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已经十二年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了。
前天他妈给他打电话,语音哽咽,说是他爸快过五十五岁生日了,想让他回去。
可他似乎已经执拗成了习惯,要想放下谈何容易。
这些曾经瞬间在脑海里略过,袁彻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起这些陈年往事了。
对柯然他最多公事公办也就算是他格外照顾了。
等那边柯然把泡面好了,刘灵玲还没回来。
见柯然吃面的样子倒像是吃苦药一样,袁彻问:“知道自己胃不好,我刚才买方便面你怎么吭声?”。
“偶尔吃一次,没关系。”说着咽下一口面,就了一口白开水。
袁彻身体往前倾了倾,盯着柯然白净的脸,瞄了一眼他身上白的晃眼的衬衫用沉重的语气说道:“我们干这行的,方便面冷餐是常事,一连几天不睡觉也是家常便饭,到时候别说洗澡,不生虱子已经是万幸了,你最好有这个觉悟。”
袁彻的言下之意,如果受不了趁早走。
对面的人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表情上看不出来是喜是忧。
喜当然没有理由,却也没有对这样的工作露出担忧的样子,这倒是让袁彻有些无力。
第一眼看到他穿成这个样子,执绔子弟四个字是他的第一印象,这样的人大概都是娇生惯养了的。做刑警又不是玩侦探游戏,那些风光的场景只是影视剧里的噱头,真实的刑警生活怎一个苦字了得。
看他这么娇嫩嫩的,哪里受的了这些罪,不如趁早看清真相然后该干嘛干嘛。
柯然完全没有理解袁彻的“苦心”,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面,像是把袁彻的话听成了:今儿天气真好这种可答可不答的话了。
袁彻既想他能知难而退,又有些担心他会真的退缩,矛盾的也有些气闷,他三两口吃完了面,端起自己的玻璃杯压了一口水。
柯然看着他的玻璃杯,又盯着他衣领上还若隐若现的还泛着红晕的皮肤,脸又红了起来。
顾华宇收拾完方便面拿着水杯漱漱口,放下杯子坐到柯然的身边问道:“我问你件事儿,你不介意吧?”
柯然看着顾华宇,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
顾华宇满意地笑着说道:“那我就问了,你平常都是这么穿衣服的吗?是有洁癖吗?我们这个办公室看了是不是很头疼?”
袁彻又喝了一口水说道:“你这是三件事了吧。”
“其实总结起来都是一个问题不是吗?”
柯然微微笑着说道:“我是有点洁癖,不过,这里还好,看大家都忙,估计也没有时间整理。要是大家不介意的话,收拾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真的?哎,我没什么,其他人就我所知也没有,组长你就不用管了,他事儿多。”
袁彻被顾华宇点了名,阴测测地瞪着他说道:“小宇,你不提醒我还忘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没交给我?”
“你说这周末的!”顾华宇叫冤,一脸委屈地看着袁彻。
“今天周四,明天交上来。”袁彻站起来把刚才吃的方便面桶连着柯然的一起拎着走出办公室。
顾华宇有些不服气地嘟囔了声“知道了。”
看着袁彻出去扔垃圾,顾华宇凑过来靠近柯然说道:“你小心点,我们组长可是记仇的。”
“是吗?我会小心的。”柯然的身子立刻坐的直直的,像是听老师训诫一样的乖巧。
这个动作惹得顾华宇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了柯然一番。
从见面就觉得,这个男人,太像个孩子了,长得这么帅,还这么干净,还这么单纯,家里条件还这么好,总觉得所有的好事都摊到他一个人身上了。
他又凑近了一点,几乎是耳语的感觉八卦地问道:“你有女朋友没有?看你的样子,真不像是做刑警的,怎么想做这个的?”
柯然老实地回答着:“我还没有女朋友,我刚开始,还不太知道怎么像你们一样,慢慢也许就有刑警的气场了吧。”
“想知道怎么有气场?我教教你吧。”顾华宇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开始传授他的心得,绘声绘色地耐心面授机宜,没看到身后回来的袁彻正倚在门口看着他们。
袁彻回来就看见顾华宇和袁彻身体靠的很近在说话,不禁皱起眉头:他还不知道顾华宇有当园丁的潜质,而且两个人几乎挨在一起的头又是什么情况?怎么,他这会儿就不躲呢?
袁彻看了看自己一身衣服,拽着袖子凑在鼻子上闻了闻。烟味酒味夹杂着汗味,大杂烩后气味格外浓烈直冲鼻子。他放轻脚步悄悄地走到衣柜前,打开看了看,又无奈地关上,里面的衣服也没比他身上的好多少。
他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郭图荣和刘贺城走进办公室,刘灵玲走在后面,手里拿着一沓纸递给了袁彻:
“组长,你就忍着吧,她那里没有烫伤膏。老赵那边DNA结果马上出来,一会儿会送过来。话说怎么这会儿结果出来来这么慢?”
