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添听了后,像是没听懂她说的,茫然抬头看向她。
“…什么”
李小丹看看他他充满血丝的眼睛,有点难受。
只当是她说的不够明白,便重新解释道:“你和邱岑那个小混蛋啊,你们不是很好吗?我不管了。我想了很久,相比你之前的样子,我还是觉得你现在更有人气儿,像普通的年轻人一样,自由恣意。你不要介意…爸妈那里,我相信他们也希望你能活得自在些。也不用管那些人和事,不要怕别人戳你脊梁骨,你以后好好的跟邱岑在一起吧。我也不会在边上监视你们了,年轻人嘛,随意一点,自由自在才好。”
李小丹明明牙尖嘴利,可到这里,却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光是实实在在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就颇费了一番工夫。
李添全程听着她干巴巴的解释,神色飘忽,眼神却更阴沉了。
“没有了。”
“……?”
李小丹愣住了,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添嗓子很哑,“没有以后了。”
“……什么,意思?”
“就是不会有以后了,什么都不会有了。”我还是一个人。
李小丹还要再问,可李添却什么也不说了,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像是要睡觉了。
她不解地看他的动作,冥冥中又感觉有什么不对。
李添的态度不对。
好像这种氛围似曾相识。
李小丹无奈地耸耸肩,也不再询问,心想都是大人了还想不明白么?
左右自己的立场已经表明,以后也不需要再监视他们两人的行为了,多回来看看他就好。
理清思绪后,她轻声离开,为李添关好了门。
在之后的几天,她的不安感也终于被证实了。
李添似乎又回到了搬到现在这个家以前的状态。
话很少,没有社交,也不出门,连8号都没再去过。
李小丹不知问题出在哪儿,但她确实也该回去上班了。
不过她却有些隐隐的担心,也不知道这担心是从哪儿来的。
就是很不安。
于是作天作地我最大的李小丹不得不封建一回,信了自己的第六感,每天都回家住,尽量少加班,将工作带回家或是挤时间完成。
一个星期下来,李添的状态却并不见变化,李小丹自己倒是瘦了四五斤。
她自娱自乐地想,这倒好,用过那么多减肥茶瘦身贴也不如每天两头跑瘦得快。
她当然没有抱怨的意思,她本就是李添的姐姐、亲人,照顾他是她应该做的。
只是她除了工作外似乎做什么都格外“手残”。
再打碎了家里第三个碗后,饶是李添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也终于不再装作不自知,凉凉一眼扫过去。
“你明天不要再回来了。”
他语气里没什么感情,冷冰冰地十分扎人。
李小丹正站在厨房里拿着扫帚打扫地上的狼藉,闻言讪讪一笑,“没事儿,谁一开始都不会做饭嘛不是,我学学就会了。”
李添:“可饭是我来做的,你只洗了碗。”
“……添添……”李小丹换上了嬉皮笑脸,“别这么无情好不好。”
“我现在很好,不需要你照顾,你在这只是给我添乱。”
李添看着她,对她的谄媚不为所动,“你还是去多赚点钱吧,这样以后才有资格请家政。”
“……”
李小丹翻了个白眼,啧啧叹气,回想自己这么多天的叫周转箱的确实累了,于是妥协了:“好吧好吧,那我以后抽空回来看你吧。”
“你快开学了吧?回去好好上学,8号呢要是忙不过来就卖了,姐姐养你呀。”
李添默然看她,眼里的烦躁就要溢出来了。
李小丹这才闭了嘴,收拾好东西回房歇着了。
第二天李添睡到自然醒,一看表才知道已经是下午了,而李小丹果然没回来。
最近他睡眠质量还可以,虽然惯例失眠,但白天也没事做,他就可以一直躺在床上,能睡就睡,睡不着就躺着,什么也不想。
时间过得倒是很快。
眨眼间就快开学了。
期间他还收到胡大伟n多条消息,约他出去玩。
他从来不回复,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货却不罢休般,孜孜不倦地给他发消息,自己跟自己玩得倒开心。
一看就是小静逼着他把游戏卸了。
李添又在床上躺了会儿,只觉得胸口发闷,头还有点晕。
一般睡多了就是这个症状。
他缓缓爬起来,懒得找鞋,光着脚走去了卫生间。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每天醒来,站在地上时,走的每一步路都能听见身体里骨头里发出的吱吱声。
像是生锈了。
好像已经躺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盯着洗手间里的镜子,不知多少天后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狼狈极了。
乱发、黑眼圈、病态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嘴唇。
他张张嘴,看到口腔内颜色鲜艳,对比苍白的脸,好像含了一口冰凉的鲜血。
他不自觉清了清嗓子,这才感到嗓子眼有种火烧似的疼。
——上火了?
