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夏不再多说,直接换了衣服要走,临出门前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又涂了点口红增添气色,等看起来还不错后,这才往餐厅去。
如往常一样,她依然是到的最晚的那个,裴京富看到她后忙迎了上来:“小乖乖,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早上就退烧了,现在已经好了。”裴夏温柔的笑着,虽然在跟爷爷说话,余光却总忍不住落在不说话的霍沉霄身上,然后就想到他明明恢复了记忆,却一直没说穿、当她是傻子一样看笑话。
她真是……要不是下不了手,她真想不管不顾的揍他一顿。
“没事了就好,快坐下,吃点东西吧。”裴京富忙拉着她坐下。
裴夏坐的位置,刚好对着霍沉霄,她克制着没去看他,低头只吃自己的东西。到底是身体刚好,胃口没有完全恢复,她只喝了一点粥,用餐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怎么不吃了?”裴京富担忧的问。
裴夏刚想说没胃口,一抬头就对上霍沉霄的视线,意识到他刚才一直盯着自己后,她又一次生出危机感。
“再吃一点吧,你看你瘦的,你霄叔叔一直担心的看着你吃饭,自己都不愿意吃了。”不明真相群众裴京富叹了声气,为一家三代的和谐关系感到欣慰。
裴夏心气有点不顺,沉默一瞬后微笑道:“我最近瘦了是因为清淡的吃得太多了,营养跟不上,肯定是要瘦的……爷爷,你说我这次生病,是不是因为抵抗力下降的原因?”
霍沉霄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丝波动,对上裴夏的视线时,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裴夏咳了一声,假装没看到他意味深长的笑。
她这次发烧,本来就是被他吓得了,她不让他负责就好了,他别想借这件事增加爷爷对他的好感。
“也有可能,吃得太清淡,真的很难有好胃口的。”裴京富附和。
裴夏笑眯眯:“爷爷,我们家是破产了吗?为什么要吃这么差?”
都知道家里的一切都是霍沉霄管的,她这句话看似无意,却是直指对方。
裴京富闻言,果然皱起眉头看向霍沉霄:“我们家又没破产,真不用吃得太差。”
“管家,把最近一周的食谱拿给大伯。”霍沉霄也不解释,简单干脆的拿出了证据。
裴夏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了。
裴京富本来想说不至于的,但管家既然把食谱拿来了,他便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不解的看向裴夏:“这些菜的营养都还不错啊,有肉有菜的,还有各种温补的海鲜,怎么会是因为吃这些才瘦了?”
“……不知道,可能是我吃不惯这种清淡口的,所以没摄入那么多吧。”裴夏说完,非常白莲花的看了霍沉霄一眼,只是跟他对上视线后,又赶紧把目光撤了回来。
裴京富看向霍沉霄:“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应该多给夏夏准备一点她喜欢的才行。”
这回霍沉霄没有反驳,只是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裴夏有些惊讶,没想到霍沉霄会这么果断的承认错误,她还以为他要再反泼一盆脏水呢。反正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听到爷爷帮着自己,她是心满意足了,从知道霍沉霄有记忆开始,她就一直没有安全感,直到此刻才算稍稍安心。
心情好了点,胃口似乎也跟着好了,她又叫人盛了碗热汤,不紧不慢的喝着,等胃被热汤暖得舒服后,又拿起一个三明治开始吃,酸酸甜甜的沙拉酱被裹在烤焦的面包片中间,味道鲜甜可口,她一不小心就多吃了两个。
吃饱的好处显而易见,比如吃饭之前她还有些发虚,但吃饱后就只有发撑的踏实感了,但也有坏处,比如要面对爷爷疑惑的目光。
“你……不是没胃口吗?”裴京富问。
裴夏镇定的坐直:“爷爷回来了,我高兴,就多吃两口。”
“好孩子。”裴京富被哄得立刻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裴夏顺利度过一关,不由得瞄了霍沉霄一眼,见他还在盯着自己看,赶紧低下头,随口找了个借口回屋了。
她一离开,霍沉霄也跟着走了,裴京富看了眼他还剩下大半的饭菜,一颗做家长的心又开始担忧了:“沉霄是怎么回事,吃得还没有一个丫头多,难道也不舒服?”
“他这段时间又要忙公司的事,又要兼顾学业,还得照顾小小姐,估计是累了。”管家温和接话。
裴京富叹了声气:“真是辛苦他了,但也没办法,现在明说让他去公司帮忙,实际上做的事还没有我的十分之一,我早晚是要从这个位置上下去的,到时候把所有事交给他,估计他会更忙。”
“先生不打算交给小小姐?”管家有些惊讶。
裴京富笑笑:“她是我最宝贝的孙女,我也想交给她,但是这么大个公司,不是她去读几年商学院就能管得了的,与其冒着风险把家业交给她,不如交给更适合的人,庇护裴家长长久久,夏夏富贵一生。”
管家闻言,欲言又止的看向他。
“有话就说,我最不喜欢你吞吞吐吐的。”裴京富没在两个小辈面前,便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
管家忙应了一声,斟酌一瞬后还是说出了口:“我只是觉得,您作为长辈,这么为霍少爷和小小姐铺路,确实是最稳妥的方式,但怕就怕……他们两个会有人不这么想,以后生出嫌隙。”
“不会的,沉霄听话,夏夏也不在乎名利,等我走后,他们这叔侄俩,就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了。”裴京富笃定道。
管家干笑:“您真这么想?”先生混迹商场大半生,难道看不出刚才餐桌上异样的气氛?
