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国强想了想,似乎觉得很有道理。他颤着腿斟酌了一分钟后正要开口。
突然,商场里响起了震耳的音乐声,伴着一个嫩嫩的女人的声音:
“商场今天的营业即将结束,感谢您的惠顾,欢迎下次光临我们的商场……”
广播的声音大到刺耳,正要说话的尹国强禁不住挖了挖耳朵烦躁地走到门边,拳脚齐上敲打着房门:
“把声音关了,吵死了。”
袁彻翻了个白眼,现在还没有到结束营业的时间,这广播又是哪一出?
尹国强话音落下,似乎察觉到什么,他把耳朵紧贴着门,突然脸色一变,转身冲向袁彻,一脸惊恐。
就在他转身的同时,他身后的门被突然撞开。
尹国强手举起钉枪指着袁彻:“他是……”
他话说了一半,全副武装的武警迅速冲进入房间,看尹国强举起射钉枪,袁彻暗叫不妙,忙大喊:“别开枪!”
他这声喊是对拿着枪对准尹国强的武警。
可在他枪字脱口的时候,一阵几不可闻的噗的一声响,尹国强身体微微震动,然后在冲击下膝盖一软,跪了下来,接着身体向后倾倒。
他手里射钉枪在他倒下的同时发射出一根铁钉直接击碎了灯罩,破碎的灯罩散落下来。
眼看要问出来的话被这么打断了,袁彻气的踢了一脚暖气管,看着跟着武警一起进来的柯然,袁彻恼了,也不管周围都是人直接吼道:“谁他妈让你们进来的?”
手里拿着衣服的柯然快步走到袁彻身边,被这一句突然骂得愣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怒意,直接把手里的衣服丢在袁彻身上,也不说话,动手解袁彻手上的绳子。
袁彻追问:“问你话呢,谁让你们进来的!”。
柯然仍不搭话,手指快速解开绳子。
袁彻气急,抬起腿踢了柯然一脚。
这一脚虽然力道大了点,但柯然是个练家子,身上够厚够硬,他是算计好不会踢坏的。
何况袁彻脚碰到柯然的时候已经收了一些。
可就这力道,脚刚碰到柯然,柯然整个人突然失去重心向他栽了过来。
袁彻被这猝不及防的投怀送抱弄得手忙脚乱,尽管这碰瓷的痕迹很明显,袁彻还是抬手接住柯然。
袁彻双手托着一个人,双脚刚被解开的绳子让他他重心不稳向后退了两步后跌坐在地上。
于是现场出现了这样的画面,袁彻身上挂着衬衫,怀里搂着一个人,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可以不读)
这样的暧昧,恰好落在跟着武警走进来的一行人眼里。
为首的那个人,是袁彻誓言坦坦说不会来的,几年不见的他那个当官的爹。
没想到他还真来了!
然后,袁彻听到耳边一阵只有他能听到的快速的低语“结束才是开始”。
很快,进来两个医护人员,一个查看柯然的状况,把柯然抬起来放在一个担架上。另一个摸了摸尹国强的脉搏,同样叫人把他抬上了担架。
袁彻站起来把衣服套上,取下贴在衣服上的通话装置交给负责设备的警员,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袁思阔,袁彻的亲爸,看着自己的儿子对他视若无睹,也没在意,转头交代身后一个带着眼镜,白净脸,斯文有礼的男人说道:
“这个事儿的善后不能马虎,要对媒体和社会有个交代,但要注意分寸,不能过分夸大引起民众恐慌,也不能隐瞒。”
斯文男人擦了擦汗谨慎地说道:“是,我们会实事求是,仔细斟酌。”
在这两人身后是胡局长,他看了看被击碎的灯罩、射穿的摄像头摇摇头:“射钉枪的杀伤力还是很惊人的。”
“是,现在就拟定通知,让有关部门清查类似有杀伤力的设备。”斯文的男人再次低头哈腰冲着袁思阔补充道。
武警队长走进来打了一个立正说道:“凶徒已经被击毙,目前除一名男子受重伤外,没有其他人员伤亡。”
房间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地方又狭窄,几个领导转了一圈意思意思就往外走。
袁彻跟在后面,看他们还在谈关于如何善后的事儿,直截了当地打扰他们说:“局长,我去看看柯然怎么样了。”
胡局长从刚才就有点急于想知道柯然的状况,但因为市里领导在,他也不能把自己对这个属下异常的关心表现得太明显。这会儿袁彻的话正合了他的心意,他忙点头:“快去吧!这次能保最大限度保证群众安全,很好。”
袁彻苦笑了一下,“是柯然反应快,处理的很及时。那我先走了。”说着他对在场的诸位领导纷纷点了点头,目光只在自己老爸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等袁彻匆匆跑到救护车,柯然已经坐起来,冲着他笑。
袁彻和急救医生简单说了两句话。
医生对这个被救的人为什么突然昏迷又突然醒过来的情况表示不解,但毕竟血压,心率都很正常,人也很清醒,应该就是没事儿了,现在有人接手了,在询问过柯然的状态后便离开了。
“你非得那么惹人注目吗?”袁彻咬牙切齿地问柯然。
“那个时候人都进来了,我要是跟你说悄悄话不是太明显了?”柯然装作一脸无辜。
“你说说看,到底发现了什么?”袁彻把这笔账先记着,算起来,好像已经记了柯然好几笔账了。
“什么都没有发现。”柯然收起玩世不恭的脸说道。
袁彻眉头皱了起来:“那个人不在这附近?”
