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蜗“噢噢”两声，回想起了后一句：“指挥一般，野区送菜？”
前半句是陆哲说沈乔的，后半句是沈乔回敬陆哲的。
这两句互怼电竞圈许多粉丝都知道，起初是个自称他们俩朋友的人在电竞贴吧里爆料的，后来被眼尖的粉丝们扒出来陆哲和沈乔在赛场上见面之后的各种表现，于是传言可信度愈高，故事也越传越广。
到了现在，差不多半个圈子都默认他们倆互看不顺眼。
想到这里，钱宝、二花和老蜗齐齐看向两位当事人，想求证这两句话究竟是真是假。
沈乔略微扬了下眉头。
陆哲唇边笑意更盛，双手十指交叠往膝上一放，整个人放松地靠在黑红色的电竞椅背上，语调愉悦地说道：
“这件事啊……”
……
那是高一下学期时候的事情。
云城一中挑在最热的六月间举办了运动会，新校区靠着海，咸咸的海风挟着烈阳温度滚过跑道，将那塑胶跑道的味道熏成更有层次感的臭。
因为陆哲抵死拒绝参与长短跑、跳远等等要跟跑道打交道的项目——
最后他就被体委塞进了篮球队凑数。
反正他是Alpha，运动神经和体质天生就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只要有点篮球底子，参加这种班级对抗赛绰绰有余。
起初陆哲只是个替补凑数的，对篮球赛的贡献在于坐在替补席上吸引大量颜粉为理科A班加油，不费吹灰之力看着本班打进决赛。
神奇的是，谁也没想到决赛另一个队伍是Omega数量最多的文科C班。
盖因他们班有个文科生中的传说人物——
沈乔。
人人皆知，云城一中那年的校草评选出现了史上少有的两人票数持平的情况，就因为高一年级新来的两个Alpha学弟。
一个是中考全市第一，人又美信息素又强的学霸陆哲。
另一个是帅得能让人忽略他惨绝人寰成绩的沈乔。
全校有一半的Omega刷完他们的论坛生图就成了他们的颜粉，剩下的一半莫名期待他们俩之间分出个胜负来。
可惜高一上学期，两人一个在二楼、一个在五楼，平日里基本没有交集。
到了下学期文理分科，他们俩的选择更是南辕北辙。
直到这次的篮球赛，沈乔作为文科C班里珍贵的、体质超强的Alpha体委，莫名其妙地抗起了替班级争光的重担。
高一年级篮球决赛对抗班级公布之后，比赛那天观众席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学生围得水泄不通，小记者们把相机举得高高的，都想拍全校两大Alpha校草同框的照片，想看看到底谁的颜更能打。
理A的体委笑着跟陆哲开玩笑：“全校同学都想看你俩对上，要不一会儿上半场你上呢？”
陆哲噙着温和的笑意，看向对面队伍里那个夹着篮球、穿着淡蓝色球服，身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人，欣然点头：
“好啊。”
“我也想跟他打一场。”
说话时，陆哲对沈乔的背影轻轻地眯起了眼睛，好像直视的是一轮灼热烈阳。
……
赛前。
陆哲站在沈乔的对面，在观众席里莫名其妙响起的尖叫声中，对上沈乔懒洋洋地、仿佛没把比赛和对手放在眼里的目光，陆哲温和又缓慢地喊了他的名字：
“沈乔。”
他的笑容里带着愉悦的意味，“很高兴认识你。”
沈乔掀了掀眼皮，施舍似的给了陆哲一个正眼，慢半拍地拖着调子发出一声“哦。”
他道：“是你啊，你不是凑数的替补吗？”
明明旁人已经将他们俩安排成了对手，偏偏沈乔这两句话一出，倒像是陆哲还不够格站在他对面一样。
陆哲无端端地觉得好笑，他脑袋歪了一下，露出自己头发后面束起来的小发揪，扬着语调轻轻回答：“是不是凑数的，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沈乔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不知道有没有当真。
但陆哲很快就看到了他的厉害之处，无论起跳、带球过人、还是篮板扣球，沈乔就像是球场上的一道闪电，理A这边让两个Alpha双人拦防都挡不住他。
薄荷味的信息素起初只是淡淡的，好像并不惹眼，却不知不觉间遍布球场每个角落。
“咚！”一声响，沈乔的一个篮下抛投没中，理A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同时起跳，将球抢到手之后，站在远处的陆哲忽然给他们打了个手势。
下一刻，在沈乔截断之前，篮球被抛到远处陆哲的手中。
