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身体渐渐暖起来的林子兮逐渐舒展身体,就连心底的气也消散了不少。
叶粲见她慢慢地被睡神俘获,靠在她耳边轻轻地问:“不生气了吧?”
林子兮将脸埋在她怀里,轻轻说:“气。”
叶粲怔了一下,将林子兮搂在怀里,讨好地说:“你看,我都暖床了,你就……”
林子兮气笑了:“你不是我养的小狗吗?暖个床怎么了?”
她抬头,在黑暗中看着叶粲,语气有些急:“你难道不应该为你今天做的事情道歉吗?叶粲,你就算要真的吻,也应该先问过我吧。我们是搭档,你这么做尊重过我吗?尊重过我们的关系吗?”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吗,是可以叫做强、暴的吗?”
叶粲直勾勾地看着她,不敢说话。毕竟之前,这种事情她做得十分熟练。可如今不一样了,面对眼前这个在生气的林子兮,她有些无法理直气壮。
林子兮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叹了口气,说:“你以后不许这样了。还有你得和我说声对不起。”
叶粲点头:“好的,以后不会了。”
林子兮的气消散了一点,冷着声音说:“说对不起。”
叶粲没说话,反而笑了一声,接着俯身在林子兮的下巴上亲了一口。
吧嗒一声,下巴落了温热的吻后,林子兮觉得自己更加恼火了。她抬手,擦掉自己下巴的口水,冷冷说:“说对不起!”
叶粲偏不说,又是吧嗒一口亲在林子兮的脸上。林子兮气死了,伸手推她:“我让你道歉,不是让你亲我,你又占我便宜!”
叶粲不听,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小狗一样在她脸上亲来亲去。一来二去,林子兮心底的火气是彻底被她磨没了。
她躲着叶粲讨好的亲吻,伸手推着她无奈说:“你是狗嘛舔来舔去的!不要再舔了!”
两人闹了好一会,最后叶粲一个用力,将林子兮抱到了自己身上。她仰头,看着趴在怀里的林子兮笑嘻嘻说:“那作为赔礼道歉,我给你当一晚上垫子好了。”
林子兮一巴掌盖在她脸上,恼怒地说:“硬邦邦的,我才不要。好了快睡,好好当个暖炉,别闹腾。”
叶粲哦了一声,却伸手搂住了她的腰,抱着她不让她下去。
林子兮又打不过她,生气也气不起来,索性破罐破摔,趴在她胸口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种姿势其实不好睡,林子兮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在梦里,她似乎被一只大狗抱在怀里不停地舔来舔去。
那是林子兮长到那么大以来,做过的最荒诞旖旎的梦。早上醒来后,她又一次看到叶粲冲她笑得灿烂的脸,原本消散的火气莫名地又起来了。
她决定最近不要再搭理叶粲。
之后的几天,林子兮在片场拍戏,维持着那天下午的样子,不再和叶粲有所交流。
只是隔壁那间房最终还是退了,叶粲用自己强大的暖炉功能俘获了林子兮,得以暂时留在她身边。
两人就这样过了几天白天冷淡,晚上同床的生活。向来敏锐的叶粲这一次却觉得林子兮其实没有什么大问题,每天拍完戏之余,仍旧是没心没肺的吃吃喝喝。
倒是林子兮,明明没有多大的事,却在这几日的折磨里,对叶粲的行为更加恼怒。
这是她第一次因为某一个人而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认识她多年,向来认为她是个静水深流之人的蒋越,敏锐地察觉到她平静海面下的汹涌波涛,并且在这波涛之中体会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一日在片场拍完戏之后,蒋越捧着保温杯站在林子兮身边,一起看叶粲拍戏。
林子兮站在人群中,视线一直落在镜头前的叶粲身上,目光是蒋越从未见过的柔和与深邃。
蒋越轻叹一声,伸出手臂撞了撞林子兮。几次之后,林子兮回眸看向蒋越,迎上了她调侃的目光:“看得这么认真,叶粲就那么好看吗?”
