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卫景荣早收回了视线,见路以卿如此做派,又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不必去伙房了,军中也没有什么固定的饭堂,都是伙长去伙房领了吃食回帐中一起吃的。我之前就吩咐人去伙房取饭菜了,现在应已送去我帐中,若是……若是不嫌弃,二位便都随我去吧。”
路以卿显然是不太讲究这个的,她会事事与沈望舒说,自然从心底就不曾想过拘束于她——只要不是两人撇开她,私下相处就成——于是干脆的点点头,还是随卫景荣去了。
路上沈望舒牵着路以卿的手,在她指尖轻轻捏了捏,做着只有两人知道的小动作。
如此安抚了一路,等二人随着卫景荣到他营帐,路以卿脸色这才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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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景荣只是来得不巧,但事实上路以卿本就是要寻他说话的。
军营里一切从简,少将军的饭菜也不会太过丰盛精致,酒水之类的军中更是少见。因此卫景荣邀路以卿一同用膳,也真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吃顿饭而已。又因沈望舒在场,卫景荣总觉得自己在那两人面前显得尴尬而多余,这顿饭还吃得格外安静迅速。
等一顿饭吃完,三人都填饱了肚子,便捧了一盏茶围着矮几坐了。至于之前的那番尴尬,吃完这顿饭后倒也渐渐淡了,毕竟卫景荣当时真的什么都没瞧见。
军营里没什么好茶,卫景荣也不是个特别讲究的人,这茶入口基本就只剩个苦字。
路以卿不喜欢吃苦,因此手中的茶喝过第一口就没再碰第二下,她捧着茶盏当先打开了话题:“听闻少将军今日入了秦都,不知情势如何?”
卫景荣其实也不喜欢喝茶,他嫌弃茶叶太苦,在军中基本都只喝凉水。除非遇到需要熬夜处理军务,这才会泡上一壶浓茶苦着自己提神。今天这茶是用来待客的,他装模作样喝了一口也不打算再碰,闻言便苦笑道:“哪里有什么情势,压根就只进城去混了顿饭而已。”还吃得胃疼。
沈望舒挑眉看着两人没说话,自顾捧着茶水,时不时抿上一口——在场三人,大抵也就只有她还能喝得下这苦茶,并且一点都不嫌弃了。
路以卿分神看了沈望舒一眼,觉得下次来卫景荣这里做客,还是自备些茶叶才好。扭过头又转回了正题:“具体如何,少将军能说说吗?”
卫景荣本就打着拉她帮忙的主意,这时候自然不会隐瞒,当下便将今日的遭遇一一道来。尤其说起那和亲公主,还牙酸似得呲了呲牙:“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那样一个弱女子,顶着公主名头就以为能逼得咱们数万大军退让了?那和亲公主也肯来。”
倒是路以卿听完他的话默了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说这个,谈判本来就是有来有往,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和谈,便更少不得一番拉扯。”
卫景荣闻言叹了口气,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路以卿便又道:“你该去见过大将军了,不知他与你说过没有,秦国的使者如今已经入关,往长安而去了。那边也少不了拉扯,不过留给咱们的时间到底不多了,所以这场和谈还是尽快结束得好。”她说完顿了顿,又道:“如果秦都被攻陷,他们便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卫家军战力不俗,入了草原后攻城战打得虽然不多,但也不是不行。
卫景荣闻言却摆摆手,显然没有考虑过:“那到底是都城,城坚墙高,攻打并不容易。而且咱们卫家军的儿郎都金贵着呢,耗在这上面不划算,还不如少要些钱财。”
路以卿其实也这么想的,之前提议不过试探,见卫景荣清醒且惜兵,心下也很满意。
两人就和谈的事商量了一阵,但这事说到底还是要看秦国那边。卫家军打到这里来是意外,没想过占领草原的他们也没什么底线,和谈的唯一目的就是尽可能的攫取利益而已。
于是谈判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说了,不过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罢了。这个话题说完,话锋很快就转变,卫景荣主动问道:“之前阿爹与我说,你欲往秦都求见大祭司?”