顾华宇传授完毕仰着脸看着倚在袁彻办公桌上的刘灵玲说道:“你刚才没问问?”
“我哪好意思打扰他,你不是不知道,他要是工作起来亲妈来了都休想干扰他。”
袁彻这边上下打量着郭图荣的装扮,眼睛在他牛仔裤上转了转,眉毛一挑伸出手来,刘灵玲双手把报告放在他手上,漫不经心地说道:“看样子他做了不止一次。”
说着把视线从郭图荣身上抽回来开始仔细翻看着,柯然他们几个也慢慢凑过来越过他的肩膀手里的报告。
看了两页,袁彻蹙起眉毛,一脸凝重。
第12章死的是谁?
袁彻把手里的资料递给郭图荣,拿起手机发送了一条信息,调整了一下坐着姿势说道:“曲静父母查的怎么样了?”
郭图荣拽了自己的椅子到袁彻旁边,刚坐下来又不自然地扯了一下露着膝盖的牛仔裤说道:“通过曲静的身份证上的地址查到了曲静的父母在F市,刚才联系过,他们说今天晚上就坐火车过来,估计明天中午能到。”
“他们电话里没有提供什么线索吗?”
“没有,两个人都有些激动,曲静的爸一直念叨说是什么早晚出事儿的话就挂断电话了。”
“他们来了的话,谁在这儿谁询问一下,越详细越好。”
“嗯,知道了,听说曲静家里有戏?”郭图荣低头看着手里的报告,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个字。
袁彻把白板笔丢给柯然,指了指陈列案件相关人员照片的白板,然后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神展开说道:
“重头戏!我先说一下们今天下午去隋玉亮和曲静的家里的发现。现在初步断定,曲静是在家里被劫持的。门窗没有破损和强行进入的痕迹,痕检科在钥匙孔里发现了少量金属,凶手很可能是配了一把钥匙自己开门进去的。至于是曲静先到家,还是凶手提前到了藏在那里现在还不能判断。
在卧室床下面有一半男士皮鞋的鞋印,鞋印是42码。因为没有步幅,只能通过鞋印大致判断这人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七八左右的男性。
另外他们家里的物品摆放有疑点。客厅、厨房、卫生间的物品摆放有些凌乱,卧室表面的物品却被摆放的非常整齐,衣服都叠放好了放在床头,这和其他房间凌乱形成了很强烈的反差。
卧室的东西都被擦拭过,没有任何指纹。其他房间的指纹经过对比后找出了五组,其中死者曲静的指纹出现在了柜子,抽屉,茶几和厨房的柜子门上。而在厨房的餐具,化妆品瓶上,喝水的杯子上,柜子,抽屉,玩具上还有另外一组指纹,比较少出现的是隋玉亮的指纹,有些已经模糊不清,还有厕所门把手上,茶几上,衣柜门上和那个玩具上看到了隋心的指纹。在门把手上有隋玉凤的指纹。
在曲静的五斗橱里藏着一个铁盒子,里面是音乐会和电影的票根。铁盒因为放在衣服堆里没有查到指纹,票根上的指纹不清晰不足以辨认。另外还有打印出来的祝福卡,从卡片的内容判断,这个和曲静有密切来往的人是个有一定学识的,或者装作有学识的人,所以花店这里是一个突破口。
在现场没有找到曲静的手机。今天上午隋玉亮的妹妹隋玉凤还打电话给曲静,电话无人接听。下午我们再打已经关机了。现在正在查曲静的通话记录,不过查询上网记录需要申请,有点麻烦。曲静家对门的一个男人在前天晚上六点半左右看到过曲静,好像准备去上班。在询问的邻居里他是唯一一个在案发前看到曲静的。目前我们这边情况就这些。”
郭图荣正看着报告,听袁彻说完,沉吟了一声说道:
“配钥匙,杀人,抛尸,这显然是有计划有预谋的。床底下的脚印是故意留下来的?”
袁彻点点头,看着柯然在白板上罗列出来自己刚刚说道的线索,视线停留在鞋印两个字上:“嗯,鞋印是留在床下面的灰尘里的。如果凶手擦拭过地板,应该会看到地板上带着灰尘的脚印。如果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行踪才擦的地板,偏偏遗留这个脚印有些说不通。所以脚印很可能是故意留下来干扰我们视线的。”
“那么凶手就可能不是一米七八,可能更矮一些,甚至可能是女人。”
袁彻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扫了一眼发问的刘灵玲才低头滑动着手机,轻笑着问道:“如果是女人搬运九十斤的尸体,你也觉得有可能?”
“有什么不能的?我可以搬动一百五十斤的。你要不要试试?”