林子兮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这是在看她演得怎么样,你又在乱想什么。”
蒋越哼了一声:“我都没有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乱想什么?又怎么认定我就是在乱想。”
林子兮不再看她,扭头将目光重新落回叶粲身上:“鉴于你最近的言辞,我认为我的说法十分正确。”
蒋越切了一声,看着林子兮漂亮的侧脸,轻叹了一声:“哎,不和你吵。子兮啊……我以前觉得你是高山上的人,不沾烟火气。现在看来,你还是我们这些俗人嘛。”
林子兮扭头看着她,好笑说:“我怎么就不沾烟火气了,我不一样在勤勤恳恳的工作,为五斗米折腰吗?”
蒋越摇摇头:“不不不,不一样。你以前在我心里,那就是一心搞好创作的艺术家。简直是高不可攀,让我辈仰望。”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有了烟火气,也有庸俗的情绪了。”
林子兮哭笑不得:“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变着法的损我呢?又是烟火气又是庸俗的。”
蒋越捧着保温杯喝一口,笑眯眯地说:“没有呢,我在夸你呢。”
她说完,还做作地长叹一声:“果然,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啊。”
“它可以让人短暂地脱俗,也可以让人入世啊!”
蒋越唏嘘一声,捧着保温杯走了。
林子兮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反应不过来。
爱情?她爱谁?叶粲吗?
林子兮回头,看着镜头前叶粲那张稚嫩又年轻的面容,望着她她那双似乎永远明亮的双眼,只觉得十分荒诞。
她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自己喜欢的人会是这个模样的。
怎么说,她也不可能喜欢这种看起来靠不住,又小蛇精病一样的人。
对吧?
第73章十四
之后的几日里,林子兮连续陷入了一种荒诞感中。而这种荒诞感,似乎让她找到了自己和祸国美人的相似点,彻底融入了故事后期的角色中。
王是不可理喻的。在美人眼中,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身为肩负起所有臣民命运的王,她活得潇洒肆意,眼中淡薄得容不下任何人的生命。
作为引领臣民的王,她手握权柄,却丝毫没有替百姓着想的念头,反而是挥舞着自己的屠刀,将朝政弄得一塌糊涂。
她昏聩,无能,一定会成为史家刀笔下令人觉得无耻,让人唾骂的君王。
美人知道,这样的王,只会加速这个腐烂王朝的灭亡。甚至不用多久,王也会随着王朝的覆灭,从高高的王座上跌落下来。
这是个一无是处的王,一个不会有任何喜欢的王。可偏偏,美人却倾心了。
这样的爱慕,于美人来说十分荒诞。
她所爱慕之人,是世人眼中的昏聩又残暴的君王。可是这样的人,却会在夜里用火热的身躯温暖她;却会仗剑在万千唾骂声中护着她;却会将能给予的一切都赠与她。
即使她们的故事,是由残酷的强迫开始的。但那些日夜不曾重复的温柔,如同泥泞的沼泽一般,将美人逐渐吞噬。
这份爱,于黑暗的沼泽中萌芽,也永远不会有破土朝向明日的那一天。
美人的爱是如此隐忍,隐忍到甚至没有发现疯王看向她的目光,充斥着越来越多的不解与疑惑。
她在痛苦的边缘挣扎着,对自己萌生的这份爱意越发绝望。直到最后,在每一个给疯王端去毒酒的夜晚,美人也在之后偷偷地给自己服下双倍剂量的毒酒,静等着她与王这份无缘的爱情迎来终结。
她在这种荒诞中承认了自己对王的心意,也在挣扎中明白,她与王今生永无可能。
因为她爱上了一个疯子。疯子连自己怎么活着都不明白,又怎么能明白爱是什么呢。
很快,王的国度迎来了终结。
在背后操纵着一切的权臣,向天子上书,起兵讨伐昏聩又残暴的王。
王朝的军队一触即溃,很快就到了兵临城下的时候。
原本热闹的王宫一片空荡荡,王身穿冕服,端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看着宫门外的硝烟,抚着膝头上的剑眼眸沉静。
一片狼藉的宫殿里,美人一袭白衣款款来到王的面前,端着杯酒遥遥一拜。
王看到她有些诧异:“怎么,你还不走吗?”
美人将托盘里的酒举过头:“我不走,我来给君上践行。”
王若有所思地看着跪在大殿中的美人,想了好一会,提着剑从玉阶上走下来。
她伸手,取过美人盘子里的那杯酒,捏在手中把玩道:“也是,已经是诀别的时候了,你有心了。”
王说完,仰头喝下杯中酒。一饮而尽后,王松手,吧嗒一声,玉杯摔碎在地上。
听到这个声响,美人捏着托盘的手霎时收紧。
王俯身,将美人扶起来,看着她素净的面容含笑说:“你今天怎么如此素净?”
