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香阁里,暖气袭人。傅仲正见顾知薇情绪略微平缓了,知她渐渐恢复。起身坐在榻子上,半拢住佳人细肩,柔嫩肌肤让他心底悸动,手脚温柔,慢慢把褙子穿过顾知薇肩头。
指腹略粗,可动作温柔,不过一会儿便系好扣子,略整理了下头发,顾知薇便听傅仲正超外头道,
“带着你们姑娘的东西进来。”
徐妈妈听到动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外头别的倒还好,只要这镇北王让自己进屋,便说明,姑娘暂时是无碍的。
一样一样挪了东西进屋,徐妈妈首先看向坐在榻子上的顾知薇。看起来精神还好,眉目舒展,黛眉红唇还是那么好看。头发略凌乱了些,无碍的,姑娘不过略午睡了会儿,她做惯了这活计,略整理了东西,帮姑娘重新挽个发髻便好。
顾知薇见徐妈妈果然在外面,忙推开傅仲正,乖巧在榻子上坐好,朝徐妈妈笑得娇甜,唯恐徐妈妈苛责自己。
她实在是心虚,假借着让徐妈妈做山药糕的功夫,她便跑来偷偷见别的男人。自小养大的姑娘,顾知薇的神色变化如何能瞒住徐妈妈,一见见顾知薇两眼晃动,左右漂移,含羞带怯不敢看傅仲正,知道姑娘看中他,朝傅仲正道,
“王爷不如避开?姑娘眼下衣裳不妥当,终究是不方便的。”
傅仲正略一颔首,见顾知薇实在是放不开,知她要换衣裳等物,自己在到时让她更不自在,索性抬头便往外间行去。左右不差这会儿功夫,等送她回了沁薇堂,再去和顾苏鄂说这事儿也不迟。
他轻薄了人家姑娘,总要付出什么代价不是。
屋子里,男人骇人气魄远了,顾知薇才觉得浑身略松快二分。那男人在,她总觉得莫名气短,好似莫名其妙的心慌意乱,饶是如何也平息不得。
徐妈妈在外间早就把衣裳熏好,此刻不过是拿来给顾知薇穿上便可。可顾知薇略一挪动,便觉得热潮涌动,榻子也越发湿润起来。
空气里,血腥气味扑鼻,便是不刻意闻,顾知薇也觉得可以闻到。
徐妈妈见状,如何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阵子每日给姑娘进补,想来今日初初来事儿,血气太旺了些。
含笑拿来新的软垫,又准备了洁白柔软月事布,厚厚棉花续的暖和,温水清洗干净,顾知薇只觉得,从醒来便不舒坦的小腹,此刻总算让她舒坦起来。
含笑写了徐妈妈,顾知薇这才慢慢解释道,
“妈妈,我不过来涵香阁走一走,便…”
便什么?便遇上傅仲正?可明明是她让傅仲正来的,十五岁的姑娘哪里撒过什么谎言,支支吾吾的不敢再说下去。
徐妈妈见她这样,心底里到底多了两三分怜惜,只句不提傅仲正,只说顾知薇自己。
“我是心疼姑娘身子,便是如今开了春,四月也快过完。可早晚天气寒凉,姑娘就是不为我们打算,也得想着自己身子骨不是?
若是有了好赖,那是一辈子也找补不来的。”
最后一句,刻意抬高了嗓音,是说给傅仲正听得。傅仲正在外间哑笑摇头,明明是这丫头来勾自己,偏偏她是个姑娘家,到头来,还是自己要替她担着。
担着便担着吧,谁让她是他的心头肉。
傅仲正索性闭目略沉思了下,把近来朝堂中局势略捋顺思路,又思及这事儿发生后,顾苏鄂会用什么手段针对自己。
依依不舍的睁开眸子,看向里间一无所知的佳人。两人这么亲昵过后,下次再见面,怕真是洞房花烛夜。
顾苏鄂这样的清俊书生,又是科举出身,自来一板一眼,若他知道自己今日占尽便宜,不说把自己生吞活剥了,那朝堂之中,怕也是要给他找些事情来做。
敬王被除,如今人在刑部大牢关着。敬王世子傅仲麒倒是看不出什么大错儿,可他调戏顾知薇一项,日日在顾府门前纠缠,傅仲正便知道,这人不会是被顾苏鄂选中。
除了这些,那便只有北地的军粮储备,再来便是黄河,黄河堤坝年年修整,可年年失修年年水灾为患,傅仲正略沉思了下,倒是想起一件旧事。
从京城到青州,必定经过黄河。前世顾老太太身亡,恰逢黄河决堤之年,顾府一行人送灵回青州,曾受困黄河之边,大水过后,瘟疫肆虐,民不聊生,他娇养的小姑娘连一口干净的水也喝不得,等援军到来,干渴濒临死亡。
若正是契机整修黄河,不说朝廷中群臣相向,便是小姑娘,也少了这次劫难。
一时他心底有了主意,屋子里,徐妈妈手巧腕子灵活,略微两三下便重新替顾知薇挽了发髻。黛眉重描,红唇微点,徐妈妈只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来好好装点她们姑娘。
她如今也算是想明白了,姑娘和镇北王怕是两个都有意。家里面老爷太太,未尝也都是不赞同的。太太的意思暂且不说,定是舍不得她们姑娘嫁人,想着多留两年在身边儿玩耍。
可老爷的意思,徐妈妈自认为看的十分明白。就冲着许久之前,那镇北王和自家小姐头一次见面,老爷准许姑娘给镇北王提笔写字,这门亲事儿便有了五六分准。
至于后来什么前头荣锦院送来的太白楼账本子,又有能工巧匠在西院外的小楼给姑娘打首饰,甚至,她们太太还寻了些人来做家具,名义上说是西院拆了给西院做的,可那些个檀香木、沉香木金丝楠木类的,一截木材便抵上千金,哪里是寻常人家用的?
