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便甩了甩头,把难过和紧随其后一连串复杂的情绪抛诸脑后,简单地向郑松柏说明了一下剧本的事。
听完他的解释,郑松柏气得差点把眼睛瞪出眼眶。
“你说什么?”他太阳穴上的青筋蹦得快有三尺高,被发蜡箍在脑后的头发也几乎根根竖起,“这杀千刀的小人作祟!他是差这点钱给自己买口棺材吗?!小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咱可不能让人这样欺负了去。”
苏凡瑜礼貌地点点头,心里却并没有打算要麻烦他。
倒是郑松柏并非面上客气,边说边思考起了怎么能帮上忙这个问题,不一会儿便道,“我们公司好像前一阵子和编剧协会有些合作,我找人把你拉进协会,给你背书怎么样?”
苏凡瑜还来不及拒绝,郑松柏又道,“前一阵子我们为了宣一个电影和一家宣传公司签了年框,他们可是连《娱乐周刊news》?都能搞定啊,还是挺厉害的。反正签了年框不用白不用,干脆找他们做宣传方案,把你捧红得了,你说呢?”
看着郑松柏竭力想帮忙的样子,苏凡瑜心里既是感动又倍受压力,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握了握拳头,勉强道,“郑哥,我们现在其实证据足够了,哪怕我不公开身份,要是打官司的话,应该也是能赢的。”
郑松柏压根儿没想过苏凡瑜口中的这种可能性,听完他的话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道,“不公开自己的身份只想着打官司?如果我是明珠,你猜我会怎么做?”
苏凡瑜有些不明所以,疑惑道,“明珠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无视法律的存在吧?”
“这不是无视法律的问题,而是怎么操作的问题。”郑松柏说着晃了晃脑袋,“你想利用公证书以盗窃或者挪用之类的罪名起诉是不可能的,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毕竟知识产权这东西,我只需要修改一些文字就可以证明我的剧本和你的剧本是两个东西,至多能让你告一告抄袭。而在现在国内这个环境下,就算是判下来抄袭了,也不过是罚些杯水车薪的钱,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该拍戏拍戏,该上院线上院线,你要是跟我搞舆论那一套,还可能反过来给我增添热度。”
苏凡瑜的脸色像被用完的调色盘般难看。
其实就算是没有郑松柏,他潜意识里其实也很明白自己最终可能必须选择曝光自己,但主观上,他仍然抱有着一丝侥幸,总觉得再好好想一想,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
然而郑松柏言之凿凿地把他想到或没想到的点砸在了他的脸上,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别想了,没有退路了。
而他知道郑松柏是对的。
见苏凡瑜低着头,郑松柏张了张嘴,闭上,又张开,“小瑜,”他说,“我认识的那个苏凡瑜并不是一个因为害怕出风头而不敢为自己争取正当权益的人。
他能勇敢地拒绝苏家的威逼,强硬地与之抗衡,能不顾他人的看法带领公司转型,能底气十足地和空有资历的老家伙据理力争——说到这个,他们给《火眼》找来的导演,你猜是谁?”
苏凡瑜摇摇头。
郑松柏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低头拿出手提袋里的一本宣讲手册,翻到折角的一页,指着上面的班底介绍对他道,“是付安翔。”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苏凡瑜下意识地眼皮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付安翔是千金曾经的导演。
因为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在当初浩浩荡荡的“劝退”活动中,这个人并不在他的劝退名单当中。而在公司组织架构重组后,出于对付安翔自尊心的保护和对他资历的尊重,他也一直很优待他,甚至在他表示想拍一部短片报奖的时候,还免费给他提供了自己的本子。
可付安翔并不是个会领情的人,又深受圈子风气影响——自视甚高还极其看不上编剧。在拿到剧本后把剧情改得面目全非还觉得自己肯拍是剧本创作者的荣幸不说,在内部看片会上,因为他针对影片提出的建议,他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完全不懂创作,只会扼杀创作者的光芒,根本配不上父母早年留下的公司理念”。
那是他第一次面对来自员工的指责。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种肾上腺素极速分泌后,整个人激动得头晕目眩的感觉。
因为毫无经验,也并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当时年少无知的他一股脑儿地把自以为是的、不加修饰的意见全丢了出来,直到眼睁睁看着付安翔在听完他的话之后甩门离去,还愚蠢地以为只要给他一点时间空间,他就会自己想通。
——可事实上并没有。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付安翔便离职了,即使他诚恳地道歉,也没能把人留住。
在会议上时不时问下属“有没有什么想反驳的”,便是这件事之后,他痛定思痛养成的习惯。
郑松柏那会儿虽然离职了,却也从一个千金的老同事那里听到了这则八卦。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在这之后的几年里,付安翔逢人便说“苏凡瑜是个没心肝的白眼狼,千金到他手里后就毁的差不多了”,因而对苏凡瑜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流露出来的心虚与愧疚很是不解。
但现在显然不是一个追问的好时候。
“我刚才虽然只听了一个《火眼》的梗概,但这个故事,我喜欢极了,”他压下心中疑惑,一心一意地劝道,“我不知道你在瞻前顾后什么,但现在,绝对不是做缩头乌龟的时候。你就真的甘心自己费尽心血写下的故事,被认定是其他人创作的?你就真的甘心把这样一个快意恩仇的故事,交给小肚鸡肠的付安翔去拍?你就真的甘心为他人做嫁衣,让明珠赚得盆满钵满?”
