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十分配合,立刻就给她回了条语音。
课间的阶梯教室有点吵,舒念也没多想,怕自己听不清,点开,然后把手机放到了耳朵边。
“念念你真好,那我待会儿来接你一起回家。”
纪放电话里的声音她不是没听过,只是放在微信语音里放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感觉。还因为“伤着”,声音都比平时软了一两分。配上他平时拖腔带调的语气,串着电流似的,钻进耳廓里。挠得她耳朵尖尖有点发热。
可这会儿,这倒也不是最主要的了。
最主要是,她大概是“手滑”设置错误,把听筒播放,摁成了免提。
然后这一声“念念你真好,那我待会儿来接你一起回家”,就极其光明正大地,以功放的效果昭告了天下。
“卧——槽——”
“姐妹扶我一把,”女同学说,“我这会儿骨头有点发酥,不是很站得住。”
“妈、蛋。谁不是呢,嗷——不行了,我都有点想嗑这对CP了怎么办?”
“我要去贴吧里插!楼!直!播!”
舒念:“…………”
默默收了手机,舒念脑袋埋到桌面上,只当自己游离在外不存在。要不是建模课的老师喜欢节节课点名,她都想体验下逃课的滋味了。
纪放摁着手机念完这句语音放开,又点了一遍重听的时候,自己都被自己麻了一下。
啧,这声音真是他发出来的?这肉麻的用词真的是从他嘴里蹦跶出来的?
想着要不要撤回,摁到一半又顿住了。
今天早上,他特意叫人准备了水煮蛋,带壳的那种。小姑娘见他“肩伤”严重又很想吃的样子,非常认真地替他敲壳剥开,再仔仔细细撕掉贴在蛋白上的薄膜。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你要和她正面硬刚,她能比你还倔,你要是态度软乎一点,她就特不好意思拒绝。
那他为了舒念瞒着自己就是“林南”这事儿,走这种“正规又合法的渠道”讨点补偿和安慰,也不过分吧?
的确不过分。纪放点头。
纪放大概是和她发完了那条语音就出发了。因为舒念下课的时候,居然在阶梯教室门口看见了这人。
确切说是纪放先看见了她,然后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摁住她埋头往前走的脑袋,接着用他那条“英勇负伤”的胳膊搭在了舒念肩上,有气无力地念了一句,“啧,就这么没着力点地垂了会儿,都怪疼的。”
听着周围女同学小声但夸张地喊着“嗷——我要昏古去了”的舒念:“……”行叭。反正刚那么尴尬的对话都被大家听到了,压个胳膊而已,就把自己当成人工支架好了。
纪放倒也没太为难她,一路走到学校门口,也就是把胳膊松松地搭她肩上。
像他这种连筷子都捏不住的人,当然也不能自己开车了。司机在离校门口一段距离的地方等着,俩人上了后排回半岛。
晚餐桌上,纪少爷充分发挥了资本家剥削劳动阶级的罪恶技能,比如——
“念念,我想吃虾。就是你看这个……”
纪放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舒念也没来得及去想,这人对自己的称呼,是什么时候从“苏同学”,转变成了自己小名的。
纪放左手捏着长柄银勺捞了两只白灼小河虾,装模作样地放在自己跟前的白瓷碗里戳着。也不明确说自己的意图,就那么模棱两可地念了半句。
“我来吧。”舒念说。
“哎,那行吧。”纪放特不好意思地说,“我明天叫阿姨,做点简单的菜。这种要剥壳挑刺的东西,等我好了再做吧。”
“没事,”舒念站起来,拿过他面前的小瓷碗,端回自己跟前放着,撩了撩衣袖子开始上手,“就这些挺好的。”
鱼虾什么的,高蛋白高营养,长身体不长胖,挺适合纪放这种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大少爷的。挺好的。舒念心说。
看着小姑娘毫无戒心地埋头替他剥虾壳,动作不算快,甚至还有点笨拙,纪放心情,还有点小复杂。
他这怎么跟,在欺负小傻子似的?可是欺负得还挺开心。又有一咩咩小舍不得。
纪放清了清嗓子,安慰自己:谁叫她之前又骗自己的。就《横刀》那个版权费,都能买四五部漫改了。压榨一下怎么了?怎、么、了?
