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闻言忙去张罗,出来便见崔妈妈跪下请罪,问她,“好端端的,老太太怎么就不好了?”
崔妈妈见旁也没外人,把方才行径一一讲了,才道,“奴才虽是一心为太太打算,到底是惹了老太太起了疑心。”
“太太,咱们,可该怎么办才好?”
作者有话说:mua~
第30章
若是老爷知道老太太因此失了心智,本就和她们太太起了嫌隙,往后怕是夫妻两个永无宁日。
只这样的事情如何能瞒过去?
顾母略一沉吟,雍容富贵的发髻微摇,半侧身见田太医正在帮助顾苏鄂穿衣,问崔妈妈道,
“姑娘呢?怎么处置的宋姨娘?”
“说是让人和青橘一家扔在了柴房,等老太太这边儿安排好,再说别的处置。听婆子说,方才二姑娘去看她,被宋婆子拦住了。”
崔妈妈往前朝顾母回话,见顾母半沉着脸不知思量什么,窥着伺候的人都在里间伺候老爷,凑到顾母前,低声道,
“大奶奶和姑娘得了信儿,往榆荫堂去了。鹦哥儿和宋婆子等人也被控住,如今大奶奶正在问话。”
顾母略沉吟片刻,朝崔妈妈道,“你去告诉姑娘,就说我的话,既然宋姨娘和青橘一家的账务查清,早些处置了好。
青橘一家提脚卖出去便是,身价银子便抵了亏空。至于宋姨娘,改日送回青州老家,给老太爷守坟去,若老爷问起,便说宋姨娘顶撞了老太太,气的老太太人事不知,我罚她回家去了。”
总之无论如何,要把她的乖宝摘出来才是。饶是谁听见,当家的姑娘去祖母房里拿人,气的祖母意识不清。若此事传出去,她的薇姐儿,怕是没什么好名声了。
“是!”
崔妈妈完全没想到其中还涉及顾知薇,面带欣喜应下,躬身朝顾母道,
“到底是太太做事周全,咱们家宽厚待她这么些年,不说报恩也就罢了,把老爷和老太太当傻子一样忽悠,少不得她往后日子难过。”
再说,崔妈妈小声在顾母面前道,“老太太许是做贼心虚了,平时好好的,怎么一提起宋姨娘的身世便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姨娘若真不是舅老爷亲生的,老太太这么些年怕是白折腾了。”
“妈妈,当年的事儿过去便不说了。舅老爷死了后,老爷亲自派人去查看过,宋姨娘若不是亲表妹,你家老爷能放过她?”
顾母见崔妈妈低头,满身惭愧之意,微叹口气,朝她道,
“你也是一片好心,这事儿便过去了。榆荫堂的下人照顾老太太不周,也不许轻拿轻放,每人二十板子扣一个月月钱。”
“是!”
崔妈妈应声忙转身往外去,顾母又喊住她,
“板子先留着,让她们戴罪立功,等老太太好了再说。你回去告诉徐妈妈,好好伺候姑娘,别让她惊着了。”
崔妈妈这才抬头看了眼顾母,见她满身疲惫之意,忍不住开口,劝慰她道,
“太太也须得仔细身体才是,如今家里面万事都离不得太太,偏老爷和老太太都病着,还得太太顶立门户才是。”
顾母道了声知道了,又见小茗等人抬了春.凳来,服侍顾父趴伏过去,又盖上锦被防风,这才抬着顾苏鄂往后院去。
顾苏鄂一路心急如焚,只恨不能催促小茗等人再快些。顾苏鄂自幼跟随父亲读书,偏父亲早早便生了痨病,家里生计便靠母亲纺布为生。
顾苏鄂自小便知银钱来之不易,家贫时,一碗米便要吃上一个月,一条糟鱼放的臭了仍是不舍得吃。日积月累,饶是这样,等到他考科举时,也不过才凑出三五十两银子。
儿行千里母担忧,顾苏鄂初始对母亲素来言听计从。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呢?
最早是她和太太倒也和谐,后因为些散碎小事便来烦他,有时是因着家里丫鬟仆妇的月钱银子,有时则是这月的柴米油盐用度。
后来则是宋表妹入府,娘让宋表妹为妾保她名声,顾母打死不肯同意,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挚爱妻子和寡居抚养自己的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顾苏鄂也不知该偏向哪一个。后陛下开口让宋姨娘进门,虽然免了他的难处,只后来想回到清华阁时,再也回不去了。
顾苏鄂想到此,看向一侧肤白貌美的顾母,她年逾四十,因常年茹素,身条纤细宛如少女。她本就生的极好,薇姐儿遗传她杏眸翘鼻,母女两个皆是名传九州。
只是看她神色,顾苏鄂心底大恸,这人终究是不在意自己了。昨日他满身伤痕回来,倒是见她落了几滴泪,可随后便好了。夜间饶是他如何哭惨,也不见这人心软半分。
哪怕是此刻要去榆荫堂,顾母神色也没有有什么波动,她又是常年诵经念佛的,面容并无多少怨怼之色,倒也显得平和。
顾苏鄂暗自握紧拳头,暗觉自己失败。他早些时候以为自己置之不理,事情便宛如没有发生。
可经历宋姨娘一事,他倒是清楚了,若是不愿的事情,提早拒绝便是,饶是顾母如何绝食他也不能同意。搞不定妻子和母亲的关系,本就是他的失职。
榆荫堂里,顾老太太宛如重生。她梦见老头子指着自己骂,儒雅风流的形貌格外狰狞,
“你素来是个聪明人,怎么就偏和儿媳妇过不去?她是个孝顺的,你偏看她不过眼。
如今弄的家宅不宁,子嗣不丰,你便满意了?”
