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你听我说……”
齐卫东还没有想好怎么把冒牌货的事告诉苏凡瑜,但眼见着不说不行,也只好硬着头皮道,“那个人是我爸妈找来假冒你的。他们骗我说你把东西送回来是因为你有事暂时不能和我一起住,又私拿我手机删了你的微信和电话,用别的号码顶替,还不知道从哪里……现在知道了,搞来了《火眼》。
我,我一开始把那个人当成了你,那天你来餐厅的时候其实我和那个人刚见面没说几句话,但后来我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越说到后面,便越小声。
但出乎意料的,苏凡瑜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只是稍微有些惊讶。
齐卫东生怕多说多错,解释得七七八八,便停了下来,小心地等待苏凡瑜主动开口。过了一会儿,苏凡瑜道,“对不起。”
齐卫东一愣,“什么?”
“这件事怎么说,我也有连带的责任吧。”苏凡瑜看起来有些疲惫,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他脑子转的向来快,只是刚才那一会儿,便想了很多。
?他想,谎言会让生活千疮百孔的道理父母明明经常挂在嘴边,他却鬼迷心窍地没有听进去。
?他想,如果他在医院就告诉齐卫东自己的身份,或者干脆假装自己只是个护工就好了,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照顾他,也可以在他好转之后便功成身退。
???他想,如果他在齐卫东回来之后向他坦白自己就是生不逢时就好了,碍于他的恩情,他们要分个手总也不会太不体面,齐卫东可以自然地去寻找他真正的恋情,也不至于因为一个悬而未决的谜题浪费了大好时光。
?他想,以前的自己也好,齐父齐母也好,以假乱真的苏逢时也好,他们都搞错了一件事,生不逢时并不是齐卫东心里的伊甸园,至多也只是一种出于雏鸟情结的误会罢了,他们这样当真,反而是弄巧成拙。????
齐卫东没有想到苏凡瑜会如此迅速地原谅自己找错了人的事不说,也没想到他会把这件事揽到自己头上,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眼前一亮,“没关系,既然误会解释清楚了,咱们别分手就行。”
苏凡瑜看着他的表情,几乎要以为他是喜欢自己的。
但是想了想那些让他产生误解的前车之鉴,他最终还是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齐卫东可能仍然需要一个对他好、包容他、爱他、关心他、还不抽烟的完美工具人,可是他不想做,也做不了了。
“我和你分手,是之前就想好的,与这个无关。”
“为什么?”
齐卫东想不明白。
过去的三年,他们真的很好。他拥有了他苦苦追寻的爱情,拥有了梦寐以求的爱人。
他是他的第一个听众。他是他的第一个读者。
苏凡瑜陪着他渡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完全地接纳他、包容他、尊重他、爱他。而他,就算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也至少能在苏凡瑜伤心难过的时候充当他的大型抱枕,并付出自己全身心的爱意。
他原以为他们是一对刚刚好的小可怜,虽然各有不幸,却又幸运地遇到了能给对方一个家的人。
却没有想到这个家,这个在他记忆力里绝对温暖安全、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匹敌的家,苏凡瑜现在不想要了。
苏凡瑜没有立刻开口。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是委婉地说觉得两人不合适呢?还是直白地告诉他“因为你不爱我”?
被齐卫东拆穿身份的场景,其实他曾经设想过。对他来说,这是很坏很坏的情况。
但是那个时候,他还并不知道苏逢时对于齐卫东来说是一个他并不爱却能满足他需求的工具人。所以,当真的面对着齐卫东,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个卑微可笑、怎么都做不对事的人时,他发现自己远比曾经想象的还要难过。
毕竟他原以为,不管怎么说,他至少是可以体面道歉的。
他以为他可以告诉齐卫东虽然我欺骗了你,但我对你是真心的,从无半点虚情假意,所以请不要太过伤心。可是实际上,他并没有说这个话的权利。
他得不到爱情,便想追求体面,发现体面也得不到,便只好再退一步——他想,他至少应该保留理智。
所以他扪心自问,走到今天这个田地,齐卫东有做错什么事吗?