“当然,这俩都是好孩子,我放心,”裴京富说完斜了他一眼,“不要以为别的家族有亲人相残的事,我裴家也会有,我们家跟别家不一样,我这俩孩子,都教得特别好。”
管家讪讪一笑,配合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想,其他家族的上位者,估计对自己的子女孙辈也这么自信,然而最后哪一家没有出现过撕破脸皮的事。只是他心里虽然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毕竟这种家务事,他说了反而不太好。
用过晚餐,天色便黑了下来,今天有小雨,空气里透着一股泥土的潮湿味。
裴夏坐在阳台上,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发呆。她白天睡得太多了,结果晚上一点都不困,此刻穿得厚厚的,靠数雨滴消磨时间。
她吃得太饱,其实挺想出去散步的,可又怕会遇到霍沉霄,所以只能待在房间里。事情发展到今天,她已经理清了思绪,知道该怎么应对有摄政王记忆的霍沉霄了——
第一,死不承认自己就是当初的凛朝女皇,第二,尽早想办法搬出去,离他远远的。
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托生,但可以想象是历尽艰难来到这个世界的,裴夏本不该这么绝情,可真让她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完全进入他喜欢的框架里,她想想又觉得绝望。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实在太苦闷了,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哪怕住着再珍贵的鸟笼,吃着最好的食物,也不能改变没有自由的事实。霍沉霄这个人,不管是不是手握重权的摄政王,他的执拗与极端,注定他无法正常的成为别人的伴侣。
一想到自己要疏远他,裴夏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既有愧疚,又有解脱,但更多的,是一种不知名的酸疼。她不敢深想,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主动走进万丈深渊。
白天睡了一天,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她只好找了本书看,一直到凌晨两点才有点困意,正当她要去睡时,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轻响。
她蹙眉看了过去,只见门开了。
“有事吗?”裴夏以为是佣人,便起身走了过去,但当门打开后,她猛地停住了,“……你怎么来了?”
说完,她心里便开始懊悔,为什么今天忘记锁门了!
只见霍沉霄目光沉沉的站在门口,既不往前走,也没有退出去的意思。裴夏很想把人赶出去,但到底是不敢,只能小心翼翼的开口:“爷爷早就睡了,你这个时间跑回来,会把他吵醒的。”
“又拿大伯压我?”霍沉霄面无表情的问。
裴夏的目的被看穿了也不慌,只是有些讪讪:“没有,就是怕打扰他休息……”
霍沉霄反手把门关上,一双如浓墨般的眼睛依旧盯着她:“这样就不打扰了。”
裴夏:“……其实我觉得爷爷睡眠质量可以,没有必要关门。”
话音刚落,霍沉霄就步步逼近,裴夏指尖颤了一下,忍不住往后退。两个人一个退一个进,很快就到了屋子的最中央。
再往后退就是床了,裴夏努力镇定下来:“你到底有什么事,赶紧说完走。”
“赶我走?”
裴夏顿了一下:“那倒没有……”
“为什么不叫叔叔了?”霍沉霄问。
裴夏一愣,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没、没有不叫啊。”
“那你叫一声。”霍沉霄没有停下入侵的步伐。
裴夏一边小步往后挪,一边张了张嘴,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平时主动叫人,跟被他逼着叫,完全是两种感觉。
……原本一个多纯洁的称呼,怎么现在搞得好像少儿不宜了一样。
裴夏脸颊泛红,到底没叫出这个称谓,只是威胁:“你作为长辈,大半夜的来我房间算怎么回事,信不信我告诉爷爷?”
“昨天不还在说,我不是普通异性,不用避讳那么多吗?”霍沉霄越靠越近,脸色也越来越冷。
那是为了拖住你,好进行还钥匙的计划!裴夏心里吼了一句,面上却冷了下来:“那是什么时间,现在是什么时间?别说你一个做叔叔的,就是亲爹,也不可以凌晨两点出现在女儿房间里。”
“是吗?”霍沉霄声音阴沉。
裴夏抖了一下,僵硬的往后退,直到小腿肚抵在床边上,再无路可退,她才被迫停下来,鼓起勇气开口:“霍沉霄,你出去。”
霍沉霄阴郁的盯着她,半晌突然动了一下,裴夏正处在万分警惕的吓一跳,以为他要揍自己,忙往后躲了一下,结果重心不稳两只手突然开始划船。
原本紧绷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搞笑,裴夏的腿被霍沉霄和床板夹住,上半身却因为往后躲得太多要往下倒,她只能坚强的不断划手,企图靠着腰力和胳膊平衡自己。
这个动作在此时实在显得突兀,裴夏挣扎的时候,看着霍沉霄冷静的脸,突然有些臊得慌。
就不能帮个忙拉她一把吗?!裴夏心里刚抱怨一句,霍沉霄就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朝她伸出了手,裴夏眼睛一亮,急忙要去抓住,结果他却躲开了她的手,一根手指戳在了她的肩膀上,让她彻底往后仰去。
裴夏:“?”