老头子死了二三十年,依旧是丰神俊朗模样,顾老太太低头,见自己因劳累,手指关节粗.糙.肿.大,伸手摸脸,早就没了当年豆腐西施的细嫩模样,触手是粗粝皮肤,下垂的树皮一样。
她在人间老成这样,他在地府依旧年轻。
“我把他养大容易吗?”
顾老太太见自己粗鄙模样,突然情绪崩溃,见着自家老头子只恨不能啃肉喝血。他年纪轻轻便蹬腿儿去了,唯独留下她,连个安生日子都没有。
这么多年的委屈涌上心头,顾老太太老泪纵横,哽咽着上前似是要拉住那男人,
“你倒是轻巧,抛下我们两个便走了。我受了多少苦才把儿子养大,他顺着我,是应该的!”
“你...冥顽不灵!”
老太爷气急,饶是梦里,他也没让顾老太太好过,身影越发飘渺,鬼仙一般往后散去,
“你若是如此,便是来日地府相见,看你如何解释!”
说罢,也不等顾老太太反应,便烟消云散去了。顾老太太哪里能想到,一言不合这男人又抛下自己去了。
双目四处寻找毫无踪迹,顾老太太面有癫狂之色,直到确认这人不会再回来了,当下眼含愤怒,满目都是嫉恨之色,朝虚无之空喊道,
“我为着是顾宋二家,便是咱们历代祖宗得知这事儿,也只有高兴的道理!”
“若你一意孤行,导致顾家亡了呢?”
顾老太爷叹口气,出现在顾母身后,叹道,“若任由宋小玉就此祸害下去,咱们顾家,早晚要玩。”
顾老太太半天不说话,她被吓到了。不过是让小玉管了家,怎么就弄到顾家要完的地步了?
顾老太爷见她这般模样,劝道,
“你想想,她胆子素来大,瞒着你在外头放贷吃高息,本钱都被人吞了去。若是哪一日被查出来,岂不是连累了整个家族?”
“到时候,不说儿子的官职,便是你个老冯君也没什么好下场。”
顾老太太这才如梦出醒,朝顾老太爷道,
“已经这样了,眼下,眼下,我该怎么办?”
“听儿子安排就是。令,孙女儿是个有福气的,你不可苛责她。”
顾老太爷在顾老太太额前虚虚一点,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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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醒了,老太太果然动弹了。”
鹦哥儿拿着药瓶子出来,朝顾母欣喜道,“多亏太太找的太医好,药丸子下去,老太太便有动静了。”
“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顾苏鄂闻言低叹口气,背臀上疼痛也减轻了两三分,见屋子里并没有宋姨娘道身影,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不见宋表妹?”
崔妈妈和顾知薇互看一眼,一时不知该不该和顾父说实话。顾母见如此混乱情况,不愿瞒着他,倒是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才道,
“咱们家素来没什么大事儿,只宋姨娘到底做的太过张狂了些。依我看,倒不如送到庄子里,花姐儿仍旧在家养着,也仔细在外面不安生。”
“我也去庄子上。”
不等顾苏鄂开口,顾老太太由宋婆子等人扶着,从里间走出来,朝顾苏鄂道,
“我在家里也是给你们填麻烦,倒不如和你表妹一起去庄子上住着。”
“母亲何必如此,若是因表妹一事,不如,就让表妹在家里待着便是。”
顾苏鄂虽决心和顾母一条心,可从未想过,要让顾母去庄子里住着。母亲早年养育他艰难,老来若再是受罪,他岂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亲。
顾母见他这个模样,便知他是舍不得,忙和顾大嫂上前,朝顾老太太道,
“老太太若是觉得家里闷的难受,不如等过阵子天好了,咱们去外头山上玩去。听说皇觉寺过阵子天渡大师要云游回来,娘可以到时候去瞧瞧。”
顾老太太决心已定,朝顾母道,“你如何就不知道呢,小玉她做了坏事,饶是我怎么说也是事实。她既然犯了错,我这个姑姑也有不对的地方。
我们不在家,你好好把家里理一理家事,等日后我回来,咱们婆媳两个再聚聚。”
顾母仍要开口再劝,便见顾老太太朝一侧顾知薇招手道,
“薇姐儿过来,你可愿意陪祖母说说话?”
