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父母家人还是同学,说到底,不及林涧肯对他说句“喜欢”。
我可能是昏了头了。何维心想。
半晌,他点开通讯录,给林涧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日思夜想的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就传进了耳朵。
“二宝你在哪儿”
“我在…”一张嘴,何维才知道自己声音有多哑。
似乎是上火了
乖乖仔头一回做出格的事,然后感到害怕无措,就上火了
何维自嘲一笑,懒得清嗓子,继续哑着说了下去:“我在如家…”
“如家”那边一愣,“哪个如家”
“镶大这边的。”何维照实说了。
“……”
接着那边的听筒似乎被捂住了,但他还是隐隐听到一句脏话。
“你把房间号发来,”林涧似乎有点生气了,“在房间里等着我,小兔崽子……”
何维感觉也没过了多久,他还静静地在床上躺着,门就被“砰砰”地敲响了。
“二宝!开门!”
林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何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又疯狂地跳了起来。
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他跟魔怔似的费尽心思来到这,就是为了见他啊。
门开了。
门外的人似乎来的匆忙,身上的衣服有点乱了。
明明是冬天,外面滴水成冰,他软软的头发却由于主人的运动被汗打湿,贴在他白皙的脸颊上。
林涧瞪着因着急和焦躁而显得红红的眼睛,双手扳着门里的何维一通乱摸和打量,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受伤,或是不对劲。
也是,他从小好好照顾着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宝贝弟弟如今一反常态地只身一人来到另一个城市,虽然看来似乎是为了找他,他却无法忽视没有他消息时内心的煎熬,以及看到他时心里的不安,非要确保何维万无一失,才能放下心来。
何维被他摸得不好意思却又不想躲,忍不住笑了,“你干嘛,别动手动脚的。”
林涧嗔他一眼,一时也忘了生气,回道:“还不让看了你哪儿我没看过”
话落,他推着何维进了屋,“我看看你是感冒了还是上火了,电话里声音那么哑。”
何维这才发现,刚才不察,林涧手里还拎着个药店的塑料袋。
他用手拨了拨,里面感冒药三黄片甘草片还挺齐全。
在得知何维只是上火后,林涧烧了热水,晾凉了之后看着他就着药片喝下去,才放下心来,挨着床坐下了。
这一歇下,林涧才感觉自己有多累。
担心了一上午,接到这小孩的电话又马不停蹄地赶来,他这上了大学以来预防锈蚀的身体再没给跑出个好歹来。
他一愣,忽然想起了秋后算账来。
“小兔崽子,”林涧照着何维后脑勺就一巴掌,“胆儿挺大啊,敢跑这么远还不告诉我是吧”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
何维看着他,眼里很沉静。
“你瞅瞅你都离开家多久了,现在才告诉我?”
林涧越想越生气,恨不得把这臭小子打一顿,又舍不得下手。想着好在没出大事儿,训几句让他快点回去上学得了。
“我已经跟何叔说了你在我这,我说你想我了过来看看我,再待会儿我送你去车站,家里都担心死你了……”
天啊,天下还有比我更好的哥吗。林涧心想。
“嗯。”何维忽然说。
林涧一噎,还有一堆教育小孩的长篇大论没说出口,被这小孩突然打断,手就又痒了。
“嗯什么嗯,长辈说话踏实儿听着!”
“嗯,我就是想你了。”
“…”
林涧一顿,愣愣地看着他。
后来反应了过来,双手凑过去抓着何维的肩膀,更生气了:“学校有人欺负你唉操,哪个小.逼崽子……”
“不是。”
何维一直盯着林涧的脸,眼神带着些侵略性,似乎用眼神描摹着林涧的皮肤,又像是想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刻在脑子里。
林涧这粗神经的显然没注意到自家二宝的怪异,只以为他并没被欺负,但猜测却不断:“何叔骂你了”
“不是。”
何维的声音已经有点发沉了。
“那是…哦我知道了,我回学校时候你是不是正叛逆不想上学呢,让我猜猜…是高三太累了…唔……”
后面的话被打断,林涧只觉眼前一晃,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嘴唇就被何维堵住了。
但那似乎并不是吻,更像是小动物似的啃咬。
林涧猛然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与他的反应相反,何维眼里危险的光再也藏不住,他盯着林涧的眉眼,将自己的重量尽数压在这人身上,用洁白的牙齿狠狠撕扯着林涧的唇。
这个他每每难以入睡时不知肖想了多少回的形状姣好的唇。
直到林涧忽觉唇上一痛,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在干嘛,才手上使力,猛地推开了压制住他的人。
他抬手摸了摸唇角,拿到眼前一看,果然流血了。
……操。
属狗的吗?
