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想啊想,后来朕想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害怕到了极点,朕担心梦中会有言语叫她人知晓了,故朕娶亲以来从不敢叫人留夜以做陪伴。”
周璩靖见赵澜虽有几分诧异,但神色仍算平静。
“哈哈,果然舅舅也能猜到几分。”说罢,周璩靖忽行大礼参拜赵澜,起身后却神色极其冰冷,“舅舅去往玉华宫后好自为之,若是胡言乱语涉足朝堂,到时还请舅舅不要怪朕的好。”
六日后。
伏安携带家眷哭别赵澜,踏上了回归南赵之路。其余赵澜二女如今都已经嫁人了,另外还有三子除一人留于神都外,其余二人尽数陪同赵澜长住玉华宫。
许典交出城卫所兵权,请求新皇陪同赵姬一同长住玉华宫,新皇准许。
二年后。
兴南府这儿气候温暖,住着自是十分舒适的。
这一夜,年已五十的赵澜只觉难得精神大好,又见外头月明星朗,不由披了衣物悄声出了房门。
玉华宫圣皇在时每年都在扩修的,不过如今已经停了。大半地方也少了修缮,自是少了原先的许多富贵之色,毕竟太过耗费银钱同劳役了。
外头风一吹,赵澜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许久才止下。
寻了个亭子坐下,而后支棱了脑袋瞧着不远处的宫柳。这树说是原本死了的,后来焕发新芽很是神异,故有幸叫圣皇赐了名,他出不得玉华宫之后就想法子叫周璩靖把这宫柳给挖来种到此处了。
总归是一棵树罢了,周璩靖到也不为难。
赵澜怔然了许久,后觉身后披着的衣物掉落了几分,方要弯腰去拾取便叫人先捡了重新给他披上。
“许大人,你也睡不着?”
许典瞧着入目的萧瑟之景,凝眉道:“侯爷早些睡吧,你本就病着,不该再吹了冷风的。”
这两年赵澜身体一直不大好,偏生他也不好好吃药。只是许典见他时而浮现忧伤之情,竟是不忍再劝他。
另外给赵澜瞧病的太医医术也不大好,只是新皇对赵澜之病并不大关心,虽不曾苛待却也说不上有意上心,不过随他去罢了。
“前些时日病的昏沉,睡了许久,今夜难得精神。”
闻言,许典却面目一下绷紧,双目竟然泛出了几分红意。
许久,许典忽道:“我小时父亲早亡,母亲曾以贩卖草履为生。只是后来母亲也死了,我没了亲人就各处讨饭吃。侯爷怕是不知,我还去过南赵,当时饿的倒在路边,是一个看着极富贵的小孩儿路过时给了我一块软糕救了我。”
不见赵澜回应,许典低头瞧了瞧,却是见赵澜伏在一侧似有些睡着了。
“侯爷,我扶你回房?”
赵澜从鼻腔中哼了声,这般年纪却如同年少时撒娇般呓语,“不要……”
“好。”许典叹了口气,将衣物在赵澜身上披好,缓缓转身离去了。
两年时日的陪伴,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不知过了多久,赵澜忽然抽了抽鼻子,闭着双目轻声的哭着,“伏大哥,老师,你们别怪我了,我好难受的。”
天明时分,赵澜叫清晨的阳光刺的睁开了几分眼皮。
他虚着眼笑了笑,而后缓缓从怀中拿出了当日剩下的那一粒所谓不老药。他现在活的一点也不痛快,再也没有人会护着他为了做尽了昏聩事还不后悔的傻子了。
他坚持不下去了。
“真难吃,石少韫老道果然是个骗子。”赵澜噎的难受,然后趴回了位置上。睡意重新笼罩他,赵澜撇了撇嘴,迷糊着他好像看到了十五六岁的自己。
“那就劳烦伯伯你搭个梯子也爬上来,咱们在墙头说话便是。”
那会儿发生了什么…嗯…想起来了…赵澜渐渐浮出了几分笑意。
第89章真龙墓
“两年了,终于等来这一场得天独厚的大雨。”
鸣龙山地处偏僻,山脚下只有一个村庄勉强讨生活。不过这份平静在两年前被打破,一位姓孔的小军阀头子带着自己的兵一股脑扎在了这里,愣生生把这个村子给糟蹋的差不多了。
噼里啪啦的大雨就跟老天大怒似得,一股脑的倾倒下来。夹杂着雨,四周还有不停歇的狂风呼啸吹着,一会儿功夫,道路各处就积累了许多积水,以及没有下脚底了。
这么恶劣的天气下,那孔大帅带了百来个人浑身湿透的站在一处小山坡上。
“快,把陈、卫、韩、杨四个人带上来。”
“是,大帅!”