总有一天
告别郑松柏,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苏凡瑜一直在晃神。
他心不在焉地刷卡开门,刚迈了一步,便撞上洗完澡、穿着内裤就出来的齐卫东,吓得一个激灵,呆在了原地。
看着难得有些木愣愣的苏凡瑜,才送走王檀没多久的齐卫东下意识舒展开眉头,扯出笑脸,试图逗他开心道,“至于这么大反应嘛,我身上哪里你没见过?”
这招以前很有用。不管回家进门的时候有多不开心,苏凡瑜总是能被他不一定好笑的俏皮话逗得忍俊不禁,然后蹭进他怀里,告诉他还好有他在身边。
但这一次,苏凡瑜没有回应,只是从背后关上门,跨步走到床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齐卫东抿了抿嘴,心下一沉,轻手轻脚地凑到他身边,也坐了下去,发现他没有表现出反感后,又往他身边蹭了一下,与他相隔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
“我都知道了,小时,对不起。要不是我……也就没有这个糟心事了。”
苏凡瑜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又把头低了下去。
齐卫东见他虽然没出声,但好歹是有反应了,松了口气,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背,道,“我听檀哥说,你好像不想公开自己是生不逢时的事,他让我来劝劝你。”
——王檀的原话是“这个世界上能让苏凡瑜听劝的,怕是也只有你了”。但他非但没敢把这话复述给苏凡瑜听,就连这个结论,也不太敢自信地认下,不自觉便模模糊糊地一语带过了。
感受到苏凡瑜在听到这句话后的僵硬,他努力地抑制住自己想把人紧紧抱在怀里的欲望,生怕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让苏凡瑜再次对他产生恶感。
他盯着苏凡瑜越来越低的后脑勺,只能凭借着专业的歌唱技巧控制住随着心脏传来的异样而不住颤抖的声带,“当然,如果你想公开的的话,我可以保证姜药和齐锦台投资的所有公司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但,我和檀哥的观点不一样。”他顿了顿,“公开是最好的选择吗?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呢?王檀也好,别人也好,终究不是你,不能代替你承受选择的结果。所以,无论你是想公开,还是不想公开,我都会支持。”
苏凡瑜怔住了,就快埋进胸口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他没有想过齐卫东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以为,齐卫东会和所有人一样劝他站出来。
因为这是正确的,不管从什么角度看。也因为苏凡瑜对于齐卫东来说向来都只是个无关痛痒的小人物,而生不逢时却意义重大。
可齐卫东却说,没关系的,不管他怎么做,他都会支持。
没道理的。
没道理的。
这简直……
“为什么?”苏凡瑜一边问,一边眨了眨控制不住湿润温热的眼眶。
因为生怕被齐卫东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他并不敢抬头直视他,只能盯着木质地板的纹路,试图让那些错综的横线分散自己的情绪。
齐卫东倒也没有介意他明显的躲避,微微一笑,道,“我的大编剧也有料事不如神的一天?”
“我的大编剧”这种说法实在太过暧昧了些。
苏凡瑜能明显感觉自己从脸到脖子到耳朵根都开始发烫,整个人也愈发僵硬,只能梗着脖子尽力控制住声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假装平静地重复道,“为什么?”