何维被他一推,放在林涧腰间的手不得不拿开了,稍有些长的指甲在他腰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而林涧却顾不上这些,他震惊地看着被他一推而坐在地上的人,不知酝酿了多久,才神色恍惚,颤巍巍地说道:“二宝,你干嘛呢。”
第六十二章何&涧
何维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因为自己的一个吻而恍惚失措,他只觉心里一热,也顾不得从小在林涧面前乖孩子的定位,鬼神差事地又凑上前,轻轻吻了吻林涧的嘴角。
浅尝辄止,甚至来不及感觉到那柔软的触感。
林涧不说话,也没动,愣愣地看着何维凑近,感觉唇上一痒,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眼前的人的唇上。
——这个世界怎么了。他恍惚地想。
他们家二宝…亲了他一…两口
他自小都是个惹人烦的熊孩子,长大了更是像脱缰的野马,招猫逗狗好事坏事他干了一箩筐,在对待恋爱这个事上,虽然嘴炮很多,感情经历却是不多。但他不傻,他能分辨出何维此时眼里仿佛压制着什么想法的眼神,以及他难以宣之于口的感情。
可这不应该出现在他们家二宝身上。
出现在二宝看他的眼神里。
错了。
有哪儿错了。
这两个吻所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
林涧坐立不安,几乎来不及思考,一直以来在何维面前维持的淡定和从容早就消失不见。
他一把将何维推开,落荒而逃。
“喝点”
邱岑拿着两瓶啤酒找到他时,他正对着手机里何维给他发的信息发呆。
二宝:我到家了,放心。
以及隔了很久之后才又发过来的一条。
二宝:哥对不起,我喜欢你,我混.蛋了,但我不想骗你,我想让你知道。
本来他看见上面那条,还是想问问他回家有没有被何叔教训被老师叫家长的。
但一犹豫,看到新发来这条,他只觉一阵头晕。
小兔崽子,真他.妈能添乱。
他这两天看了这条消息很多次,盯到里面的字拆开来看都快不认识了,却始终拿不准要说点什么。
该说点什么吗
他心情一阵烦躁,本着眼不见为净,干脆关了手机甩到桌上,跟在邱岑屁股后头出去了。
果然,他的一举一动每个表情都骗不过邱岑。
于是他将自己宝贝弟弟干的缺德事儿说了。
两个人幸运至极,有相同的性向,又是很好很好的哥们儿。
邱岑理解他,安慰他让他等着,一定帮他把那小兔崽子赶回去乖乖考大学上军校。
他心里确实踏实一点了,还破罐子破摔地跟邱岑说咱俩在一起吧。
邱岑说滚。
于是微信里那两条消息,就一直被放到了十一放假。
林涧想这么一直放着也不是事儿,不如直接跟何维那兔崽子说明白了,省的两人以后见了面心里都别扭。
他是想保护自己从小护到大的二宝,可不能跟他似的学坏了。
于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回了家。
小孩知道他要回来,提前就在车站等着他了。
林首长跟霍雅清忙得很,估计不忙也懒得跑这么远接他。
他这么大人还能丢了么
但是何维还是在站台处等着他了。
他下车时,透过玻璃窗,在熙攘的人群里,一眼就看见他们家二宝。
他一时也忘了那些糟心事儿,只觉得他们家二宝是真的帅。
何维上了高中后身体就抽条了,细高细高的,又站得直,像根竹子似的。
他从小皮肤就黑,跟林涧俩小孩站一块一白一黑挺有对比性。
而林涧以为他是晒的,于是每年夏天舍不得带他出去玩儿,怕他越来越黑,两人只得憋在屋子里看动画片,可饶是这样关怀备至,何维的皮肤也背不住一直黑,也不见改色。
后来林涧才放弃了,拽着他又跑出去了。
没办法,何维这是天生的。
他下了车,挤到何维面前,也没说什么,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拉着他往外走。
今天天气好,车站里还有点闷热。
他一瞅见何维挤那堆人里,看到他时眼里忽然就亮了,他心里就一紧。
就想拉着他赶紧走。
人越来越少时,也到了车站大门口,他才看着他,故作轻松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等多久了”