“给。”舒念认真替他剥好,只剩了虾肉段儿在小碗里,搁到他面前,还替他把勺子也放进了碗里。可谓服务周到。
“还要什么?”然后抬着眼睫,认真看着他。
纪放眨眨眼,看着小姑娘澄澈的眼神,“……”
“不要了!”突然有点心慌,“你自己吃吧!别管我。”
“……?”舒念眼梢一抽,眼睛都不自觉地微眯了起来。这大少爷,到底又在闹什么脾气?
哎,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折腾了大半天,一顿饭终于吃完。
纪放就很不服气。凭什么小姑娘骗他压榨他,那么心安理得无所顾忌。他不过就是不要脸地……咳咳,锻炼演技地装一下柔弱,让人剥两个虾挑两根刺而已,怎么就那么有罪恶感呢?!
他不服。所以他决定再试一试。
舒念吃完就上了楼,不过和他说了一声:要是哪里不舒服,上三楼画室找她,会陪他去医院。
纪放惦记着这句话,拿着手机上楼。
站在画室门口,见舒念在捯饬她的绘板,抬手敲了两下房门,示意她自己来了。
“嗯?”舒念手上的工作一顿,抬头问他,“怎么了?”
纪放清了清嗓子,走过去,手机摁亮切到短信那儿,把存了名片为“李医生”的对话内容,搁到她眼前让她过目。
舒念就着他的手看了看。对话简约,就几条——
纪放:【李医生,我这肩膀还是挺疼的,你看有什么办法缓解缓解吗?】
李医生:【自己不要随便抬手乱动,叫家里人帮你热敷一下,最好再按按。力道轻一点。】
纪放:【好的,谢谢李医生。】
舒念盯着发亮的手机屏幕,眨眨眼,然后抬头看着纪放。
她知道周枳意和纪放在乎她的想法,才没让这个家里一天到晚都有外人。所以这会儿“李医生”说的家里人,也就只剩她了。
况且医生还说,纪放不能随便抬手乱动。
纪放捏着手机,咽了一口,眼睫眨动的频率有些许快,缓了气息,镇定道:“你忙的话,就算了。我忍一忍吧。”
见纪放神色不明,眼神也有些飘忽,舒念以为他着实难受,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没事,帮你按完了再画吧。”
“哦,”纪放快速收了手机,抿了抿唇角,“那麻烦你了。”
舒念起身,纪放还站着不动,场面一时间略为尴尬。
“不——走吗?”舒念抬眼问他。
纪放垂睫看她,喉结像有了自主意识,不听主人使唤地滚了滚,然后逼着主人开口,嗓音有些不自然地问:“去你房里还是我房里?”
舒念:“……?”
怎么听都觉得这话特奇怪的舒念,选择性地忽略了这当中的歧义,正经开口道:“去你那儿吧,按好了你早点休息。”
“嗯。”纪放稳了稳情绪,喉咙里压了个单音节。
跟着纪放下楼到了他房间。纪放本来是让她沙发里坐着等,他去拧条热毛巾。可舒念说:“你坐着吧,我去吧。你连筷子都拿不稳,医生是让你热敷,不是让你湿敷。”
“……”纪放噎住。小姑娘杠起人来,不是刻意有针对性的那种杠,却能精准压在麻穴上,怼得他哑口无言酸爽无比。还不止这一回了。
“行吧。”纪放说,“拿我挂在架子上的那条白色的就行。”
“哦。”舒念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纪放看着小姑娘去洗手间的背影,莫名有点烦躁地挠了挠头。他这一天天的整点有的没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舒念拧干热毛巾重回沙发边上的时候,见纪放的脸色又有点奇怪。类似于那种憋着一口气的感觉。
小姑娘又有点愧疚了。看把人家一大少爷,都疼成什么样了。
“那你……”舒念收了心思,看他的右肩,“你衣服……?”
屋子里开着地暖,纪放又是个不怕冷的,回家就把衬衣换成了T恤,就是这领口瞧着也不大,纯棉的材质,也不像是能拉出个大口子变成露肩款的样子。
“嗯?”纪放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明白了。于是站起来说,“我去换件衬衣。”
“哦,好。”舒念也没多想,点头说好。
然后就看着纪放去了衣帽间。趁他去换衣服的空档,舒念又去卫生间,重新泡热水,热了热毛巾。
纪放换得挺快,舒念团着小毛巾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件白衬衣坐在沙发里了。
见了舒念,又重新开始解上面的几颗扣子。
舒念脚步一顿:“……?”