他接住球、站在离三分线仍有一段距离的位置，略微矮身、而后双手将球举过头顶——
篮球在空中划过漂亮的抛物线，陆哲落地就已经冲沈乔笑了一下，温润的笑容终于藏不住他本属于Alpha的强势，显出一抹挑衅的锋芒来。
裁判哨声同时吹响：“三分！”
沈乔单手掀起球衣下摆，露出丁点腹肌线条的同时，随意抹了抹脸上的汗，瞧见陆哲的笑，他也跟着扯开了唇角，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小憩醒来的雄狮，准备开始新一轮的狩猎！
……
赛后。
理科A班以三分的优势胜过文科C。
恰逢学校开运动会提前放学生回家，理A有人在球赛中对沈乔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有意跟他交好，顺口问：
“沈乔，打撸吗？要不等会放学网吧一起开黑？”
沈乔正在组织文C班的人各自把椅子拖回教室，听见这话，侧过头来，脖颈上还有汗意未干，湿漉漉的线条好像会发光一样，吸引了陆哲的注意力。
“行啊。”他可有可无地点头，然后又提了句：“我一区，你们呢？”
“都是一区！”
“耶！今天我们终于凑够五黑局人数了，我跟你说，陆哥打野贼牛比，指挥也厉害！跟我们五黑，你绝对赚了！”
听到这话，沈乔顺势又看了陆哲一眼，陆哲回了他一个友善的笑容。
结果到了网吧之后——
沈乔特意看了眼陆哲的段位，铂金一。
下一秒，因为输了比赛耿耿于怀的沈乔忽然挺直了腰板，将自己的电脑屏幕朝着陆哲的方向倾斜了十几度。
陆哲不经意打眼一看，瞧见了上面的钻三。
沈乔清了清嗓子，仿佛再确认似的问道：“听说跟你打游戏是我赚了？”
陆哲：“……”
他勉强批住了自己的斯文皮子：“哪里？是我赚了。”
开局十分钟。
陆哲冷漠地在耳机里通知：“别追了，你跑远了，我们在这边准备好了，马上团呢！”
沈乔敷衍地回应：“我去积累优势，你们四打三要是还打不过可就太菜了。”
话音刚落，沈乔的蛮子就遇上了对面的AD加辅助，控制丢了他一身，让他连五秒真男人的大招都没开出来就死了。
另一边，队友们因为经济总体比不过对面，队伍配置又被对方克死，四人被对方三人团灭。
五人的电脑排排灰屏。
死寂一般的沉默里，陆哲冷笑着问道：“积累优势？”
沈乔勾着唇回应他：“准备好了？”
陆哲深呼吸一口气：“我知道为什么你是上单位了——”
“沉迷人头，注定是孤儿之旅。”
沈乔“哈？”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浓重的嘲讽：“自己指挥一般还怪我？再说了，你也不看看你在野区给对面送了几盘菜？3-7的皇子谁给你的勇气掏出来？”
另外三人：“……冷、冷静点！”
……
“奇怪，明明是针锋相对的故事，我为什么感觉吃了一口狗粮？”二花挖了勺五花肉拌饭往嘴里塞，嘟囔抱怨。
陆哲正想顺势承认，不巧被路过的周大嘴听见，痛心疾首地走进来教育他：
“收敛点，陆爹。”
“知道你易感期，但你真的不能对狼崽下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双A是没有未来的！”
二花听了差点被饭呛着，钱宝把椅子往旁边拉开了稍许，惊恐地看着陆哲，老蜗在对面电脑前啧啧直叹：
“你好禽兽啊。”
陆哲稍长的眼尾扬了扬，黑瞳里捎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对周大嘴说道：“看在你叫我这声爹的份上，爹今天教你一个做人道理。”
周大嘴：“？”
陆哲：“一物降一物，爹能降万物。”
周大嘴：“……”
老蜗他们：“……”
这时，旁边的沈乔忽然“嗤”了一下，指尖在鼠标上轻轻点了点，要笑不笑地看着他，神态里拥着三分惫懒。
陆哲本来还因为吃醋而生气，但跟沈乔对视几秒，那气鼓鼓像是被人拿针轻轻扎了一下似的，莫名其妙地散了。
以至于他最终主动笑了起来，好声好气地问对方：
“我说的对吗，乔爹？”
第19章
听见如此刺激的发言，队友们纷纷表示耳朵瞎了。
钱宝看了眼屏幕，突然开口：“糟糕！”
之前陆哲说故事的时候，她以为里面有些不合适被粉丝听见的恩怨情仇，下意识就把话筒给禁音了，整个直播间里只有她点播的歌曲背景音。
现在弹幕公屏里都在聊天打屁，还有无聊至极的人根据她的表情分析DG基地里到底在聊什么。
她抱憾地看着陆哲：“队长，我忘记给粉丝们宣扬你们甜美的少年故事了。”
陆哲沉默了两秒钟，对钱宝扯了下唇角，用宽容大度的语气回答：
“没关系。”
“下辈子要注意。”