美人敛眸,不敢直视王的眼睛,轻轻说:“因为君上就要死了,我来给君上践行。”
王笑了一下:“那你应该穿得艳丽些,你知道的,孤好艳容。”
她说着,搂着美人缓缓地朝宫外走去:“不过你今日这般素净,也很好看。”
王顿了顿,笑着和她说:“能见到你,孤很高兴。”
“但不要太久,孤怕你忘不了。”
王将她搂在怀里,神色极为温柔:“你快点走吧。千千万万在宫外的人都想杀孤,这里很快就要被鲜血所浸染。”
“再迟一点……”
靠在她怀里的美人仰头望着王温柔的神色,眼眶逐渐盈满泪水。望着望着,一丝鲜血从美人的嘴角溢出,顺着下颚线缓缓流淌……
五感敏锐的王垂眸,在看到美人嘴角的献血时,生平第一次露出了无措的表情。
她抬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美人的侧脸,问:“你也喝过刚刚那杯酒,对吗?”
美人看着她,缓缓淌下泪水,并未作答。
王俯身,将她打横抱起。看着她嘴角的鲜血,目光逐渐迷蒙:“何苦呢?这不值得。”
美人抬手,缓缓地将自己嘴角的鲜血擦拭掉,露出了一个王从未见过的明媚笑容:“值得。”
王被那样的笑容所震慑,在迈过宫门时,脚步踉跄了一下,跪倒在宫门前。
此时,炽烈的阳光洒在宫门前,日光璀璨得令人睁不开眼。
王俯身,看着搂在怀里的女人,轻笑了一声:“宫外的那些人,都蠢透了。想杀死孤又何须千军万马,只要爱妃笑一下,孤就愿意死了。”
美人缓缓抬手,擦拭着王嘴角的鲜血,双目含泪说:“可是君上,是很难让人愿意笑的人。”
王不停地点头:“孤知道,孤什么都知道。”她知道她的爱意,知道她的恨,更加知道那些酒里全都有毒。
毒液已经侵蚀了美人的五脏六腑,美人靠在王的怀中,抬手抚摸着王的脸颊。
她唤:“君上……君上……”
王俯身,靠在她唇边倾听。美人气若游丝:“来世不要……”
王伸手,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替她说出了那句话:“不要在冬日里相会,太冷。”
美人盈满眼眶的泪水,霎时掉落。
随着导演的一声咔,祸国的所有戏份正式杀青。
于明看着片场中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抬手抹了一把自己不存在的泪水,感慨道:“真是让人落泪的爱情啊!”
说完,还朝着场中的林子兮竖了个大拇指:“林老师的演技真棒!”
往常会笑着回应她的林子兮这次却没有回头,她只是趴在叶粲怀中,揪着她的戏服,无声地痛哭。
她沉浸在甘棠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紧紧地揪着叶粲胸口的衣服,哭到浑身发抖。
为何……为何只是短短几年。为何明明是那么通透又聪明的王,会生在这样的一个朝代。
为何要说来生呢。
明明她们之间,已经没有来生了。
她只能无力地揪住王的衣服,在令人窒息的疼痛中,哭到浑身颤抖。
将她搂在怀里的叶粲,听到她泣不成声的呼唤后有些不知所措。她将林子兮搂在怀里,神色有些慌张:“林子兮……林子兮……”
林子兮靠在她怀里,哭得难以自持,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叶粲俯身,将她搂在怀里,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她在说对不起。
林子兮哭得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明明是爱着的,却无法保护你。对不起,明明知道你不是无道的君王,却还是杀你了。对不起,明明知道你只是有病,却没有救你。
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救你……
叶粲听清她的话之后,愣了一下。她抬手,缓缓地搂住林子兮的脑袋,轻叹了一声:“孤说了,孤原谅你了。”
“你是……无罪的。”
你从未欠我什么,也不需要对我付出什么,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她将林子兮搂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哄:“别哭了林子兮,这只是个故事而已。”
“别哭了……”
剧组的人这时也看出林子兮的不对劲来了,于明知道她这是入戏太深走不出来,连忙上前和叶粲一起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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