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咬住下唇,在转身之前,从袖里掏出那伤药,细白手指张开,掌心里赫然露着个翠绿小盒,她轻轻解释,“这药,爹爹说是宫里赐的,年前我跌伤了腿,青紫一片,抹了几日也就好了,效果是极好的。”
她顿了顿,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瞧着他胸口的吉字盘口,“我知道您府里定然有不少好药,所以这个……嗯……”她突然不好意思笑了,眼里的光彩一晃,若海面的眼光碎影,恍了人眼,但又忍不住去看,“我还用过了,那就算了吧。”
云雾初越说,越没有底气,手又打算讪讪的收回来,她借花献佛,献得却不是朵好花。
她刚有动作,手里重量一轻,他温热的指尖不小心触到了她的手心,她一惊,便听得他说,“好,我回去好生抹抹。”
她着实惊喜,猛然抬起头,便想去看她,手还伸着,并没有收回。
那掌柜的正在这时将那簪子递了过来,徐胥野也不看,径直又放在了她没有收回去的手心里,“回礼,拿好。”
他说完,便撩起长袍,唤了声,“昭成。”继而,也不回头,转身走了
立刻,一个清秀的少年“哒哒”跑了进来,“掌柜的,银两在这儿,您看好。”
昭成急匆匆给了银两,又想要急匆匆的跟上自家王爷,路过云雾初身边的时候,又忍不住瞧了瞧这位姑娘。
梨花簪子,王爷那一匣子精美绝伦的梨花簪子,是别人瞧上一眼也不行的,今个儿,是怎么了?
随随便便就给了?
王爷这一回汴梁真是奇了怪了,梨花帕子给人擦了脸,梨花簪子又白送……
他匆匆忙忙去追徐胥野,跑着跑着,突然停了,这是一个人啊,梨花帕子、梨花簪子,王爷这是给的一个人啊。
那位姑娘,不就是城楼掉下的那位。
他突然茅塞顿开,醍醐灌顶,只觉得王府要有王妃了。
云雾初僵了好一会儿,燕泥在她旁边道:“姑娘,奴婢帮你拿吧。”
那簪子的包装极其讲究,这也是这铺子的一贯风格,先用将银簪放到厚重的实木匣子里,外面又用一层红底金字,写着铺子店名的纸包好。
好看也精致,就是真的重。
“这匣子怪重的,一会儿还要走好一会儿才到府里。”
“不用,我自己拿。”她轻声说着,将那匣子紧紧的拥进怀里,“不重的,怎么会重。”
……
徐胥野走的很快,昭成气喘吁吁跑了好久才追上,“王爷,那簪子就给了别人?”
他见自家王爷不吭声,便又补充道:“不过,那簪子也配那位姑娘,属下在外面等您,听见好几位公子哥儿说里面那位水红色衣裙的,就是那‘汴梁清高的春日白梨花’。梨花配梨花美人,绝配。”
徐胥野这时才有了反应,“汴梁清高的春日白梨花,是说她的?。”
“是啊,这世家公子们,就是爱凑在一起给姑娘们起这名号,美名其曰‘极雅之事’。”昭成紧跟着走。
不知道哪里取悦了他,徐胥野笑出了声,笑声伴着春风钻入人耳,“她是梨花。”
尾音扬起,从他薄唇间吐出。
半路遇到个乞儿,带这个两岁的小男孩行乞,徐胥野看了会儿,那小男孩干瘦干瘦的,他径直让昭成掏了张面额不小的银票,昭成熟练的将银票递给那乞儿,直言:“我家公子善心,不用谢,养好自家孩子就算是报答了。”
昭成应付完了那乞儿,又跟上徐胥野,“我跟着您日久,老是见您施舍带着孩子乞丐,出手阔绰十分大方,那又为何与那做买卖的掌柜的为那几两钱争辩?“
徐胥野没有立刻答,但脚步却慢了下来,
好半晌,直到瞧见雍勤王府的匾额,徐胥野却又突然开口。
“有意思,讨价还价最有意思了。”他声音没什么情绪,“我亲娘,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跟小贩讨价还价,有时候,一个菜包子,也要还的。”
“我跟着她的时候,觉得这举动拽得人脸皮紧,等真的离了她,我竟然也开始这样做了。呵。”
“我还被亲娘养着的时候,她吃不上饭,也带我这么行乞过……”