相比起卫家军的和谈,这其实才是路以卿此行的目的,连带着沈望舒都不动声色抬起了眼。
路以卿倒不隐瞒,坦然道:“确是如此,我有事需得请他相助。”顿了顿才又道:“我有求于秦国人,也怕他们拿捏,所以谈判的事我就不掺和了。你若遇事想与人商量,倒可以私下来问我,我自不会将卫家军的利益拿来换私利。”
她说得郑重,卫景荣闻言却摆摆手:“这不重要。如今秦都被围城门紧闭,你若要入城便要随我一同,若要见大祭司也不可能以寻常身份去见。你此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目的被人一语点破,路以卿也不尴尬,只抬眸去看卫景荣。
果不其然,卫景荣没让她失望:“小路我与你说实话,我没拿你当外人。卫家军能有今日多靠你,今次你虽未参战,可功劳也有你一份。你若要见大祭司便直接去见,我替你将这一条加入和谈条件里也行,不需你避嫌,倒显得我寡情薄意,小肚鸡肠。”
卫景荣的一番话没出乎路以卿的意料,可真听他这么说,还是不免心中一暖觉得熨帖。她嘴角扬起笑来,倒没再推辞矫情,高兴得甚至喝了一口苦茶:“如此我便不与你客气了。”
卫景荣也笑,眉目疏朗:“谁要你客气了?你明日便随我入秦都去。”
路以卿答应了,目光看向身旁的沈望舒,沈望舒放下空了的茶盏主动开口:“我亦同去。”
卫景荣闻言笑容一滞,先看了看沈望舒,又看了看路以卿:“这,这合适吗?如今到底是在打仗,咱们也算是深入敌营,让弟妹跟着咱们去是不是太冒险了?!”
他其实更想说儿戏的,从发现路以卿来军营都带着媳妇开始,他就一直觉得荒唐。只是碍于双方交情,不好开口罢了,但再把人带去和谈什么的就真太儿戏了。
路以卿却道:“别小瞧阿沈,她也在我家主事多年,论谈判肯定比你厉害。”
卫景荣闻言一默,不知反驳,沈望舒却道:“我非去谈判,只是不放心阿卿罢了。”说完见卫景荣想说什么,又道:“我是说大祭司那里。”
这下卫景荣无话可说了,毕竟路以卿是去“治病”的,带着家属才是正常。
第92章有些熟悉
路以卿二人与卫景荣约定好了入城谈判的事,第二天也没耽搁,一行三人再加上卫家军的两个副将并十来个护卫大清早便离开军营,入了秦都。
临行前卫景荣没忍住多看了沈望舒两眼,这一看提起的心倒也放下两分——今早特地用妆容掩饰过的缘故,沈望舒原本十分的容貌生生被减到了六分,如此她身上的光彩便被掩盖,看上去倒是普通了许多。至少混在人群里,旁人第一眼无论如何都不会注意到她身上。
“秦都到底是人家的地盘,你们各自小心。”卫景荣特地叮嘱了一句。
在场众人齐声应诺,但显而易见这句话是提醒路以卿和沈望舒的,因为除了她们俩,其余人昨日便已经随卫景荣入过秦都了。即便没有建功,但至少心里有底。
路以卿和沈望舒都随大流应了,之后卫景荣也没再做什么,翻身上马就走。
秦都的城门还是紧闭着,城外的八万大军哪怕并没有攻城,也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所以卫景荣一行人是被秦国人用吊篮拉上城楼的,城楼上更有许多军士戒备。别说他们区区十数人,便是再翻个十倍百倍的人数,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夺城开门。
路以卿登上城楼后四下扫了一眼,见自己十几人便引得对方如此戒备,心中不禁一哂,倒也对双方目前的形势有了更为直观的了解。
城楼上没什么好驻足的,更何况秦国早有官员在此等候。
卫景荣刚在城楼上站定,秦国礼官便匆匆迎了上来,笑道:“少将军来了,丞相大人已在城中设宴,特遣下官前来相迎。”
这话一出,卫景荣的额角都忍不住抽了抽,险些抬头去看天色——他是一大早就带着人出来的,现下也不过辰时,就没听说哪家设宴设在早晨的——只是双方也都明白,设宴只是个借口,所以卫景荣最后还是忍着牙疼说道:“如此那便有劳带路了。”
礼官自然道声不敢,笑眯眯到前引路去了。
卫景荣稍慢两步,压低声音与路以卿解释道:“昨日是有秦君亲自接待的,不过大概是没谈拢又不想跌价,今日秦君便不露面了。看这模样,倒似将和谈的事交给了丞相。”
路以卿了然的点点头,又听卫景荣简单的将那位丞相大人介绍了一番,一行人也施施然走到了秦都的大街上。城中的情形看着倒还好,虽不若长安繁华,可作为一国之都,秦都显然也有自己的特色。而如今城外兵临城下,城中看着倒不是十分紧迫,甚至连街边的一些商铺都还开着。
见此情形,路以卿忍不住说道:“这秦都看着倒还平和,半点不像被围了城。”