无非是借故给姑娘收拾嫁妆的。明白是明白,徐妈妈并不说出来。乃至后来镇北王夜探庄子,姑娘在他面前崩了衣裳,再到今日,涵香阁里相聚,徐妈妈度量着,怕是娘娘千秋宴席后,她们姑娘便和镇北王有了结果。
姑娘终身有靠,这么想着,徐妈妈也舒坦二分。只要在婚前二人不越过雷池,她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手上速度加快,不过略微两下后,徐妈妈便拿了梳妆镜来,给顾知薇看了,笑道,
“姑娘瞧瞧,如今这般可像样?”
少女用的铜镜是宝相花图案,宝相花是佛教中的专用花,而前朝无论是文武将士,都对佛教大力支持,所以也将佛教中的宝相花首次雕刻到铜镜中。
顾母信佛,她又素来自认是虔诚的佛教徒,特意找能工巧匠制作了宝相花铜镜,送给顾知薇用。
此刻,顾知薇无心打量镜子中的自己,看着铜镜一侧的宝相花,眼眶微红了两下,问徐妈妈,
“那枣泥馅儿的山药糕可做好了?我想见娘亲了,端去和娘亲一起吃。”
徐妈妈心底纳闷儿,不知为何顾知薇情绪突然低落。以为是自己伺候的不妥当,忙笑道,
“在就备下了,姑娘若是想吃妈妈还给您做。这是小事儿,姑娘不必往心里去,”
说着,见顾知薇微微颔首,发髻钗环微摇,表情并未缓解多少,继续说道,
“姑娘若是想见太太,咱们就见去,如何就至于红了眼眶。”
顾知薇也不知怎的,她原本并不想见顾母,可看着铜镜上宝相花,一时之间,只想扑进顾母怀里,嗅她身上清淡香火味。这种情感,和自小便在一起的徐妈妈不一样,徐妈妈是仆,她是主。
做错了事儿,徐妈妈便是知道,也说不得什么,可她想见顾母,婚前如此和傅仲正亲昵,是她做错了吗?
少女眼眶含泪,只差没把徐妈妈心疼坏了。哪里还敢说什么不同意,伺候着顾知薇便往外行去。
傅仲正坐在厅间等了许久,手谈棋局也没什么心思。珠帘响动,如潮水般四散开来,佳人迎面走来,傅仲正起身迎了过去,
“可,还疼?”
顾知薇摇摇头,见台桌上棋局乱七八糟,知道这人和自己一样心思不稳,倒是多了两分沉静,也不顾徐妈妈还在身后跟着,问他,
“若是爹和娘亲知道,我,该如何是好。”
“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事情。”
傅仲正见顾知薇仍旧心有余悸,不动声色捏住她软嫩小手,护在手心暖热冰凉手指,侧身问她,
“你,欢喜我否?”
欢喜他吗?顾知薇扪心自问。她也不知道,应该是欢喜的吧。
可她也没那么欢喜,他想要,她便给了。反正前世和她订婚的也是他,重生了也不至于换个人。
再说,顾知薇还准备让他护住顾家,若是这人和前世一样,在北地战死,敬王登基,爹爹和哥哥身死菜市口,那她重活一生,还有什么意趣?
至于傅仲正这个人,她要讨好他,顺从他,可欢喜?是什么?