昭成不敢再说话,替他去开书房的门。
昭成只觉自己问错了问题,答错了话,大气不敢出,勾出王爷幼时伤心事,他难受至极,晚膳都没用。
徐胥野倒是没放在心上,晚膳用的不少。但若说一定点没有影响,那是骗人的。
他不过也只是恍惚一瞬,幼时的肮脏事,他深埋心底,若不慎被挖了出来,他也可以快速拿起铁楸,又一次狠狠的堆土埋好,压实。
本也就是这样,虽然在意,却也不是不能提了,提了,才能在某一日真的不在意。
他用完晚膳,褪下了青衫,换上了寝衣。
他撸起袖子到肩膀处,烛火点的很多,室内明亮,将他小臂、关节、大臂处的大片青紫映的一清二楚。
青青紫紫,几乎包纳了整条手臂,徐胥野不甚在意,只是青紫,并未出血,算不上伤。
不去管它,待上几日,青紫印子自己就会消了的。
但今个儿,他却很有兴致,打开了那小盒,小盒里里是白黄的药膏,最上面被剜了个小洞,徐胥野想,那就是她说的伤了腿所用下去的部分。
他哑笑出声。
倒还真是她用了的。
他眉眼都泛起笑意,笑出了好几声才给自己的胳膊抹完药。
夜间寂静,昏昏沉沉,徐胥野这次做了不一般的梦,梦里不再是那个小女娃,取而代之,是一张杏眸丹唇柔嫩的小梨花。
他吻了小梨花的花瓣,又忍不住小心的用指尖触了触梨花花蕊。
突然惊醒,徐胥野面上红了一片,看着湿漉漉的亵裤,他咒骂几声,也不叫人,赤足去了屋顶吹冷风
徐胥野想,他可真是变态……
见她长大了就……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替某人捂脸~
第13章小野叔
雍勤王府闲了两日,也无人敢前来,徐胥野乐于自在,但没想到傍晚,总管太监李日升亲自来府请他进宫。
徐胥野翘着腿坐在圈椅上,不着急动,拨弄了几下漂浮在水面的茶叶,“这个时候,该要用晚膳了,不知道母后要不要与我一同用膳。你且去再打探一下,她若留我,我便即刻前往,若不留我,我还得自己在家吃了才好。”
李日升将拂尘搭在臂上,“您是太后娘娘养大的,娘娘肯定是舍不得饿着您的。”
“是嘛,那借你吉言,”他似笑非笑,慢慢的将那一盏茶品完,才站直身子,随手将摆放在一旁的配剑拿上,别在腰间,对李日升道:“走吧,不为难你。”
李日升看了一眼那剑,只道:“王爷,进宫之人,不许佩剑。”
“谁说是要带到宫里去,我血债满身,要杀我的人那么多,路上防身而已,李公公不必紧张,进宫门之前,就交给公公保管。”
徐胥野换了件玄色外袍,轿撵和那匹名唤“破阵”的战马都在外面候着,昭成道:“眼瞅着天就要暗下来,王爷可要乘轿?”
徐胥野扣着外袍的扣子,修长手指灵活不停,“轿撵吧,让破阵歇歇。”
昭成了然,直到把徐胥野送出门才飞速跑回院中,敲响了西厢门,“任成哥,王爷被叫进宫了,王爷还说乘轿撵。”
他话说到这里,任成已经一转身,出了房门,纵身一跃,消失在屋檐之上。
王爷还未及弱冠之时,任成就跟了他,那时他刚刚统帅南护军,皇子年轻又是个不受宠的,清隽少年往那高山岭地一站,完全压不住场子,南护军那些头头谁都不服他,他手下亲信极少,处境艰难。
那时,还要与毗邻的契丹一族交涉疆土,越境去赴契丹那一场场“鸿门宴”时,就会问上这样一个“轿撵还是骑马”的问题。
若答“轿撵”,那便是要任成暗地尾随了。
他不骑战马情况有三,他自己受伤、战马受伤、或是故意让敌人知晓他放松了警惕。
天黑的早了些,徐胥野下轿撵的时候,宫里红灯笼已经透过一层薄纱散了淡淡红光。
李日升的心直到真的接过雍勤王腰间的佩剑才算是真正落了下来。
这位主儿,阴晴不定了,带剑进宫,不高兴了杀一个可怎么办。
甬道上宫女太监穿行,见到他皆战战兢兢行礼,有个小太监,见他多瞧了自己一眼,竟然还吓的尿了裤子。
不知道为什么,徐胥野突然想到那个小姑娘,她倒是不怕。
宫路黑且长,徐胥野问了一声,“本王这么可怕?”