“你之前说,你是一颗想罢工的星星,但在我看来,不是这样的。”
齐卫东的声音听起来很认真,本就颗粒感十足的嗓音因为他刻意的压低而更加酥麻,像是要透过耳膜,在苏凡瑜的身体里不管不顾地洒下一捧不知道会结出什么果实的种子。
“你不是星星,你是整个宇宙。你也不是发不了光,你只是想把星星藏起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这当然没有问题。”
苏凡瑜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
如果说齐卫东单纯的言语挑逗他还能招架得住的话,这种听起来不是表白却比表白更吓人的言辞就不在他的预期承受范围内了。
他握紧拳头,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感受到疼痛后才勉强相信自己尚在现实当中,却依然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齐卫东为何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因为这并不该是齐卫东会对他说出的话,以他的性格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来说。就好像……他那些为了挽回他的深情表白都是真心的一样。
“会不会,”玻璃罩子里,一个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爱心的小人谨慎地冒了头,“他真的喜……”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不。
别自作多情。
苏凡瑜一边打断,一边狠狠掐着心里那个的小人的脖子,严肃地告诫他道,“齐卫东或许是比你想的更在乎你一些,也或许他有别的理由,但总之,不可能是这个。再瞎说,我就掐死你。”
“虚张声势。”小人对他吐了吐舌头,踹了他一脚后,便消失不见了。
见苏凡瑜始终没有说话,齐卫东叹了口气,又道,“小时,你做苏逢时的时候不开心,做苏凡瑜的时候,好像也不开心。”
边说,边揉了揉脸,试图把藏不住的失落与难过揉碎了扔到地上,“很惭愧,什么才是对你好的,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也希望你能意识到这件事。”
他很清楚让苏凡瑜接受他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也对此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得不到回应的失落与始终无法走近苏凡瑜的焦虑让他不可抑制地有些心力交瘁。
但神奇的是,只要一想起苏凡瑜说过的“所有人到幸福的距离都是相似的”,他就又无端生出了一些力量来,觉得那一点回忆的余温足够支撑他度过下一个没能挽回苏凡瑜的日子。
总有一天。他想,总有一天。
第60章
我是生不逢时
自从《成名在望》的动员会之后,公司里就再没有开过像这样的大会。最大的会议室根本不够塞不下全公司这么多人,秘书只好让大家在规定的时间到休息区附近待着。
下午三点差五分,休息区的沙发和椅子已经座无虚席。
徐晏乔四处张望一番,走到李莉华的身边,半倚在她坐的沙发的扶手上对她道,“我都快不记得上一次开全员会是什么时候了。”
“好几年前了吧。”李莉华回了一句后,又立刻低头噼里啪啦地打起字,好一会儿才熄了手机屏,侧过身看向徐晏乔,“高麟和陆昊那边对齐卫东的事有什么想法吗?”
王檀的判断是对的。
在经历了零星几个营销号的敲诈之后,当天晚上九点,网络上便涌现了无数关于那些照片的微博、贴子以及营销稿,数目之多,让王檀在看到这些东西之后,第一反应甚至不是“真恶心啊”,而是“真有钱啊”。
因为王檀已经提前交代过了情况,李莉华的公关部门在照片出现的第一时间便动作极快地按照预先准备好的计划开始和各大平台进行商谈,徐晏乔也在接到通知后同步与各经纪人、业内互通有无、安抚人心。
虽然都是通宵没睡,但好在事情没有超出他们的控制,所以此刻,两个人的心情都还不算太糟。
“可能是因为这方面的名声一向不怎么样吧,”徐晏乔撇了撇嘴,“他们都没把这几张照片当一回事呢。”
不管怎么说,这对于公关来说无疑是好消息,李莉华眉头稍微舒展,却依旧有深深的纹路,“对齐卫东来说,可能真的只是个不痛不痒的绯闻,但王檀应该也和你说了吧,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说着,她起身把徐晏乔拉到休息区外无人的拐角处,轻声道,“我听说明珠那边的公关正到处找咱们公司当年出去的那一批人,希望他们说些苏总和公司的坏话,虽然一直没想明白他们打算怎么把齐卫东的绯闻和这联系到一起去,但我们现在看到的,还只不过是他们整个计划的冰山一角罢了。”
略加思索后,徐晏乔也皱起了眉头,“说起来,付安翔也不是善茬,我已经看到不少和他有关的人不指名道姓地内涵小瑜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早做准备,找些以前的同事们帮着站一站台?”
“我有想过这个,但难度应该不小,”李莉华的声音状似平静,握着手机的手却因为用力而一片泛白,“且不说有多少人愿意主动打破自己平静的生活,淌到这趟浑水里来,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大家也不会不懂吧。”
正说着,不远处忽然隐约传来了齐卫东的声音,“这么明显的潜台词我难道听不出来吗?话里有话我可以接受,但你为什么不能承认呢?”
“我没有。”回应他的人是苏凡瑜,“抱歉我评论了与我无关的事,你就当没听到,行吗?”
