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伯夫人掀开了车帘,一脸庄重地和周夫人说道:“妹妹,过些日子父亲的生辰就要到了,到时候咱们姐妹带着儿女们过去贺寿,承欢膝下,让父亲也热闹热闹。”
周夫人自然答应了下来。
回到温泉庄子,周似锦与周倩兮周盼兮一起送周夫人回了正房。
见周夫人脸上带着倦意坐在罗汉床上,也不说让周倩兮周盼兮离去,分明是有话要和她们两个说,周似锦便识趣地褔了福,告辞离开了。
前世遇到这样的情形,她总是心里酸溜溜的,觉得周夫人偏心,如今看来,这不是很正常的么?做母亲的,不疼爱自己的孩子才不正常呢!
周夫人的确是要借今日崇宁公主办的海棠花会,给周倩兮和周盼兮讲一下大周朝的贵族谱系。
她又歇了一会儿,饮了盏茶,这才吩咐大丫鬟水芝拿了织锦面的谱书过来,细细给周倩兮和周盼兮讲解起来。
待周倩兮和周盼兮从母亲房里出来,天已经快黑了,婆子们正在廊下挂灯笼。
周盼兮还想着白日之事,便问周倩兮:“二姐姐,我想去大姐姐那里看看,你去不去?”
周倩兮也对许凤鸣很好奇,便道:“我陪你过去。”
周似锦正在灯下做针线,见她们进来,也不起身,笑盈盈道:“自己找地方坐吧!”
周倩兮在妆台前的绣墩上坐了下来。
周盼兮则直接坐到了周似锦的旁边:“大姐姐,你这白绫袜是给谁做的?”
又凑近看了看,忍不住笑了起来:“谁会在袜筒上绣小鸡啊!”
周似锦笑眯眯道:“这些都是给许凤鸣做的。”
她翘起嘴角,笑容狡黠:“她闺名唤作‘凤鸣’,我在袜筒上绣小凤凰,可不正合适么?”
周盼兮拿起一只做好的白绫袜看了又看:“这明明是小鸡崽!”
周倩兮也笑了起来——许凤鸣瞧着跟神仙似的,怎么可能穿这样奇怪的白绫袜!
周似锦抿着嘴笑。
反正不管许凤鸣如何嫌弃如何吐槽,最后总会穿她做的白绫袜的。
不要只看过程,要看最终的结果嘛!
这时候素心用托盘送了三盏茶进来,一一奉给了周倩兮和周盼兮,然后把最后一盏放在了周似锦旁边的鸡翅木小炕桌上。
周倩兮端起茶盏尝了尝,发现是上好的闽州贡茶,便看向周似锦:“大姐姐,这茶味道不错。”
这茶是皇帝赐给父亲的,原本便没多少,没想到大姐姐也得了。
周似锦大大方方道:“我在爹爹那里尝到了,觉得好喝,就厚着脸皮问爹爹要了一罐。”
说完周似锦自己也是一愣,前世类似的事情也发生过,当时她故意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来,说:“爹爹知道我喜欢饮茶,特地给我的呢!”
那样做的结局是周倩兮原本便不爱理她,这以后就干脆看不见她了。
想到这里,周似锦不禁微笑——原来前世的她真的挺做作的。
周倩兮听了,不禁笑了起来:“爹爹爱茶,别的都大方,就是把好茶看得特别重,大姐姐你能从爹爹那里要到闽州贡茶,可见爹爹有多疼你。”
周似锦收起针线,看着周倩兮,认认真真道:“我今年就要及笄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离开父亲母亲了,到时候天南海北的,见一面怕是很难,爹爹想对我好一些也是有的。”
她既然打算追随许凤鸣进东宫做女官,深宫幽深,此生再想见到爹爹,怕是没有机会了。
周倩兮听了,心里莫名有些难受,鼻子也酸酸的。
她垂下眼帘,轻轻道:“你就算嫁到天南海北,也总有归宁的时候,哪里就见不着了。”
周盼兮饶是年纪小,却也品出些伤感滋味,看着跳动的烛焰,一时沉默了下来。
她本性活泼,很快便转换了心情:“大姐姐,许家二姑娘怎么那样好看呀,我从来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姑娘,你以前见她,不会觉得不敢看她么?”
周似锦扑哧一声笑了,道:“那是她妆扮后的模样,她若是卸了妆,其实是很清秀的。”
周盼兮和周倩兮都不信,一个女孩子,能美到那个地步,绝对不只是妆容的原因。
周似锦想到许凤鸣只要妆容不同,几乎就像换了个人的天赋技能,不禁微笑,也不过多解释。
此时距离周府的温泉庄子不远的金明池行宫,灯火通明,警戒森严。
金明池边的临水殿内外挂满了水晶灯,在清澈如镜的金明池映衬下,犹如散发着莹光的水晶宫殿。
临水殿大殿内暖意融融,速水香氤氲。
洪武帝与许皇后并肩坐在紫檀雕螭宝座上,专注地看着进入大殿的蓝衣少年。
蓝衣少年缓步而来,在厚厚的大红地毡上跪了下来:“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洪武帝看着眼前清俊单薄的少年,神情恍惚,半日没有说话。
这是他唯一的嫡子,可是他已经整整六年没有见他了。
原来这孩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遥远的泽州,悄悄成长着,已经长成了一个青竹般荏弱却坚韧的少年。
洪武帝眼中溢满了泪水。
许皇后盯着儿子看,眼泪早流了下来。
因为儿子被林恒的爱妾毒害,她要惩罚林恒,把儿子送到了遥远的泽州,却也惩罚了自己,她也整整六年没有见到林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