“过来吧,”纪放边说,边侧了侧身,右肩的衬衣料子顺势往下一滑,“这样应该可以了。”
舒念有那么点懵。不是很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有先穿得一丝不苟,再当着她的面开始脱衣服这种操作。
而且还,斜着衬衣,就露了个肩。手里的毛巾,它更烫了。
“怎么了?”纪放偏头看她,一本正经地说,“待会儿毛巾又凉了。”
“哦。”舒念咽了咽,立马走过去,毛巾吧唧一声,盖在他肩上。
纪放:“……”小姑娘没轻没重的时候,手劲儿还挺大。还好他不是真肩疼。
虽然这伤是装的,可是一天到晚不是电脑就是手机,热毛巾一敷,倒还挺舒服。纪放有点享受上了。
舒念站在沙发边上,替纪放压着那块热毛巾。就是这个她不得不站的位置,像是精准计算过一般。
视线稍稍一落,就能看见纪放衬衣衍缝边上,若隐若现的平直锁骨。
男人肤色本来就白,晕了点卧室里灯光的暖意,多了点人气。
先前画人物的时候,也会找些素材参考,不过这种男的,活的,还是第一回如此近距离地认真观察。
原来这种精致的锁骨,也不是只有二次元的人物才有。舒念的心思,已经飘去了十万八千里外的取经路。
“你在看什么呢?”
“嗯?”被纪放的声音扰了神游,舒念回神,懵懵地问了一声,回视他。
“我说,”纪放下颌稍扬,长睫抬着,看着她迷迷瞪瞪的眼睛,拖长了尾音问她,“你在看什么呢?”
看着纪放倒映着暖色光点的瞳仁,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的舒念:“…………”
作者有话要说:纪放:咳咳,那什么,忘了告诉你们,我是有两个手机的人。
(放放探出罪恶的小jiojio,在不做人的边缘反、复、试、探
合理怀疑他在试、图、色、诱
第22章
——“你看什么呢?”
舒念眨眨眼,耳朵倏地一红,居然有点结巴,“我……我观察下人体组织结构?研究下……人体工程学原理?”
下意识说出的两句话,让舒念有点想咬一咬自己的舌尖。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连尾音都带着不确定的疑问语气,足以证明她自己都有点不太相信。
纪放:“……?”瓦特?他这种美.色.当前,你给我说是在观察人体组织结构??下一节你还要上个解剖课了不?
纪放好气。
“哎行了,别敷了。”纪放快速地舒了一口气,抬手去扯肩膀上已经温凉的毛巾。
本意是想把拿下来,让舒念回去算了。他这些不甚明了奇奇怪怪的试探和心思,搞得自己也有点心烦意乱。
结果——
本想摁住毛巾的手,无比精准地摁住了小姑娘的手,仿佛也是计算过的一般。
纪放可以戳着三根手指头对灯发誓,他这次绝对不是故意的!
纪放:“……”咳咳,就是,小姑娘的手比毛巾热多了。
舒念偏了视线,从纪放脸上挪到他肩上。眨眨眼,有些语塞。然后强装淡定地,用食指和拇指捏起他的一根手指头,起吊,平移,放下落地,“别乱动。医生不是让你,别随便抬手么。”
“……哦。”看着小姑娘毫无感情公事公办的态度,纪放那点崎岖了一秒,往岔路口飞奔了一下的心思,又被无情拉回了主干道。
“那你给捏捏吧。”纪放说。就当她是个人工智能AI机械手呗。就她能做个么得感情的树杈子?他也能好不好。
“哦,好。”舒念拿开小毛巾搁到沙发边的茶几上,乖乖应声。
可这人工智能机械手真贴到纪放肩上的皮肤,触着那点温度毫无章法地捏来按去的时候,纪放觉得,做一名没有感情的树杈子这种事儿,可能真只有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才干得出来。
“你放松一点。”舒念说,“别怕疼。你越紧张,就越疼。”
她倒是有点没看出来,纪放瞧着身形瘦削,这肌理怎么捏起来……那么费劲呢。
莫名有些无言以对的纪放:“……”这话听着,怎么哪儿哪儿都透着歧义呢。这家伙,车技应该不错吧?
gu903();女孩子柔软的指腹捏着他颈侧的皮肤,虽说手法一瞧就极其不娴熟,像是未经培训就随便被拉上岗的无证从业人员,倒是也兢兢业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