“不是。我问过隔行,他说有一个号码确实在这段时间频繁发送信息到钱朗的手机。不过,那个是虚拟号码。我在周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谁在躲躲藏藏或者明目张胆地用手机。”
“所以这个人是躲在暗处的?还是他隐藏的够好,你没有发现?”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我们找到他之前,他已经停止了让人怀疑的动作,毁灭了证据。”
“这样查起来就有点麻烦了。你刚才说结束就是开始。是不是想说案子结了,让凶手掉以轻心,我们好趁虚而入?”
“是。最让人放心警惕的时候,就是他在以为危险已经结束的时候。”
“你准备怎么查?”
“我还没想好,是打草惊蛇合适,还是引蛇出洞合适。”
“不管哪一个,都要有饵,你有吗?”
“没有。除非尹国强死而复活。”
“那就让他活过来好了。”袁彻听到身后领导们高谈阔论的声音,眼神示意柯然暂时不要露面。
柯然笑得像个老奸巨猾的狐狸,悄悄隐藏了自己的行踪。
袁彻迎向从转门出来的那个久未谋面的父亲,摆上一脸笑容。
袁思阔正和局长说话,见袁彻突然这样带着笑走过来,站定了一秒,白了袁彻一眼,视而不见地从他身边走过。
袁彻咧着的嘴变成苦笑,看着他们快走远了,才无奈地跟了上去。
一切为了工作!他只能先委曲求全。
不到一个小时,商场劫持事件顺理成章地上了头条。
迫于舆论压力,公安局在当天就召开了记者会,把网上流传的自首嫌疑人在警局死亡的谣言和商场劫持的处理结果拿出来重点说明。
记者会上,毫无悬念地,局长被问起关于钱大志一家被害的案件进展情况。因为一直没有找到钱大志,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那个用钱大志身份证预定了火车票的人也没有按时登上火车。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局长只能用“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求证”的官话来搪塞记者。
这个并不是记者会的重点,这句话说完局长就再不谈案子,记者也无可奈何。
当天晚上,局长把三组的人都叫到办公室,最后下了通牒。
“现在凶手抓的抓,伏法的伏法,就差把钱大志找到,就可以结案了。明天下班之前把结案报告放在我桌上!”
队长马上补充:“局长,五组找人最擅长,他们现在手头没有什么案子,就让他们跟着一起找吧。”
局长不置可否,算是同意了,队长领了“旨意”又去传话了。
局长这里话题一转:“柯然怎么样了?”