其实他还想问一句累不累。
但他想了想,觉得最近还是别对何维嘘寒问暖比较好。
让他知道他不高兴了,生他气了,这小子说不定就老实地该干嘛干嘛去了。
“霍姨告诉我的。”
谁知何维表情并不见愧疚或是难堪,反而看起来心情不错,还主动接过他的行李箱,笑道:“我也是刚到,没怎么等你就来了。”
“…”
林涧估摸着他下车时恨不得车厢门口就站着何维,心想这起码是上一辆车到站时候他就来了,要不他俩也不至于一起挤了半天才到出口。
他心里虽感到不舒服,面上却不显,别开了眼,说道:“走吧回家。”
何维在他身侧,低低应了一声。
上次见面太过匆忙,林涧这才发现,他们家二宝的声音跟他开学时候比又变了。
小时候脆脆的跟小鸟叫似的声音如今因为声带的发育,愈发低沉了。
他细细一听,那声音里面似乎还能听见少年清亮的声音。
他们家二宝长成成熟男人之后是什么声音呢
肯定更好听了。
林涧一边走,一边漫无目的地思考。
放假这几天很快就过了,林涧不知怎么和何维提到来时纠结了很久的事,类似于近乡情怯,何维在他眼前晃,他就更没法开口了。
于是他一边盼着假期慢点,一边又因为自己错过的一个个开口的机会而感到烦闷。
这谁顶得住。
他来时就想好了,解决这件事,回去踏实上学泡学弟/妹,开开心心过着不动脑子的日子。
可是照目前这个进度来看,他一见到何维,就能360度无死角地感觉到那道炙热的眼神,几乎将他刺得如芒在背,渐渐的,他第一个想法就是逃跑了。
林涧躺在自己屋的床上,感觉自己颇为窝囊,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他大院小霸王镶大校草(划掉)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委屈
于是当霍雅清推门探个头进来问自己儿子怎么还不回学校再晚回去就没法休息了的时候,林涧深深叹了口气,唉声道:“我过完中秋节再回去。”
也是巧了,今年十一假连着中秋节,原本的七天假硬生生变成9天,10号那天有课,不过他是逃课的老手,去不去都一样,干脆就一块放了。
平白又加了三天,他就又开始一面拖着不知道怎么开口一面内心受着谴责。
结果何维这小兔崽子跟能看出来似的,知道他又有几天才回去,在他眼前晃悠的频率又增加了。
林涧就纳闷了,喝个水还得来他家倒,什么家庭条件啊苦着大人也别苦着孩子啊
于是久而久之,林涧忍无可忍,再又一次从外面买烟回来瞅见这小兔崽子坐在自家沙发上捧着玻璃杯喝水时,他将一整条烟都跩了过去,指着他,忽略他复杂的眼神,语气恶狠狠的:“你给我过来!”
妈.的。
他本来不怎么抽烟,仅来却因为这死孩子把吃大盘鸡的钱都快花没了。
操。
何维跟着林涧进了屋,然后状若乖巧地坐在他床上,低眉顺眼模样跟个小媳妇似的。仿佛林涧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土财主,花了大价钱把他从奴隶市场买回来要对他做点什么似的。
林涧看他这个样子,一时噎了一下,想说什么就给忘了。
都怪这兔崽子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要搁他没亲他说喜欢他以前,他一定以为他是挨欺负了,一早的拽着他找人算账去了。
可如今……
“啧。”林涧无奈地摇摇头,回想自己这么多天来的犹豫不决坐立不安以及对他们家二宝没法掩藏的担忧的窝囊样,他不知为何就有点想笑。
他也确实闷声笑了。
一笑就没停下来。
还是何维被他这样吓一跳,忽然仰头看着他,紧接着眼圈就一红。
何维抬手勾了勾林涧贴着裤缝的手指头,半晌才委委屈屈地说:“哥,我上回是晕了头了,我冷静之后就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可你冷静过后,还是告诉我你喜欢我了。
林涧止住笑声,心里想着。
但他却无法对着这么委屈可怜的何维说出这些。
光是看见他泛红的眼圈,他心里就一阵难受。
二宝从小就知道怎么能让他心软,让他心疼他。
他回回见了他这样,心里就一紧,上赶着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