十来分钟,四个浑身湿透的男人就被人押了上。其中一个半秃顶了,年纪看着五十多了,其他三个倒是三十来岁的模样,但都穿着缝补的粗布麻衣,精神还十分萎靡。
“大雨来了,我告诉你们今天要是龙门进不去,我就把你们整个村的人都按在水里淹死!”孔大帅眯着眼,目光十分阴鸷。
卫守、韩夫子跟杨树三个人看向陈大道,他年纪最大,在村里也最德高望重,这事儿当然要他做主。
陈大道浑身也是被雨水浇的湿透,更是冷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过了龙门,底下埋的可是真龙!咱们八个家族的人世世代代是守墓人,先祖留下过誓言,一定不让人动鸣龙山,谁动了谁就活不了。冯家跟褚家没人绝后了,蒋家现在就剩下一个八岁的女儿,我们也不算她了。
沈家那小子图个富贵,那鸣龙山的事儿说了出去,两年时间沈家三口人就死绝了。孔大帅,不是我不提醒你,这事儿邪乎的很,你真要进去不说那些金银珠宝,我怕你命丢在里面。”
“放屁,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是洋枪大炮的年代了,老子不信这个邪!”
陈大道实在没办法,毕竟全村的人都让这姓孔的给抓着了。
应下后,四个人只能先吃了一顿饱饭,然后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再等雨停下来。这雨一下就是四天时间,然后他们就看到鸣龙山底下的一条小溪暴涨,很多小山头直接被淹没了,地形一下竟然大变。
一众人弄了十来个竹筏,原本山谷处竟然多出了许多的水路,现在更是直接可以顺着水路飘过去。
“怎么起雾了?”
不知道飘了多久,有人喊了声。
然后喊的人就发现本来十来个竹筏都是上下左右一块的的,现在不知不觉竟然失散了。回头还在,再一回头,跟在屁股后面的竹筏竟然不见了。
“妈的,快递绳子,各处水路暗流太多,还在一块儿的把竹筏绑在一起!”孔大帅也发现了这事儿,不过这会儿还跟着身边的就剩下三个竹筏了。
卫守四个人愁眉苦脸,但还是依照祖宗留下的一些线索努力去找龙门。没办法,孔大帅说了,他要是五天后还没回去,就让村里的大头兵把村民都给杀了。
有陈大道四个人领路,一路算是有惊无险,最终三个竹筏因为一个激流意外顺着地下水掉到了地窟里面。
浓重的潮湿气扑鼻而来,孔大帅抬头在四周摸了摸,山壁湿滑又极高,看样子根本爬不上去。
他骂了几句,然后让陈大道几个人领路找出口。
不过到了这会儿,陈大道几个人也蒙了,他们虽然知道龙门在那儿,但祖宗留下的规矩,他们从来没那个胆子敢闯过龙门去惊醒墓葬里面的真龙。
硬着头皮往前走,结果走了一天他们也没找到出口,更加糟糕的是他们发现地窟下面不断有水渗出来,已经没到他们脚踝了。
陈大道心里有猜测,估计是现在鸣龙山外的水在退了,退的地方就是地窟。这样的话,地窟估计会被淹了,他们一个都活不下去。
一天后。
陈大道一行人冻的不行了,孔大帅甚至杀了几个兵,就为了夺他们身上的衣服,但效果不大。
到了晚上,孔大帅发疯的要点带下来的炸/药。
这玩意儿用牛皮纸包的很扎实,所以一点没湿,它本来也就是为了开墓用的。像这种真龙墓都会用断龙石,肯定是要准备周全的。
“我们连真龙墓都没看到,随便炸,这里的石壁一旦塌了,我们立马就会死的。”杨树吼道。
孔大帅心理素质是真不行,他在这个山村等了两年的大雨,本来就是打算捞个一大把的金银珠宝然后就跑到别的国家去逍遥。打打杀杀的日子,他过够了,而且他惜命。
不过能让他这么冒险不惜亲自来的,还是因为沈家人告诉他,真龙墓里面有长生不老的丹药!
大顺圣皇求长生不老药,当时的术士石少韫、紫薇道高人管盖、术士庄吉耗时多年终于练成。只是那时来不及了,长生药送来的时候圣皇已经死了。
圣皇死后,有野史记载他没有葬入大顺历代帝王的皇陵处,而是入葬到了他早已秘密命人勘测修建好的真龙地之中,除开诸多珍宝之外,长生药也是其中一样陪葬品!
长生不死啊,自古谁人不追求。
这种至宝,孔大帅怎么放心让别人来给他取。
心理崩溃的孔大帅最终点燃了火/药,轰隆的爆炸声炸的人耳膜都要破裂,石壁果然崩塌,原本慢慢渗透的大水在石壁坍塌后,立刻发出爆裂声一般汹涌的灌了进来。陈大道失去意识前看到一大块石头刚刚砸在孔大帅脑袋上,当下就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大道醒来的时候稍微一动,他就发现左手痛的厉害。
“陈爷,您醒了?”