没有。
不是齐卫东逼着他隐藏身份的,也不是齐卫东逼着他分手的,是他因为自尊心主动选择欺骗的,是他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这份幸福是可以属于他的。
——说到底,这一切,不过是他咎由自取而已。
他是做错事的那一个,一直都是。
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理由用各打五十大板的“不合适”来搪塞人呢?
深吸一口气,他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
“我不是要你把责任都揽走。”齐卫东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为什么?我想知道原因。”
“齐卫东,”苏凡瑜有些无奈地合了合眼,“小钊。”
有一个瞬间,他几乎想把自己这段失败的恋爱经历完完全全地复盘给眼前人听。
但强烈到无法抑制的羞耻感阻止了他。
“小钊,”他轻轻地叫道,仿佛梦回齐卫东车祸后的病房,“你好像没有打算问我为什么要骗你,也可能,其实你很清楚为什么。我希望你好好的,希望能对你好,希望能堂堂正正地叫你小钊。但苏凡瑜是做不到这的,所以我利用你看不见,假装自己不是那个你讨厌的人。”
齐卫东瞬间红了眼眶。
“我知道你很明确地拒绝过我,知道自己这样贸然进入你的生活像个变态一样,也知道我在三年后这样一走了之很不负责任。所以我真的很抱歉,我愿意补偿你任何东西。真心的。
但是说起来,你其实也骗了我一件事。
——你骗我说我爱你。这是我提出分手的理由。”
“你说什么?!”齐卫东瞪大了眼睛,全身的血液“轰”地一声涌进大脑,“你觉得,我不爱你?”
他从没对苏凡瑜隐瞒过情史,但也没主动提过,所以苏凡瑜知道他有几任男女朋友,却不知道这其中大多数的分手,都不是齐卫东主动提出来的。
觉得他并不真的爱自己,觉得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觉得跟他在一起像是炮友而不是恋人之类的指责齐卫东听了太多,但只有一次,他想要反驳。
这一次。
他不爱苏逢时?开玩笑,他这辈子只爱苏逢时,也只爱过苏逢时。
见他的表情如同五雷轰顶般,苏凡瑜稍微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我没有要指责你,是我之前不明白强求不得的道理,你不用……”
齐卫东忽然抱住了他,“我爱你。我不知道你的不安全感是哪里来的,但是,我爱你。我心跳的节奏都在说爱你。”
苏凡瑜懵了。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演这一出骗人骗己的戏码,是要给谁看?他吗?意义又是什么?
是因为……对他虽然没有爱但是有需要吗?
“你不用,不用这样。”他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想推开齐卫东,但是齐卫东力气比他大一些,他没能成功。
那其实已经没那么痛了,对于齐卫东只是单纯需要他这件事,但他替齐卫东感到难过。他没有想到齐卫东为了他的“需要”,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如果你真的……”他不自觉地咬了咬牙,“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像以前一样关心你,安慰你。”
“那你还会说爱我,还会睡觉的时候让我抱着,还会和我做爱吗?”齐卫东质问。
“你和你的朋友会做这些事?”苏凡瑜反问。
“当然不,”齐卫东把毛茸茸的脑袋埋在苏凡瑜的颈窝里,猛地吸气,“那就不行,我不同意分手。”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苏凡瑜逐渐觉察到异样。
“你是……需要一个炮友?”感受到胯间有东西戳着自己,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一些力气,推开了齐卫东,“你多久没做了?憋得太狠了?”