他攥了攥拳头,果然使不上劲,虎口处的拇指跟另外四指虚虚地握成一个圆,无力地搭在了一起。
他骤然就感觉自己像是个迟暮老人,苟延残喘着躺在秋末里,等着不知哪一丝萧瑟的寒风来带他离开这个不值得留恋的世界。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李添忽然打开水龙头,开始动作匆忙地捧着那里流出的冰凉的水泼在脸上,长长了的指甲在脸上乱挠,似乎并不在意那毁坏皮肉的疼痛,想要将这层皮撕破。
他动作凶狠地抓着脸,只觉得上面痒得很,随后又用同样的力气刷起牙来,看到漱口时一道吐出来的含着血丝的水,他才慢慢安静下来。
将洗漱台清理干净,他神态自若的走出去,若不是脸上还留着那道道红痕,似乎刚才在洗手间里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幻觉。
他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动作机械地将它们套在身上,站在穿衣镜前,怪异感再次袭来。
觉得缺了什么。
脖颈间空荡荡的,从来不怕冷的他只觉这时冷得让他想缩脖子。
“……”
到底是缺了什么呢?
李添皱着眉思考,可想了半天,也不知缺了什么。
他无奈地摇摇头,关好柜门,将家里的钥匙揣进兜里,出了门。
8号也早就恢复了营业,年后没多久,原本在店里打工的两个小姑娘就回来兼职了,李添只帮着做了些清洁工作,剩下的则都是两个小姑娘共同打理的。
是时候给她们俩涨涨工资什么的了。李老板想。
他透过玻璃橱窗往里面看过去时,看到店里还挺忙碌,不算在自选区拿着托盘挑选食物的人,光是收银台前面就站了四五个等着结账的客人。
他并不感到奇怪,8号本来就很受欢迎,如今年后又有优惠,人多正常。
但当他推门进去时,却发生了奇怪的事。
他看到原本悠闲排着队的客人一时间都看向他,每一张脸上都挂着笑意。
若
是普通的和善的笑意他便见怪不怪了。
可那一张张陌生的脸上,都带着诡异的表情,正冲着他笑。
那笑容看起来狰狞恐怖,阴森至极。
好像看透了他伪装的一切,透过他自认为结实的假面,狠狠叩在他的心脏上。
李添只感觉后背一凉,不自觉就想逃跑。
若不是手还扶着门把手不放松,凭他现在发软的双腿,很难还站得直。
他狠狠眨了眨眼,再度看去,人群却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模样。
刷手机的,看托盘的,打量店内环境的……
——幻觉?
李添蹙着眉,似乎在奋力思考。
“店长?”
收银的小姑娘难得在百忙之中注意到他,“快进来呀,开着门不冷吗?”
“……”
李添茫然地看向她,却发觉那张脸格外陌生。
直到看到小姑娘身后正在工作的咖啡机,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这是还在8号呢。
“哦,好。”
第七十三章
邱岑生了一场病。
对于一年到头连普通的感冒上火都很少的他来说,这次的病来势汹汹。
只是一觉醒来,刚想像往常一样起床穿衣时,他才猛然感觉身体像是被车撵过,浑身燥热,疼痛酸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挣扎了半天,却始终像是瘫痪一样肢体不听使唤,甚至无法移动半分。
他对这突然变差的身体状态感到讶异的同时,又不得不无奈接受。
张张嘴想出声叫宋女王,却感到喉咙处一阵火烧似的疼,发出开的声音如破风箱一样沙哑。
上火了?扁桃体发炎?
“……操。”
不知过了多久,他脚步虚浮地站到地上,打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正盯着电视剧入神的宋女王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去,脸色霎时就变了。
“狗蛋儿?怎么了这是……”
她匆忙跑到邱岑身前,垫着脚将一只手贴到他的额头上。
那上面的温度烫得吓人。
宋女王错愕地缩回手,上前扶着自个儿儿子,让他放心靠在自己身上。
她担忧地问道:“怎么突然发烧了?昨天还好好的……快回屋,妈给你煮点小米粥,一会儿吃药吧。”
邱岑顺从地靠在她身上,宋女王扶着他进了屋。
刚一踏进屋子,宋女王就被冻得一哆嗦。
她向窗口看去,发现两扇窗户都开着,正对着床,还在不断地往屋里灌风。
一瞅就是睡觉时候忘关了。
宋女王一边心疼儿子一边又忍不住生气:“多大人了睡觉不知道关窗?没给你冻傻了算轻的。”
邱岑乖乖倒在床上,就着趴着的姿势,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怎么不说话?”
宋女王拍了下他大腿,随后又不放心地凑过来,“不会是真的冻傻了吧?”