顾知薇看了眼顾母,又见顾父挣扎着起身,忙道,“自然是愿意和祖母说话的,只是爹爹还身负重伤,娘和嫂子身子也不便利,不如先让她们回去,我再和祖母说话?”
顾老太太心底暗赞,她这个孙女儿是个心思纯净的。如此情况还惦记着家人,难怪那老爷子梦里还说,孙女儿是个有福气的人。
当下便让人抬顾苏鄂回去,和他道,“你是个将近五十的人了,做事儿还如此不着调。受着伤还来我这里,也不怕误了你的身子骨!”
顾苏鄂这才笑着朝顾老太太道,“左右不过几日变好了,没什么大事儿的,娘不必往心里去。”
顾老太太这才安了心,等人都走了,才问顾知薇,“薇姐儿可愿意可祖母去庄子上?”
顾知薇自然是愿意的,只是爹爹身子不好,家里又发落了宋姨娘,乱糟糟的唯恐顾大嫂一人应承不来。
这般想着,话便出了口。顾老太太一想也是,左右她刚才醒来,便是身子骨养好出发,也得不知什么时候呢,再过几日再说也不吃。
如此便过了十多日,等到四月初,顾父勉强着能下床,顾老太太早就迫不及待,一打造使唤了宋婆子过来传话,朝顾苏鄂道,
“老太太说,如今老爷身子骨也好了些。她在府里面也闲来无事。倒不如早些去庄子里也安生。”
顾父没法子,只得应下。见随从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面熟的,倒也安了心。
顾母在一旁倒是思虑得多,虽不知为什么,老太太醒来便日夜黏着顾知薇,这半月来不说每日相见,也有七八日是整日待在一起。
若是老太太为了花姐儿嫁人,毁了薇姐儿名声,这也不是没可能得事情,朝宋婆子嘱咐道,
“薇姐儿性脾燥,不如宋表妹得老太太欢心。她们祖孙若是起了争执,早些回来报给我们知道。”
宋婆子一听这话,便知唯恐姑娘在老太太这里受了委屈。忙拉着身边儿得鹦哥儿道,
“老爷太太放心便是,便是我们不说话,老太太岂能有不疼孙女的道理。想来早年被人忽悠了,如今正后悔着呢。”
“若真后悔,便是最好不过。”
顾母冷哼一声,吩咐崔妈妈收拾了顾知薇行李,又亲自嘱咐了徐妈妈,什么在庄子上,务必让姑娘处处娴静,万不能被村门小户得人看了脸去。
至于什么宋姨娘老太太,她懒得和她们应承。想必宋婆子也是有心的,自然早就会准备妥当。
徐徐马车出门往外行去,刚走没几步,便见锦衣太监,身骑通体雪白,无一杂色的胭脂马疾驰而来,手里拎着圣旨,嘘的一声拉下马缰。
马蹄惊起灰尘,尘烟四荡。那人昂首往顾府前门行去,正和守门小厮说着什么。
顾知薇见此脸一白,不好的预感出现在脑海。前世也是这般,突然有锦衣太监进门宣旨,不多时便有禁卫军围了顾家。
雪白手腕撩起轿帘,顾知薇朝随在轿子一侧的徐妈妈道,
“妈妈快,调转马车回去。”
她重活一世,哪怕是和前世一样的结局,也要一家人死在一起才行。
“可,老太太马车早就转过巷口了。”
徐妈妈不明白为何要回去,朝顾知薇道,“姑娘若是想家,咱们过几日便回来。哪里有刚出门便回家的道理?”
顾知薇懒得和她们解释,忧心等下见不到父亲母亲,起身就要下马车。
街上来往的人群,哪里能防着,马车上出来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樱粉袄裙下白凌凌衬裙儿,黛青竹纹绣鞋暗纹精细,那人一下轿子,便起身往顾学士府去。
背影窈窕纤细,桃儿似的臀瓣丰润,鸦黑青丝垂到腰间,行动间隐隐漏出细腰,没得勾了人的魂魄出去。
单从背影来看,这是个绝色佳人。
不远处的茶楼二楼,一半黄衣裳男子立于窗前,腰间蟠龙玉佩倒也精致。仔细看了,眉飞色舞满是张扬,见顾知薇这样倒是捻了下巴,挑起邪性眼眸,暗道,
这傅仲正看上的人,果然有几分意思。
街面上,来往的行人各个眼神也不肯多错一下,他们平日里何曾见过这样的美人儿,唯恐少看了一眼,这人便要羽化成仙去了。
徐妈妈一脸惊恐,她几乎能想象的到,老爷太太知道姑娘让人看了去,是什么表情。
而她们,怕是半条命也没了。
缀锦楼里,顾父正和顾母用早膳,刚放下碗筷,便见小茗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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