顾知薇罕见的沉默,傅仲正只听见自己的心一寸一寸变凉,嘻哩哐当烂的稀碎。他这一辈子,骄纵得志,少年便名扬天下,单骑闯鞑子王庭,灭了朝廷多年心腹大患。
他自认自己有谋有略,不说满朝文武中独一无二,那也论权势地位,超过他的少只有少。前世今世加起来,满打满算只对她一人动了心思。
不说要拿性命给她,那也是心坎儿里满满都是她,更何况这人,他重生来也想过放她走,另外嫁人也好过跟着自己前途未卜。可见到少女第一面,傅仲正便知自己撒不开手,她只能安歇在自己的臂弯之中。
方才少女在内室,气息微喘,暖香袭人任由他豪取,乖顺模样格外惹火。
他以为,她也应该和自己一样,是相互爱重的。
却原来,不过是他自作多情。
久违的沉默让顾知薇也觉得难受,她刚要开口说话,只觉得刚才被肆虐过的唇瓣略有些疼,
“不是,我…”
可饶是怎么想,脑海里怎么催促。顾知薇也说不出哪句欢喜,甚至,她眼睁睁看着男人眸色,从满怀希冀,到失望沉寂,到后来,男人甚至带了一两分恼意。
支吾着开口说话,顾知薇也暗自恼恨现在的自己。哪怕是哄他,好歹把这话说出来。
傅仲正彻底冷了心,放开替顾知薇暖着的手,转身往厅外行去,模糊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顾大小姐既然不欢喜,那,就此罢了便是。”
作者有话说:mua~一点儿小争执,咱们薇姐儿也要认清自己的心。很快就甜起来啦~爱你们
第53章
夜幕沉沉,沁薇堂里香暖一片。花灯四起,往来仆妇络绎不绝。芍药忧心的看了眼满桌没动几口的菜,往里间瞧去。
心底里纳闷儿,她们姑娘这是怎么了?和徐妈妈午后回来,便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气儿。晚间太太让崔妈妈送了风腌锦鸡来,辣辣的用辣椒拌了,往日里姑娘最爱吃这个,今日不过略吃了两口便放下。
正想着,便见徐妈妈从外头回来,芍药忙行了礼,指着满桌没动的菜肴,朝徐妈妈小小声说道,
“姑娘略动了下筷子便不吃了,不过一块儿鸡肉几粒米饭,这哪里能行呢。”
徐妈妈是去顾母所在的清华堂回话去了。午后姑娘原本说要去清华堂给太太请安,可随着镇北王冷了眉眼走了。姑娘眼眶红红的回了家,便是连何四来送东西也没瞧上一眼。
徐妈妈知道,姑娘这是被镇北王伤着了。饶是他男人家脸皮厚,问的出欢喜不欢喜的话,可自家姑娘最是知书达礼的人,冒着风险见了那人已经是极致,若是亲口承认什么欢喜不欢喜,定是会觉得自己不端重,怎么肯说。
偏镇北王不懂女儿家的小心思,一心追问岂不是二人都伤着了?
徐妈妈觉得,那镇北王怕是注定失望。更何况,徐妈妈两次三番下来,总觉得自己姑娘任由那镇北王放肆,给他做衣裳,给他管理太白楼,总好像是注定要嫁给他似的才任由他亲近。若不是信任他,姑娘断断不会亲近那人。
也因此,在给顾母回话的时候,徐妈妈破天荒的藏了两分。按说内宅里一举一动也瞒不住老爷太太不是,那镇北王又是在亭子里张罗出来,怕是老爷和太太早就知道了。可他们太太也是奇怪,不过略问了下,
“你们姑娘几时不见得,几时回来的。”
这等闲散的话,又问了镇北王在屋子里收拾的东西可合姑娘心意,这么几下便把自己打发了。至于二人在屋子里做什么,半句也没问。徐妈妈自然也不会多嘴去说,可她模糊有个猜想,她们姑娘,怕是喜事儿不远了。
挥手让芍药把桌面撤了,端了自己午后做的枣泥馅儿的山药糕。徐妈妈打眼往内室里瞧了一眼。
顾知薇懒洋洋在暖榻上坐着,左手似有若无的翻着手里的书卷,一双清亮眸子,飘忽看着字面,半晌也没个动静。右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暖榻上睡得正香的雪团儿。
大黄越发大了,成人小腿左右,又是混着狼的血统,徐妈妈担心它伤了顾知薇,总不肯让它进屋,在西间给它单独备了榻子。雪团儿倒是乖巧,生的白嫩小巧,毛绒绒的惹人喜欢,顾知薇也爱它,特意和徐妈妈作了小棉被给它,窗下暖榻特意收拾出来给它躺着。
徐妈妈隔着珠帘,瞧见顾知薇略带憔悴模样,心底里为自家姑娘难受,面上也带了两三分疼爱。从蒸腾热气的小炭炉拿了红泥小壶下来,徐妈妈斟了被正山小种,又配了下午亲自做的枣泥馅儿山药糕,慢慢端了往里间行去。
顾知薇仍就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整颗心揪在一起,半晌,才低叹了声,
“任由他去吧。”
gu903();她还能拿绳子绑了男人腿脚不成?更何况两人名不正,言不顺的,她今日还被他亲了两口,就当是被雪团儿舔了两下,本来就是他送来的小狗,倒是和主人一样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