她走到窗前将窗户关好,又回来把门关上,让热气得以留存。
邱岑眼角发红,注意着她的动作,轻轻扯了扯嘴角,语气还有点委屈似的:“仙女我饿……”
宋女王正在把他往杯子里塞,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他撒娇,还有点受宠若惊:“好好好,我给你煮小米粥去,你好好躺会。”
邱岑虚虚地抓住她的手:“我想吃肉。”
“吃什么吃,”宋女王往外走的脚步一顿,“感冒了不能吃油腻的。”
“可我嗓子很疼……”
“……你自己琢磨琢磨你这话有逻辑吗?”
宋女王的声音渐渐远去,屋里只剩下了邱岑一人,悄无声息地趴在床上。
良久,他才又小声说了一句:“不舒服……”
邱岑也不知是何时开始,一阵困意袭来,就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邱岑是被阵阵香味以及肚子里的空虚感叫醒的。
他艰难睁了个眼,只觉得跟睡前相比,身上更难受了。
床头柜上放了碗面,还冒着热气,那诱人的香味便是从碗里发出来的。
一碗煮熟后捞出来的挂面,看不出放了什么佐料,透过他塞住的鼻子,还能闻到一丝香味儿。
宋女王这时正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可折叠的小桌子。
“醒了?感觉怎么样啊……还是很不舒服吗?”
邱岑不想让她再担心想说好些了,可刚一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嗓子里铁锈味浓重,恨不得一喘气都在扯着的疼痛让他皱紧了眉。
“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张嘴我看看。”
宋女王秀眉一蹙,面上带着焦急,凑过来看他的嗓子。
邱岑微微张着嘴,她看不清,只好将他的下巴抬起来,对着灯仔细看去。
“这么严重。”
宋女王看着他喉咙处红得滴血的扁桃体,红肿着仿佛马上就要爆开一样,眼里的担忧更浓重了。
她再次探了探邱岑的脑门,眉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
“宝贝儿,咱们去医院吧。”
几乎都没思考,邱岑就摇头拒绝。
他费劲做了个口型,说饿。
“……”宋女王不赞同地看着他,退了一步,“那先吃饭吧,我给你煮了点面,放了香油和生抽,你试试吃得下去吗,不行的话锅里有小米粥。”
邱岑点点头,默默地看着宋女王将他扶着坐起来靠在床头上,再将桌子架在他两腿间,最后将床头柜上那碗面放在桌子上,将筷子递给了他。
“可以自己吃吗?妈喂你?”
宋女王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也是除了他小时候生病才会这么虚弱的身体外第一次见他病得这么厉害,自然是心里记得冒火,恨不得手把手给自己儿子喂饭,心疼极了。
邱岑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苍白无力的手拿起筷子,适应了一会儿,才缓慢地夹了条面放进嘴里。
虽然感冒后味觉并不灵敏,他却感觉这面跟闻起来一样香。
不知宋女王什么时候有这手艺了。
明明是一碗普普通通他平常见了都没食欲的面,如今竟然觉得这么好吃。
他慢慢咀嚼,后又咽下去,不可抑制地皱了眉。
被他嚼得很烂的面组成食团,从喉咙处经过时却化作了砂石,一寸一寸地磨着他喉咙里的嫩肉,如针刺般疼痛。
他低头看看碗里剩下的面,却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宋女王看他神色,也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就打起精神来,“吃不了啊,那妈给你盛碗粥来。”
她伸手拿走邱岑身前的碗,转身走了出去。
邱岑默不作声,任由她拿走碗,愣愣地盯着手里虚握的筷子。
忽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感和呕吐的欲.望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他只来得及一把推开架在腿间的桌子,直接就吐在了地上。
他昨晚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刚才又只尝了尝味,胃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可吐。
床边的地上都是他呕出来的透明液体,间或又他吃的面条,突如其来的呕吐让他来不及跑去卫生间,慌乱间更多的呕吐物喷溅在床单上,散发出一阵阵酸味。
场面十分狼藉。
宋女王见到这样的场面时差点没拿住粥碗,将之摔在地上,显然是吓得不轻。
“宝贝儿?!”
她三步并作两步从门口跨到床边,好不容易找到个能站住脚的干净地方,邱岑却已经又倒回了床上。
她急切地摸摸邱岑的脸,焦急道:“怎么会这么严重?去医院好不好?去医院吧宝贝儿!”
“不……”
“你要急死我啊!”宋女王一嗓子盖了邱岑毫无力气的声音,心疼得眼圈都红了,几乎手足无措:“怎么回事儿啊……”
邱岑拍了拍她放在身侧的手作安抚,示意她别担心。
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在虚弱的体态下,只感觉十指根根纤细瘦弱,手腕都细了不少。
gu903();“……你这还是没事儿吗?”宋女王已经没力气瞪他了,心里担忧极了:“我不管,等晚上老邱回来你必须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