钱宝：“……？”
钱宝：“不愧是你，陆狗。”
眼见着他们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嘴遁，周经理突然拍了下额头：“啧，差点忘了正事——”
“夏季赛的赛程安排出来了，我们第一场比赛在6月3号对HCG，第二场在6月7号，对阵LAG，BO3赛制，组内双循环，组外单循环。”
“联盟官方已经发了赛程，你们回头都看看，微博有空也可以转发一下俱乐部的消息。”
“七月份我们常规赛和洲际赛同时进行，你们最近都注意点状态，平时要是有空就去锻炼一下，少吃点外卖，别赛前屁事没有，一打比赛就感冒发烧肚子疼。”
听见周大嘴的老生常谈，老蜗二花拖长了语调回答：“知道了。”
钱宝继续开她的直播，顺便提醒粉丝们赛程安排已出，弹幕里一片欢欣鼓舞。
周大嘴却只盯着陆哲看，半晌后还是不放心，拍了下陆哲的椅背，“不行，陆队你跟我出来一趟。”
方教练正好带着分析师们进来，瞧见周大嘴要拉陆哲去开小灶，不忘提醒一句：“训练马上要开始了，你有事快点说完。”
周大嘴摆摆手：“知道了，我就是叮嘱他一下。”
……
陆哲一路跟着周大嘴穿过走廊，往办公室而去。
在白色办公桌之前站定，周大嘴踱步去给他倒水，从饮水机前起身回来的时候，脸上表情莫名有些凝重。
“陆哲。”
他将水杯往陆哲的手中递，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截的陆哲，眼中是十足的认真。
陆哲接过水杯，鸦羽般的睫毛长长垂下，将他黑亮的眼瞳遮了一半，他看着手里的塑料杯子，忽而开口截断了周经理的话：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DG买下他，为的是打出好成绩，不是为了传什么乱七八糟的绯闻。”
周经理话头被他抢过，却半点不恼，神情里甚至还有欣慰：“你懂就好，我不是要干涉你的择偶观，只是咱们这职业状况就是这样，成绩胜过一切，赢了一切都好说，输了……”
输了，沈乔就会是挨骂背锅的那个。
粉丝们会拿他跟鱼在的时候DG打出的成绩对比，将所有的过错甩到他的身上，认为他的实力根本配不上DG，以各种嘲讽和挖苦让他退役。
从周经理未尽的话里想象出画面，陆哲眼眸颜色深了深。
他将杯子里的温水咕隆咕隆饮尽，空塑料杯轻易因为他的力气在掌中变形，再抬眼看向周经理的时候，陆哲脸上惯有的温润笑容消失，神情淡淡的，却同样透出郑重来。
他慢慢道：“我明白。”
DG去年在世界赛上夺冠，在状态保持的情况下，今年的春季赛冠军原本不该丢掉。
可惜谁也没想到鱼的突发情况，导致队伍只能遗憾止步四强。
粉丝们迫切地希望看到DG重回巅峰。
——夏季赛是他们最显眼的机会。
如果陆哲不能带领队伍走向辉煌，那么沈乔这个加入的新人，就会成为战队粉丝们发泄的对象，他们曾经对DG倾注了多大的爱，到时候就会对沈乔灌注以多大的恶意。
“DG需要一个冠军，乔乔也需要——放心，最近我不会再影响他的状态。”
陆哲这话一出，周经理心中登时就稳住了。
虽然陆哲这家伙平日里说话气人，但他的保证还是很有效力的。
周经理赞同地不断点头，看了眼桌上的备忘录，随口道：“行，那你先回去训练，对了，跟小狼说一声，他的队服短期内可能暂时不出，因为最近赞助商有变动，到时候谈妥了给你们五个人统统换一套新的。”
陆哲点了点头：“好。”
应下之后，陆哲转身往外走，出门时顺便将手里的塑料杯子丢进垃圾篓里。
这时，周大嘴的声音又在后面响起：
“哎，我出于私人原因八卦一下——”
……
十分钟后，训练室里。
方教练拿着记录的表格跟五人说道：“你们最近单人对线的状态还行，但是打团的节奏还需要再把握，我约了WTG今晚九点的训练赛，他们现在在筹备MSI的小组赛，肯定是巅峰状态，想想是不是很刺激？”
听到WTG，钱宝等人脸上出现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
先前他们春季赛四强赛，就是跟WTG打的，这练习赛在他们看来是个小小的雪耻机会。
陆哲眼中浮现莫测的笑意，问方教练：“BO1？”
方教练点了点头，露出搞事的笑容来：“一场定胜负，喜欢吗？”
陆哲轻笑一声：“如果我没记错，他们小组赛第一场对上的就是北美赛区的队伍，那支队伍的打法跟我们差不多，前期注重三线各自发育的优势，以打野进行联动——WTG这是想拿我们先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