袁彻像是算准了局长会问,第一时间回答:“他在医院单人病房,睡得挺香。”这个是他胡诌的,算是给柯然穿了一双小鞋。
“睡?睡觉?”局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真没听过有那个人睡觉是这么突然的。
袁彻点点头:“他最近睡觉太少了,大概是紧绷着的弦儿放松了的关系。”
“你们要多关心一下他。对了,案子既然结了,明天就让他去五组吧。”
袁彻盯着局长笑了笑,转头让几个手下去休息休息,吃个饭,等他回去安排明天的工作。
他就这样当着局长的面明目张胆地把人支开了,才又笑着靠近局长。
等袁彻再回到三组办公室的时候,心情格外的愉悦,甚至被队长叫到三组办公室的丁成旗拿他被绑的事儿刺儿他,都没有让他收起好心情。
三组组员面面相觑,都怀疑袁彻是不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所以如此反常。
袁彻被限制级地捆绑在暖气管子上的经过已经传遍市局的每一个科室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了。这对于比较好面子的袁彻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
顾华宇和刘灵玲他们体贴地开始把下午求证的结果简明汇报了一番。
问询结果和他们预料的一样,当他们把问话变成描述几个被害人死亡现场的细节描述的时候,余淑兰和齐运达都表现出明显的心有余悸。
在他们问是不是在计划里并没有杀人这一项时,两个人都瞬间崩溃了。
余淑兰一直沉默,齐运达却全都交代了。在他们的计划中只是想让钱大志家几个人受罪,然后把他们的话录下来,再把他们交给警察。
可意外接二连三地发生,先是本应只是肚子痛的钱朗翻腾了没几下就死了,然后是齐运达忘了换挡,直接压死了左玲。
左玲死后,他们几个人都崩溃了,场面太过血腥,王芳琳当场就昏过去了。
也因此他们放弃了找钱大志的想法,要不是尹国强帮忙善后,他们应该早就被警察找到了。
两个人承认了杀人的罪行,可等问到动机的时候,他们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三缄其口。
听他们汇报完毕,袁彻才开口问刘灵玲这么询问的依据是什么。
这个问题换来刘灵玲一脸疑惑:“不是你让柯然转达的问题吗?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这么问呢。”
又是柯然!又是假传圣旨!
可丁成旗在场,袁彻也不能说不是,只能含糊其辞:“我在拷问你。”
顾华宇抢答:“是不是因为钱朗被杀现场的那些矛盾的地方?我们当时不是说了,好像有人不在意自己被暴露,有人却在掩饰。还有,余淑兰对钱朗被杀现场的描述不完整,不是她不说,而是她根本不知道。那个现场呕吐的,搞不好就是他们几个人中的一个。所以才没有毒物反应。”
袁彻点点头:“不止是钱朗,发现左玲的现场也出现了奇怪的地方。她吃了有毒的食物,却被喂了催吐剂。她在还有意识的情况下,被车压死,身体一点躲闪的痕迹都没有,而且她的一只手还举起来。这些都说明在这两个凶杀现场都有人想杀人,有人不想。不过,我不认为他们的死是计划外的意外。”
丁成旗像是做过功课,对他们三组的破案进度了解了不少,顺着袁彻的思路,丁成旗说道:“你是说这些意外都是人为的?是有人故意的?是谁?”
“尹国强,只有他的反应和其他人都不同。这种不同的要么是因为他曾经杀过人,是惯犯有经验,要么就是他的杀人动机不同。从这几个人的表现来看,唯一坚定地要对付钱大志一家的就是这个尹国强。”
只是他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自己也成了别人的猎物。
这句话袁彻没有说,今天上场事件那个幕后人的存在他还没有在组里说起过,现在更不是说的时候。他担心黄雀后面还潜藏着一只秃鹫,如果不是一网打尽怕是这个案子就这么草草结了。
袁彻借着提到钱大志的话头,把话题转到找人上面来,和丁成旗讨论了一下从哪儿开始找起。
他们正说起要从尹国强的行踪查。
技术科的葛行像是感应了似的,探头探脑进了三组办公室,说是通过最终尹国强手机里的行动路线,发现他曾经滞留的几个地点,很可能对寻找钱大志有帮助。
葛行在电子地图上标注了几个地点,袁彻指了指一个位于郊区的地方:“鉴于其他两起都是发生在郊区,我建议最先排查一下这里。”
丁成旗看了看这几个地点,用手机翻拍下来:“剩下找人的事儿我们来。”说着便胸有成竹地走了。
袁彻乐得让自己人先休息一下,正好做出一副大事已经结束的假象。
他告诉刘灵玲他们可以按时下班了,然后说了句要去找柯然就离开了办公室。
算算时间,现在消息差不多已经传出去了,那个人随时都可能行动。他虽然知道柯然的身手了得,但还是免不了担心。
他刚出门就接到妈妈来的电话:“你爸让我告诉你,该做的都做了,让你自己小心点。”
袁彻和妈妈闲聊了两句,听出来她声音里的开心,不仅感叹了一下,她大概是期望这个案子能帮他缓和一下和老爸的关系。
袁彻这样想着,又自觉在找老爸单聊的时候的口气有些生硬。
挂断妈妈电话,袁彻又打给柯然,可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因为方才见面匆忙,时间紧,他们没有商量好要怎么做,但凭着这几天养出来的默契和对柯然能力的信任,他相信柯然那边应该能把事情办得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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