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祈宴盯着温瀛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看了一阵,好似他的手比这些玉质的棋子还要更莹润一些,这人也不知怎么长的,分明杀人不眨眼,时常握剑的一双手,这会儿捏着这些棋子,不知他本性的人看了,或许还当他是那温润如玉的书生文人。
这么想着,凌祈宴的心思又跑偏了。
若是当日没有革除功名那一出,这人当真考取了状元,进了翰林院,做了文臣,会变成什么样?
以温瀛的本事,哪怕不能被皇帝认回来,说不得也能年纪轻轻就成为权倾朝野的肱股之臣。
就只是要他一直压抑本性,日日与那些酸儒虚与委蛇,啧……
凌祈宴越想越乐,到最后不由捧腹大笑,在榻上打起滚,温瀛收拾完棋子,皱眉将他摁住:“你笑什么?”
“没什么——”
凌祈宴轻咳一声,没与他说,将笑意憋回去,躺去他腿上。
安静下来后,想起先前一直想问的事情,他勾住温瀛一只手,抬眼看着他:“你先前吩咐人,淑妃下葬之事不必着急,为什么?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不是说好我来给她操办后事的吗?”
温瀛淡声解释:“未来皇后和储君的母妃,不能背弑君的污名,她的后事不能这么随意就办了。”
凌祈宴一怔:“……这能行吗?她那日可是当众承认了的。”
“当时除了那些内侍和太医,只有一个靖王在,不打紧。”
凌祈宴讪笑:“那,你说她是储君的母妃就行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温瀛却问他:“若不能让世人尽知你和祈寤的兄弟关系,祈寤和其他那些皇子又有何区别?我又为何非选他不可?”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让后世皇帝都知道,凌祈宴不是出生低微的佞幸,他也是下一任皇帝的亲兄长,他该有的尊荣,不能被后世抹杀。
凌祈宴顿时哑然。
半晌之后,他翻过身,埋头进温瀛怀中,久久不言。
温瀛轻抚他面颊:“做什么?”
凌祈宴没理他。
好一会儿之后,才闷声道:“穷秀才,你太坏了,你就是想看我掉眼泪。”
“……你掉眼泪了?”
那自然是没有的,但他确实有些被刺激到了,温瀛对别人或许冷漠,对他却实在太好了。
“别哭了。”
“没哭,傻子才哭。”
凌祈宴依旧埋着脑袋,没让他瞧见自己过于激动到无措的神情:“穷秀才,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不需要报答。”
温瀛低头,一个轻吻落到他鬓发上:“你什么都不用做,这样就好。”
第94章逼宫犯上
寅时,别宫禁卫军值房。
禁卫军统领被长剑架上脖子,怒瞪向面前之人:“你是靖王爷的人?你好大的胆子!扣拿本将你们是想造反不成?!”
那人冷淡回答他:“我等奉陛下谕旨行事,得罪了。”
他说罢吩咐身侧人:“去与王爷禀报,说人已经拿下了。”
当众宣读完皇帝口谕,在场之人面面相觑,那人冷声提醒他们:“这是陛下的旨意,你等可是要抗旨不遵?”
一众禁卫军将领心惊肉跳,犹豫之下正要领旨,有人急慌慌地跑进来,语不成调:“太、太子殿下来了……”
那人的面色猛然一变。
温瀛步入昏暗值房中,半边脸隐在夜色里,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神情,只听到他寒若冰霜的声音下令:“靖王矫诏私自命人扣拿禁卫军统领、意图不轨,拿下。”
局势瞬间颠倒。
转日傍晚。
温瀛出现在皇帝寝殿时,靖王正在一勺一勺地给御榻上的皇帝喂药。
皇帝醒了,但动不了身。
温瀛上前请安,无论是皇帝还是靖王,都没理他。
温瀛不以为意,恭敬请示道:“父皇,皇叔已经伺候您一日一夜了,想必十分疲惫,不若让他先歇下,让儿臣代劳,留这里给您侍疾?”
皇帝颤抖着抬起手,指向温瀛,喉咙里发出急促但含糊不清的声音,大睁着凹陷下去的浑浊双眼。
靖王轻拍了拍他胸口安抚他,站起身,面向温瀛,神情格外冷肃:“太子,陛下让本王替他问话,你须得如实回答。”
温瀛的面色沉定,撩开衣摆,在御榻前直挺挺地跪下:“有什么话,皇叔直言便是。”
靖王压抑着怒气,定了定心思,寒声问:“淑妃和虞昭媛给陛下下药之事,你事先可知情?”
“不知。”温瀛镇定回。
“果真不知?”
“果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