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恰好够让前面引路的礼官听见,对方闻言倒也不避讳,回过头仍挂着笑:“郎君说的是。昨日少将军入城,大家都知道要和谈了,自然也就放心了。”
秦国人心都这么大的吗?自然不是,只是他们同样明白和谈的势在必行罢了。
一句话,引来心思各异,之后的一路倒很安静,再没人胡乱开口。不过有闲心四处张望,甚至想着抽空在这城里逛逛的,大概也就只有路以卿了。
秦都颇大,众人没走多久便都骑上了丞相府备的马,踏踏跑了半刻钟,这才到了设宴的地方——和谈自然不能在丞相府,哪怕是打着设宴的名头,最终也被安排在了秦国的四方馆。等卫景荣一行人抵达四方馆时,馆中不仅有秦相,还有不少秦国官员作陪。
秦相说是设宴,现场的布置自然也是按着设宴来的。偌大的屋子里摆了两排矮几,正好可使双方相对而坐,最上一张主座空着,显然是留给未曾出面的秦君。
卫景荣理所当然被迎到了上位,与秦相相对而坐,其余人倒是随意许多。
路以卿便和沈望舒坐在了一起,听着卫景荣与秦相从寒暄说到正事,期间完全没有插嘴的意思,只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面之人。然后看着看着,她的目光便落在了对面末席的一个青年人身上。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座次多多少少代表着身份,偏这青年虽坐末席,可一身气度却不是前面之人能比的。
许是路以卿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有些久了,那青年也抬眸看了过来。他一双黑眸格外深邃,让人看了莫名几分心悸,可旋即青年露出个笑,那深邃心悸便又在瞬间消散,仿佛错觉。
路以卿收回目光,无意识蹙起了眉。
旁人或许不曾留意她神情变化,可坐在她身旁的沈望舒却是一直关注着她,因此立刻便问道:“阿卿,怎么了,你为何皱眉?”
路以卿闻言又想往那青年看去,却到底忍住了:“没什么,就是那人看着似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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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相所谓的设宴自然不是真正的设宴,也没谁会大清早就设宴请人喝酒吃肉的,因此这宴席最后也不过是上了些瓜果点心,在路以卿看来更像个茶话会。
宴席大概还是会有,不过那也是中午或者晚上的事了。
茶话会上,卫景荣和秦相的话题毫无疑问还是围绕着和谈进行的。双方都没有打仗的意思,谈的不过是个利益——卫景荣想多捞点,秦国人不想给那么多,于是开始扯皮。
扯皮这种事最是费时,路以卿从一开始的正襟危坐,到后来撑着下巴看双方闲扯。卫景荣武将出身,毫无疑问嘴皮子耍不过对方,有时候被堵得说不上话了,就会横一眼路以卿,显然是想让她帮忙。可路以卿初来乍到,并不想立刻参战,于是依旧撑着下巴不开口,仿佛只是来看热闹的。
卫景荣气得不行,觉得这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然而路以卿不开口他也没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任秦相等人将嘴皮子磨破,也绝不松口承诺半句。
如此纠缠,渐渐便到了中午,说的也说累了,听的耳朵也听出茧子了。
终于,卫家军这边一个副将揉着肚子开了口:“不然就先说到这儿吧。这也到午膳时间了,咱们要不先吃顿饭,下午再继续?”
屁的个说到这儿,一早晨嘴皮子磨破,什么也没谈成。
谁都知道谈判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这种毫无进展的磨嘴皮子也挺让人无力的。
秦相将面前茶盏里的茶水一口饮尽,这才冲着外间等候的侍从挥挥手,吩咐道:“去膳房看看,午膳可是准备妥当了?”
侍从去了,双方休战。卫景荣看看对面的秦国人,又看看路以卿,最后索性招手将所有人都叫过来凑在一起开小会。等卫家军众人围城一圈儿,做好了掩人耳目的准备,卫景荣这才恶狠狠地瞪了路以卿一眼,压低声音指责道:“小路,我是让你来帮忙的,不是让你来看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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