没联系。”
晴也的双手渐渐握成拳,不对,邢武漏掉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也许黄毛并未在意,可联想晴也之前的猜测,她几乎可以肯定邢武故意隐瞒了一个矛盾点,李岚芳十几岁经常离家出走的原因,而这个原因背后,如果晴也没有猜错,他故意漏掉了那个人,那个对他来说难以启齿的人。
晴也的眉头紧紧皱着,她缓缓蹲下身抱着自己的膀子安静地看着地面。
黄毛长叹一声说道:“兄弟,你让我缓缓,我要好好缓缓,真的,我一直以为…唉,不说了,我觉得你妈对晴也真算不错了,说起来人家都不认她了,她现在还愿意收留晴也,晴也知道他们家和你妈这事吗?”
“应该不知道。”
邢武目光沉沉地抽了口烟,淡淡地说:“你要是知道自己家人当年把人扫地出门,这么多年不认她,现在还要寄人篱下,你心里会舒服?”
黄毛突然就明白过来,晴也那么心高气傲的性格,要是知道自己妈妈和姥爷当初不让李岚芳回家,跟她断绝所有来往,如今晴也怕是怎么也不会愿意麻烦他们家的,黄毛抬起头瞄了眼邢武,他忽然如此清晰的体会到邢武一直在替晴也着想,无论是她的感受,还是她的处境,所有的一切。
从前他一直以为邢武是晴也的亲戚,血浓于水,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没什么不妥,而今天当得知他们真实的关系后,黄毛才如此自愧不如,比起邢武对晴也的照顾和维护,他的爱慕又算得上什么,他突然苦笑了一下。
而晴也此时抱着身体盯着自己的影子,出了神。
正在晴也陷入沉思时,正好几个鞍中的同学才参加完马拉松回家,路过胡同口,叫了声:“晴也,你还没走啊?”
邢武和黄毛都愣了一下,他们对视了一眼大步朝外走去,还没走出胡同口,晴也已经转过身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眼神复杂地望着邢武,有些苦涩地笑了下。
邢武皱起眉紧了紧牙根,晴也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黄毛踩灭烟头捡起地上的奖杯对他们说:“跑累了,我回家歇着了,周一见。”
他转过身朝他们挥了下手消失在胡同口。
长长的胡同再次恢复静谧,邢武低眸望着她,声音低磁:“都听见了?”
晴也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
邢武半垂着眸,眉宇之间微微凛了起来,良久,他长舒了口气:“听见就听见吧,你只要记住,现在住我家不光是因为我妈这层关系,更是因为你是我女朋友。”
晴也原本郁郁的心情因为邢武的一句话突然就舒服多了,说实话她是个不太喜欢欠人情的人,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当初自己的家人在李岚芳最惨的时候跟她断绝了关系,她怎么也不会厚着脸皮投奔她,或许也是因为这层原因,她妈始终没有告诉她这一切。
随后她有些难过地扯着邢武的衣服:“你说我姥姥和姥爷怎么就那么狠心呢,你妈还怀着孩子就把她赶走了?”
邢武低头看了她半晌,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当时你姥爷的意思是,如果我妈愿意把孩子拿掉,他们还是认她的,这是我妈自己的选择,也不能怪任何人。”
晴也松开了邢武的衣角,几秒过后猛然一怔,抬起头盯着他:“也就是…我姥爷当初让你妈拿掉的孩子是…你?”
邢武没有吱声,只是再次抬手将晴也的脑袋按进怀里,他清楚晴也知道真相后心里肯定会不舒服,如果不是今天发生这个意外,他压根就没想过在她面前提这件事。
其实说来晴也跟她姥爷和姥姥并不熟,她妈妈嫁去北京后一年顶多回去一次,晴也还很小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带她来回折腾,回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姥爷是在她读幼儿园时去世的,那时的她并没有什么印象。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她姥姥在她姥爷走后的第三年也跟着去了,爸爸妈妈带她回老家参加葬礼,路上爸爸总是跟她说,你妈待会要是哭你要去安慰她,可小小的晴也并不知道爸爸是怎么能预测出妈妈回去要哭的?
当在葬礼上看见大人们全在哭时,她还一头雾水这些人哭就哭,为什么还要一边哭一边唱歌?
然后她爸爸就让她也哭,小小的晴也本来试图想挤出两滴泪来应个景,但姥姥和姥爷这两个角色在她生命中太陌生了,她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姥姥了,可是她却哭不出来。
所以其实她对姥爷姥姥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也一直以为他们就妈妈这么一个孩子,她妈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李岚芳的存在,好似所有人都在故意抹掉这个让他们感到羞耻的过去。
而让他们觉得羞耻的是李岚芳肚子里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晴也此时的心情不停被搅动着,如果她没有来到扎扎亭,没有认识邢武,没有这段遭遇,或许她会和姥爷他们一样,觉得李岚芳的行为不值得怜悯,可此时她却忽然为她妈妈一家的决定感到难受,因为李岚芳肚子里那个让他们蒙羞的孩子,是邢武!
是这个在她陷入绝境时,给她带来一丝安慰的男孩,是这个当她沮丧落寞时,让她重新挂上笑容的男孩,是这个在黑暗中可以与她互相取暖的男孩,假如刚来到扎扎亭,不是邢武整天跟她找事拌嘴再一次次帮助她适应这里的生活,她或许连一个月都待不下去。
可自己的家人差一点就要求夺取了他的生命,她紧紧拽着邢武的衣服,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