“不行!你老是这样不坦诚怎么行!”齐卫东抬高了音量,“我可以认错可以道歉可以改,也不是非要你现在就和我……”
走过转角,他发现徐晏乔和李莉华正竖起耳朵、一脸暧昧地望向他们,忙熄了声。
跟在他的后面的苏凡瑜面上若无其事地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心里却长长地叹了口气。
从机场来公司的路上,齐卫东接到了姜一宁的消息,说他的母亲突然决定了要和他的父亲离婚,而这件事情的起因还要从苏凡瑜接到王檀电话那会儿说起。
就在苏凡瑜为了生不逢时焦头烂额的时候,因为张思桐手上确实有姜一宁的“不雅照”,作为销毁照片的交换,姜一宁同意让父亲和他见一面,把所有事情都一次性说清楚、问明白。
想着要趁母亲出门旅游把这事儿速战速决,姜一宁换了早几趟的航班和张思桐一起匆匆打飞的回了家,让被姜药的前台和姜父秘书拒绝了无数次见面请求的张思桐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生理上的父亲。
完全如姜一宁所料,他的父亲对于张思桐并无任何感情可言,见了面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让他不要再对他或是姜药存有任何的一丝幻想。而在说完这话之后,更是任凭张思桐情绪崩溃到泣不成声,也依然眉头都不皱一下。
但让姜一宁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他父亲准备招呼管家撵人的时候,此时理应还在国外享受和闺蜜一起的度假时光的母亲忽然出现在了门口,制止了父亲的行为,还语出惊人地对张思桐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母亲也当面和我道了歉,看在她的份儿上,只要你不继续错下去,我可以既往不咎。”
姜一宁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妈,你之前说的在国外是和……???”
像是嫌儿子话多,药夫人轻轻瞪了他一眼,也没回答,把今年生日的时候丈夫给自己买的爱马仕放在了桌上,从包里拿出一叠纸,递给了丈夫,道,“姜桐,我们离婚吧。”
姜父委屈地要死,不明白为什么单单就张思桐算计姜一宁这件事而言,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妻子却依然要惩罚他。他下意识地想把那写着“离婚协议书”的刺眼纸张撕了,还没动手,就听妻子闲闲道,“撕了这一份,也会有下一份。”
“为什么?”他沮丧地把纸往沙发上一扔,不住地回忆,并不知道在过去的二十几年和妻子的相处过程中,除了这一个小三的事,自己还有哪里惹她不开心了。
张思桐的母亲之后,他再没搞找过婚外情的对象,也没有第二个私生子,至多不过是酒桌上的逢场作戏和一夜风流罢了。不仅如此,他每年都遵守约定,一到冬天就扔下工作,全心全意地陪妻子度假,有的时候气氛对了,他们也会像最初谈恋爱时那样甜蜜恩爱。
他以为妻子早已原谅了他年轻时候的一念之差,以为现在这样的生活会永远地持续下去,以为等到他们七老八十了,这个自己爱了一辈子的女人依旧会优雅地倚在沙发上等他回家。
叹了口气,药夫人解释道,“你这些年做的事,真以为我都不知道吗?人人都说姜药的公关能力强,你作为老板,就从没想过为什么吗?”
姜父瞬间呆愣在了原地,表情如遭雷劈,刚才面对张思桐时的嚣张气焰,到了此刻已经消弭殆尽。
“姜桐,你别误会,我不是在乎这些事才要和你离婚的。”看着脸色如丧考妣的丈夫,药夫人看起来既没有大仇得报的爽快,也没有百感交集的纠结,冷静地好像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我是因为不在乎你,才要和你离婚的。”她说,“我当年就说过了,我不在乎你了。”
也正是这句话,经由姜一宁的转述,让在回公司路上的苏凡瑜和齐卫东起了争执。
苏凡瑜原以为这世上的感情各不相同,所以虽然一直不赞同药夫人曾经的选择,却也不敢对自己不了解的人和事妄加揣测,只道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直到听闻药夫人离婚的决定,他才忽然意识到,在爱情中被伤害的人,或许没有那么不同。
在听齐卫东讲完姜家的整个故事后,他更是觉得自己十分能理解药夫人说出“我不在乎你”时的心情他想,这两个“不在乎”是不同的,现在这个“不在乎”,是释怀放下,而当年那个,更准确地讲,应该叫作她不期待了。
——这么多年来,她之所以没有提出离婚,正是因为她不期待丈夫能为自己守身如玉,不期待他会像自己这般忠贞地对待爱情,不期待他的一切誓言与爱意,以为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就能过得潇洒自在。
可是她终究会发现事情并非如她所愿。她会发现虽然不期待了,但是人本能的反应是很可怕的,他们只要还一起,她就会持续不断地被丈夫出轨的事实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