当她跌进柔软的被子时,脑子还是懵的,下一秒霍沉霄突然俯身贴了上来,将她彻底压制住。
裴夏头皮都要炸了,慌慌张张的抵住他的心口,惊慌失措的问:“你、你要干什么?”
霍沉霄目光沉沉,半晌不带感情的问:“跟大伯告状?”
“……你怎么又是这句,我什么时候告你状了?”裴夏一边狡辩,一边万分后悔晚餐时的多嘴。
霍沉霄的指尖轻轻刮过她的下颌线,不轻不重的力道带着一点难以言说的意味,早已经习惯他的碰触的裴夏,如以前一样,哪怕心里排斥,但腰先软了下来。
“是想离间我和大伯的关系,还是想借机离我远一点?”霍沉霄又问。
裴夏心虚的别开脸:“你想多了。”
霍沉霄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朝自己看了过来:“躲什么,看着我。”
裴夏只好看向他的脸,如记忆中一样,只是跟他对视,都会有压抑的感觉,只能极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比如脑子里想点别的事,再或者单纯的看他的脸。
“还认得吗?”霍沉霄声音低沉。
裴夏回神,讪笑:“霄叔叔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你是我爷爷好友的儿……。”
“你就一点都没想过我?”裴夏话没说完,就已经被霍沉霄打断。
他的问题让裴夏心口一疼。她故意忽略这点异样,僵硬的开口:“霄叔叔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喝醉了?”
霍沉霄定定的盯着她许久,最后终于垂下眼眸,一点一点贴近她,逐渐将二人之间的空气挤压出去。
裴夏汗都要下来了,习惯却让她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双手不自觉的抓紧了床单,紧绷的看着他越来越近的唇。在两人的唇只剩下一指的距离时,她绝望的闭上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吻并没有落下,霍沉霄错开一寸,从她的脸颊擦过,停在了她的耳边,有些病态的低声呢喃:“有本事就一直装下去,别被我抓到。”
他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裴夏的肩膀缩了一下,不敢睁开眼睛,只感觉他好像在她脸颊旁边放了什么东西,接着就是滴的一声响,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霍沉霄已经从她身上离开了。
裴夏忙坐起来,接着看到了他手里的电子测温计。
“37度4,不烧了。”霍沉霄站在她面前,一本正经的读温度,如果不是他的睡裤被不可言说的撑了起来,裴夏都要以为他是正人君子了。
裴夏尽可能的忽略他辣眼睛的位置,咳了一声道:“你大半夜过来,就是为了帮我测个温度?”
“医生说如果是反复发烧,那凌晨的时候最容易起烧。”霍沉霄淡漠道。
裴夏抿了抿发干的唇,讪讪一笑:“现在量完了,你该走了吧?”
霍沉霄这回没有多言,只留下四个字‘记得吃药’便转身离开了,走了之后还不忘帮她把门从外面关上。
裴夏这才长长的舒一口气,哀嚎一声倒在床上,却被一个圆圆的小东西硌到,她忙往旁边滚了一圈,只见自己刚才压过的地方,此刻正安静的躺着一颗草莓硬糖。
想起刚才闭着眼睛时,耳边多出的动静,裴夏心情又复杂起来。她去倒了杯水吃药,吃完就把糖放进了嘴里,一边感受糖的甜味,一边惆怅的叹了声气。
霍沉霄真是她遇到过最棘手、最难解决的麻烦,这人的占有欲与偏执,一直叫她恐惧,可偏偏又对她好到了极致,所有的控制都源自于爱,所以的压迫都是因为喜欢。
她没办法像对付敌人一样对付他,也不想过菟丝花金丝雀的生活,只能想办法避开他,可偏偏每次产生这种念头时,他又会不经意间展露他对她的关心,叫她心里愧疚不堪,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糖块在嘴里消融,甜味渐渐少了,裴夏忧伤的坐在床上,正当她觉得今晚要因为愧疚难以安睡时,手机突然叮咚一声。
她顿了一下,拿过旁边的手机打开,看到是霍沉霄发的消息后犹豫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点开——
然后一张全屏照片就显示了出来,是他腰以下大腿以上的特写照,还是那套睡衣,以及睡衣下可观的晋江不让播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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