袁彻摆摆手:“你能搬得动不奇怪,但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一样吧。”
郭图荣蹙着眉看着白板,走到近前用笔画了一下关于指纹的描述:
“他们家的指纹也很奇怪。曲静是女主人,厨房的餐具上面怎么会没有她的指纹?而是另外一个人的?曲静的指纹,好像只出现在存放东西的地方。”
顾华宇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说道:
“他们家还住着另外一个人?”
袁彻摇摇头:“刚才又再次和隋玉凤确认过,就她知道的没有别人住在他们家。邻居也没有说有别人住在这里的。当然不排除邻居间生疏,不关注的情况。”
“那这个厨房的指纹是谁的?他们的条件应该不会请保姆吧?”
柯然眼睛直直地看着白板,突然啊了一声快步走到郭图荣身前夺下他手里的报告。
郭图荣站起来看着柯然盯着的那一页,嘴角微微笑着:“你想到什么了?”
柯然像是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合适。他看了看身边毫不在意的郭图荣,突然觉得房间安静了下来。他环伺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袁彻身上,才更加确认自己的行为不只是不合适了,简直是惹了众怒的嫌疑。
房间里几个人都盯着他看,袁彻更是皱着眉,露出微微的不悦,他忙把手里的报告还给郭图荣悻悻地说道:
“没有,我只是确认一下”
郭图荣拿着报告看了看柯然刚刚看的那一页问道:“确认什么?”
“就是,玩具。玩具上面有那个陌生的指纹。”
顾华宇不明所以问道:“然后呢?”
“就是,我觉得这个女尸不是曲静的。”
袁彻伸手示意郭图荣把报告递给他,翻到指纹的那一页说道:
“理由?”
柯然舔了舔嘴唇:“玩具上面有陌生的指纹和隋玉凤的指纹。通常陪着孩子的人才有可能接触玩具。如果指纹是曲静的,她是孩子的妈妈,没道理玩具上没有指纹。而且这个指纹出现在房间里的地方更多一些,可死者的指纹出现的地方却很少,像是来做客的,或者是不请自来的。”
郭图荣思索着:“你是说小偷?”
“你也说了她的指纹出现在存放东西的地方。也就是说她很可能在找东西。”
“死者的DNA显示和隋心是母子关系,这个是不会错的吧。”
“不会错,我检测了两次。”赵晨光擦着头上的汗走进三组办公室,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身后跟着同样大汗淋漓的凌潇雨,两个人呼吸都有些急促。
“为什么查两次?有什么问题吗?”作为老法医DNA这个基本数据竟然需要查两次,这个太反常了。
“下午检测隋心和胎儿的DNA显示他们和隋玉亮都没有亲权关系。而小雨给我打电话说她今天去了曲静之前住院的医院调了曲静的入院资料。资料显示那次住院是因为肋骨和前臂骨骨折,曾经做过钢板固定手术。可我检查曲静的四肢没有发现这个情况。于是我们下午就给女尸做了一个X光。结果显示女尸没有陈旧性骨折线,也没有治疗的痕迹。所以,这个女尸不是曲静。抱歉是我疏忽了,因为和隋心的DNA有亲权关系,我就单方面的断定她就是隋心的妈妈。没想到,曲静竟然不是隋心的亲生母亲。”
不只是赵晨光,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可能,先入为主地觉得和隋心DNA吻合的人就是曲静。
尽管女死者的头一直没有找到,整个河堤几乎都找遍了,搜查队最后的报告是死者的头不在河里。可死者死因在剩下的躯体上已经可以基本判断无误。尸源也通过DNA的检验结果定下了结论。关键是曲静在这几天确实是失踪了。所有线索都指向了死者就是曲静,侦查方向都开始顺着曲静的身份展开了,现在却发现这个死者的身份竟然是错的。
刘贺城在一片沉默后开了腔:
“如果死者不是曲静,却又是隋心的亲生母亲,那这个女人是谁?曲静为什么会养别人的孩子,曲静又在哪里?”
赵晨光接过凌潇雨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平复了一下因为急促走路的呼吸:
“我已经从个公安局失踪人口里排查了一番,附和年龄特征的女人都排除了,就是说这个女尸一样是没有人报案失踪的。”
刘灵玲抱着手靠在办公桌上,疑惑不解地说道:“关键是死者身上的纹身怎么就那么巧和隋心画的一样?难道曲静和死者都有这样的纹身?”
袁彻食指轻点着额头,回想着:
“你记不记隋心画的画?隋心告诉隋玉凤画是妈妈,又不是妈妈。也就是说,隋心很可能知道死者的存在,或者曲静告诉过他死者是她的妈妈,但为了某种原因,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叫妈妈。一个小孩子对这样的要求可能比较困惑,所以才会这样说?”
刘灵玲说道:“问题就在这里,死者的纹身是在胯骨上方,这个位置不是什么谁都能看到的吧?隋心已经五岁了,还会去女浴池洗澡吗?他是怎么看到纹身图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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