齐卫东看起来有些委屈,“你多久没做我就多久没做了。”
苏凡瑜差点就要高兴起来——他爱的人在暗示自己的忠诚。但是立刻,大脑便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在几年前告诉他,他是一个令他扫兴至极的床伴。
这是他这段时间用来应对脑子里时不时蹦出来的甜蜜往事找到的最佳方法,已经成为了他的条件反射。
所以他迅速冷静了下来。
“如果你只是想上床,也行。我可以做你的炮友,只要你能硬。”
他的表情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也很淡,像是随口说了句不甚重要的话。
但齐卫东几乎是本能地在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在说什……”声音戛然而止。
??他忽然想起来了。
不是对着苏逢时,是对着苏凡瑜,他曾经说,看到是你,我差点硬不起来。
理智告诉我我的存稿不允许我整章整章发,感性告诉我这章和修改前的版本有一些重复的地方,分半章发对不起读者,结果你们也看到了……
第48章
缺少关爱的孩子
其实抛开别的不说,他们那一次做爱,单纯的性体验是很好的。
齐卫东下意识想。
他当时确实对苏凡瑜有偏见,看到他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第一反应就觉得他要算计自己,但关灯上床之后,苏凡瑜的亲吻和触摸,让他很快忘记了一切。
不像那些经验丰富、爬上他的床以换取曝光度的情场老手,也不像那些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喜欢到他这种、虽然对性事一窍不通却满腔热情地献祭自己的青涩菜鸟,苏凡瑜既不会熟练地跪在他身前做前戏,也不会手足无措地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
他对一切都不是很熟练,举手投足间却总是游刃有余的样子,似乎是两种性伴侣的优势都没有占到,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这样刚刚好。
他会在发掘了他身上的敏感点之后发出细微的笑声,会在动情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喊出他的名字,会在没有力气之后气喘吁吁地拍着他的胸肌问他能不能换个姿势,会在和他一起射精的时候紧紧地抱住他。
齐卫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此着迷,只知道他很享受和苏凡瑜做爱,只知道在那段短暂的时间,他的心里,好像没有那么空了,只知道,他想和苏凡瑜再次上床。
那天,他们一共做了三次。做完之后,苏凡瑜率先下床洗澡。他看着苏凡瑜光裸的后背和臀腿,竟是忍不住又有了反应。
但是等到苏凡瑜擦着湿漉的头发出来,他忽然清醒了。
那可是苏凡瑜,你怎么能和他扯上关系?他这样告诉自己,又很难背叛真实的感受,最终忍不住想,当炮友的话……应该没什么吧?
这才别别扭扭借着于萧的名义说了那一番话。
什么关上灯和别人也差不多,现在想来,真的很混蛋。
齐卫东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我以前,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他记得自己曾经的偏见,却有些记不清因为这些偏见还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只好有些心虚地问道,问完,又不等苏凡瑜回答,率先道,“对不起,我可以弥补的。你不要担心我会再那样对你,过去是我做人差劲,以后绝对不会了。”
他满脸诚恳又期许地看向苏凡瑜,屏息凝神了几秒钟,终于等来了回应。
“都过去了。”苏凡瑜吐出这四个字后,便又闭上了嘴,似乎并没有要相信或者驳斥他的话的意思。“小时。”齐卫东拿捏不准他的心思,尝试着靠近,苏凡瑜却在他靠近的瞬间向后退去,“我真的有点迷惑,”他道,“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要你和我在一起,我要你爱我。”
苏凡瑜被他炙热的目光烫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心里很空,所以想努力地抓住些什么。”
齐卫东一直是个缺少关爱的孩子。苏凡瑜很清楚。
他们刚“在一起”那会儿,齐卫东常常会因为他不在身边而感到焦虑,然后不断地给他打电话直到他接为止,生怕他消失似的,也会在睡觉的时候紧紧抱住他,长舒一口气,说“小时,我现在心里不难受了”。
他曾经觉得这是爱情,后来才明白这是本能。虽然心疼,但他知道自己的位置——他不是能陪他一辈子的人。
“小钊,”他告诉齐卫东,“就算心再空,放一颗石头,也不会舒服的。???况且,放了石头,真正的爱情就放进不去了。我提分手不只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你好。”
为你好。
齐卫东的瞳孔倏然收缩。
这是他父母最喜欢挂在嘴边的话了。
小时候父母不许他挑食,说是为他好,可是厨房如果做了父母不喜欢的菜就会被开除。
初中时父母不许他逃避饭局,说是为他好,可是他在那些饭局上只是长辈们的玩具,根本谈不上什么人脉可言。
高中时父母不许他和男性交往,说是为他好,为他的名声考虑,可是自己习惯性出轨却连掩饰都不屑。
灭顶的失望像海啸一样把他卷了进去,让他感到无比窒息。
他失去了理智,像一个被扯断了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般绝望地喊道,“第二次了,你已经第二次失约了,我就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吗?骗我感情很好玩是吗?你不想一直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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