李日升低头踱步跟着,“王爷那日在街头斩杀李副将,过于血腥了,消息传了过来,他们胆子都小。还有,王爷先前带着南护军杀契丹人的手段,过于阴毒了些。”
徐胥野脸不红心不跳,“你倒实诚。”
李日升道:“王爷自己也知道,奴才照实了说,那些个契丹人,虽夺咱疆土,但也是人,您断其手脚,碎其血骨,一家杀绝,连孩提都不放过,逼幼女为妓,实在是可怕。”
徐胥野乐了,慢条斯理道:“原来,我干了这么多呢。”
慈宁宫处极尽奢华,新帝登基后为表孝道,将慈宁宫又重新修筑粉饰一番,朱红宫墙鹅黄砖瓦,殿前柳树长势正好,抽了新枝,长了新芽。
徐胥野在殿前止了步,李日升进去通报一声,才将他请了进去。
殿中高桌之上,已经摆上饭菜,热气腾腾,菜色极好。
徐胥野一撩长袍,跪了下来,低声唤了,“母后”。
太后陈氏一身暗红宫装,大片大片的满绣从前胸连到袖口,腕上一金镯,她抬了抬手腕,那金镯就顺着手臂滑了一截,“胥野,你来了,坐,哀家给你备了你幼时最爱的夜合虾仁。”
徐胥野起身,在太后对面的灯挂椅上入座,夹了一筷全须全尾的晶莹红虾放在口中,轻笑道:“母后这儿的虾味道还是这样好。儿臣爱吃。”
他收敛情绪,眉眼温和,不见桀骜。
他又夹了一筷,却只放在顶出尖米饭之上,“儿臣六岁被接进宫,养在母后膝下时,您给儿臣吃的第一个饭就是这道。”
太后笑纹浮现,笑意不达眼底,嘴角弧度有些刻意,捻起酒杯,轻尝了一口,才道:“哀家记得那个时候,你生母刚殁,你瘦得跟个猴子似的,晒的黢黑黢黑的,我将你揽到怀里时,你还吓的发抖,这一转眼,你也这般大了。”
徐胥野举杯相敬,“那时,从未有人待我这般亲近过……”
他话没说完,自己先停了,也只是“那时”而已,后来太后亲子出世,她却又时时防着他。
就那一时温暖,他却也一直记到现在。
红泥火炉上温着热酒,热酒下肠,时下氛围实在是好,眼前的人又是他可以叫一声“母亲”的人,徐胥野忽然觉得身上难得的热了起来。
斟酒的是位生的极其侬丽的白面太监,徐胥野难免多看了几眼,他一向都知道自己这张脸过分美丽,眉眼精致胜于寻常女子,但眼前这位,却生生模糊了雌雄。
太监本也这般,不算雌雄,但这位单看外貌若说个高挑女子,也定然有人信。
“这位公公,生的倒好。”
徐胥野的随口一夸,让小太监正在斟酒的手狠狠一抖,透明酒液流到了徐胥野的玄色外袍上,他惶恐不安,是个胆子小的。
瑟缩着身子跪在地上,话都说不顺,“奴才苏迭远手抖弄脏了王爷的衣裳,请王爷恕罪。”
徐胥野还不急开口,太后已然迫不及待,“若说生的好,满汴梁哪里又比的上你。这小太监,哀家瞧着不错,便调过来伺候,就是胆子太小了。”
“母后取笑儿臣了。苏迭远,”他慢念这三个字,“我朝苏姓百姓倒是不多,你起来吧,母后看重你,下次莫要这般慌张了。”
太后这突然插话,是很明显的维护意味了,徐胥野不想破坏这难得的与这养母的好气氛,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长成这样,就连手上都白嫩的很,比他手里的茧都要少的多,徐胥野看了一眼这两位,突然明白些什么。
什么样的太监能到殿内服侍,还娇养着,答案自是不言而喻。
徐胥野垂目喝酒,太后年岁不算大,久居深宫自然无趣,找位解闷的男人也没什么。
“胥野,今日找你来,有一事要说与你听。”
太后拍了拍手,殿口就进来五六个孩子,这些孩子有三、四岁的,也有八、九岁的,无一例外,徐胥野都有些眼熟。
他陡然变了脸色,太后这一出“先礼后兵”砸的他措手不及。
他蹙紧了眉,还未想出到底在何处见过,突然,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张扬着肉肉的小手,朝他唤着,“小野叔!”
徐胥野搭在腿上的手猛然攥紧成拳,手背青筋凸出,刚刚那把身子熏暖的热气褪的一干二净,他头脚冰冷,心也凉了。
眼前这个女人,也仅仅是个毫无血缘关系的,时刻防范他的,高位之上的掌权者。
他桃花眼眸瞬间暗淡,胸口的钝痛不可言喻。
每次,都只是他留着那丁点的,她给予的关爱不放。
他珍藏的东西,他能给出的真心,在别人眼里,都可以弃之如敝屣。
小女娃被一个宫人拦起来,孩子还小,被吓坏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巴掌劈头盖脸落了下来,女孩左脸瞬间肿起来。
在这个宫人抬起右手的同时,徐胥野手里拿着的筷子飞出,直刺的那宫人咽喉,鲜血瞬间飙出。
变故发生的突然,在殿外候着的侍卫蜂拥而至,刀剑却对准了那一个个孩提。
小女娃已经被徐胥野揽进怀里,她不敢再哭,勾住徐胥野的脖子,抽抽嗒嗒的叫他,“小野叔,小野叔。”
指腹抹去女娃的眼泪,动作轻柔至极,他柔声问:“告诉叔叔,爹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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