陈大道勉强睁开眼,然后就看到满身血迹的韩夫子急迫的看着他。
“其他人呢?”
韩夫子摇摇头,“不知道,我醒来后找了很久就找到了您。这地方有点奇怪,我也不敢走的远了,就想等您醒来再做决定。”
陈大道看了眼自己手臂,是骨折了。不过现在也没办法,只能忍着。
他忍着痛打量四周,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地宫一样的地方,四周亮堂堂的。不是灯光,而是各处的一盏盏精美的黄金灯盏上都放了一颗颗的夜明珠把四周都给照亮了。
陈大道吸了口气。
“陈爷,咱们好像到了真龙地了。”
陈大道下意识看向韩夫子,韩夫子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赌咒发誓说道:“陈爷,我什么都没拿,我要是拿了我就对不起我祖宗,我就不是个东西!”
陈大道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搀扶着,陈大道跟韩夫子一样,虽然财帛动人心但也时刻记着自己的祖训,那些金银珠宝一点都不敢动。
“咦?”韩夫子左右环顾,“您看,这里还有壁画。”
陈大道过去看,就见这件墓室的一侧画了好几副很精美的壁画。
第一幅是一个高大的城门口,很多人围在一起,然后一个身材极其高大的人举着一头石狮子。第二幅是那个举石狮子的人穿着一身狰狞盔甲,正在千军万马之中厮杀。第三幅中,那个高大的人则是在接受赏赐,成了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
第四幅则是很多人在哭泣,繁华的大城中一片素缟,而那位将军在拜见一个年轻的帝皇,第五幅则是他站立着,有人在缠绕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又一个古时术士模样的人在他身上画了一些符文,最后再给他穿上盔甲放入棺椁后抬入到一处墓室之中。
“这是很古老的顺文……”陈大道认识一点,费尽了半天,才犹豫道:“这个墓室的主人好像叫许典或者许甸…他身前战功赫赫,后来圣皇死了,他就求新皇想要殉葬。”
“这么说,这里真的是真龙地?咱们是在外面守墓,这位将军是里面守墓的了?”韩夫子惊叹道。
陈大道也有些欣慰,圣皇墓十有九假,听说为了混淆世人,圣皇选出过十几个假墓,也都选了守墓人。
他们冯陈褚卫,蒋沈韩杨八家,历代守在鸣龙山吃了多少苦头,甚至冯家跟褚家都绝后了。
如果是个假墓,陈大道多少还是有些难受的。
长长舒了口气,陈大道带着敬重的心情让韩夫子跟他一起长拜了这墓室主人,“这位大人,我们多有叨扰了。我们再休息一会儿就离开,以后绝对不会再来真龙地打扰您了。”
陈大道打了个哆嗦,他刚刚感觉到一阵冷风从他身上吹过。
半个小时后,陈大道跟韩夫子搀扶着小心翼翼离开。
两人顺着外面的通道小心往外走,这里的气温上去了点,现在就是饿的厉害。走了不知道多久,陈大道忽然感觉身边的韩夫子摔了一跤。
这本来没什么,可是这一摔,韩夫子竟然没起来,而是抱着脑袋打起了摆子。这症状简直跟沈家人两年前突然犯的毛病一模一样。
“韩夫子!?”陈大道猛的上前,能动的右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韩夫子一下口吐白沫起来,身体扭动的时候,他怀里掉落出一颗夜明珠。
陈大道哪里还能不明白,气的顿时又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你个乌龟王八蛋,真龙墓的东西能动吗!?”
说完,陈大道赶紧扶起韩夫子,让他在一边坐好后抓着夜明珠急匆匆就往刚才墓室来的方向跑去。
……
咔擦。
墓穴最深处,这里面的墓室中心放着一具黄金棺椁,这棺椁稍大,竟然不曾盖棺;更奇异的是这棺椁竟然离地五厘米左右是漂浮着。而它的四角,竟然都点燃着一盏微弱的油灯。
灯中的油快要燃尽了,忽的,其中一盏灯的光亮在晃动几下后彻底熄灭。几息后,其余三盏灯起了连锁反应,恍惚间也一下熄灭了。
砰!
棺椁砸落到底,这个静谧了千百年的墓室发出了一声响动。
啪…一只苍白又十分瘦弱的手忽然从棺椁中伸出,又过了十几分钟,那只手撑着棺椁慢慢坐了起来。
“嗯。”
坐起来的人眼神有些迷茫木然,最后又慢慢从棺椁里站起来再爬出去。他走了几步,结果走的东倒西歪。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物,皂色的冕服上绘制星辰、日月、黑色蛟龙龙爪,无比威严,只是实在太繁重了,而且这衣物的大小不太合身。
片刻后,他将冕服繁重的外衣随意解下,抬脚顺着心意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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