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那会儿她还小,李添也才上高中。
失去父亲令她难以接受,以至于后来每次再见到他时,眼前浮现的都是父亲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气的模样。本就脾气火爆急躁的她更将错一股脑地归咎在李添身上,虽然不会打骂他,却从那以后将他当作可有可无的人,更很少主动接触他。直到近两年,她年龄大了,也沉稳了,知道那并不都是弟弟的错,才慢慢的接近他,想修补姐弟两人的关系。
但那又何其容易。
李添的成长她没参与过,她现在面对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觉得眼前人陌生极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李添似乎也一直都在为那件事自责、忏悔,甚至在她面前,知道她埋怨他,也从来都是不语的。
于是大魔王李小丹被这些难解的题弄得心力交瘁,干脆大手一挥,一不做二不休,办了离职,度假去了。
本想安安静静的,一边玩儿一边思考如何解决横亘在姐弟俩之间的问题,结果备不住老司机翻船,一头扎进了公安局。
还让这小子找来了。
不过让她高兴的是,在几天与李添的相处中,似乎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有了答案?
李添虽然不说,但到底是傲娇的小孩,也是十分关心她的安危的?
老阿姨感到心情十分愉快。
最终,提出了打道回府的决定。
不过,其实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那男人的忌日快到了。
但据她所知,一直对此避而不谈的小屁孩从来都没正视过这个问题。
甚至这四年来,除了男人下葬时,他从没在以后每一年的同一天里去悼念过。
到底是无法面对的。
但她不想让他一直这样下去。
他本应有大男孩的朝气和用不完的精力的。
直到从机场出来,李添踏上镶樟市的土地,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一个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啊。
他觉得经过这么多天的沉淀,自己能面对很多事儿了。
不论是不着调的李小丹,还是无聊的上学、无聊的8号。
以及...脑子里好几天没出现过的邱岑。
他都快不记得和他接吻时唇间的触感了。
因此他想,即使再见到邱岑,他是可以沉默着擦肩而过的。
然而。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消息”邱岑盯着他。
明明之前倒垃圾上下学都碰不到的人,如今他前脚刚顶着初冬早晨的昏暗进小区,一抬头,邱岑背着双肩包直直冲过来。
应该是要去上学的。
所以说大学离家近就是好,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李添混乱地想着。
却忘了他也是个中翘楚,甚至很久都没回学校了。
邱岑见他不说话,蹙着眉又重复了一遍:“你去哪儿了?去找李小丹了对不对?”
是。但是与你无关。
李添淡淡看他一眼,面上波澜不惊,“让开。”
“...”邱岑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有点难以相信,这人是之前抱着他吻的忘情的人。
“你...还在为之前的事儿生气?”
李添这回收了目光,抬脚想绕开他。
邱岑赶紧移了一步挡住他,慌忙说道:“如果是为了...那件事,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那样。”
不管怎样,一定要留住他。邱岑当时这么想。
“你挡路了。”
事到如今,谈论那些虚无缥缈的事,不管是谁先亲了谁,早就没意义了。
邱岑没动,两人在原地又僵持了会儿,他才仓皇败下阵来。
李添冷着脸,绕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
邱岑愣愣地看着那人进了单元门,连楼道里的声控灯都没开,就这么默默地消失在黑暗里。
那背影似乎有一丝落寞,配着那黑洞洞的楼道,宛如一个满怀失意的智者,被迫臣服于与他格格不入的陈旧枷锁。
蓦地,邱岑自嘲地勾着嘴角笑了。
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像电视剧里被男人抛弃的妇人,失去理智地质问着自己的丈夫为什么这么做。
原本很久不见,如今好不容易人回来了,他有很多话想问他。
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消息,李小丹还好吗,你...还好吗。
可李添根本不想理他。
这跟他想的似乎不太一样。
李添不愿意让他知道他的秘密。
他想跟他做陌生人。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久到从身边路过的早起遛狗的老大爷都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小伙子,看你站半天了,这大冷天儿的,做什么呢?”
邱岑恍惚着回过神来,才感觉后脚跟隐隐的泛酸。
他是要做什么来着?
背后的双肩包还有些重量在提醒他,是要回学校的。
新的一周开始了。
像是被冷风吹到了,他打了个哆嗦。
冬天来了。
邱岑本来是不怎么喜欢冬天的。
现在可以称作是厌恶至极了。
就连林涧这样对冬天无感的人,最近也是肉眼可见的将烦躁挂在了脸上。
干冷的风还不刺骨。
路上稀少的行人、校门口的学生、教学楼前查早的老师。
他们都皱着眉。
冬天真是个令人烦躁的季节。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改前面的有错字、语序不合理、前后文不搭的章节。
但不影响阅读。不影响阅读。不影响阅读。
明天继续。
第四十三章
冬雨带给人的除了寒冷,就只剩寒冷。
不如初春的雨期待着万物复苏,夏季的雨将暑气消解,深秋的雨萧瑟淡漠。
冬雨则像是在和即将结束的一年告别,以惨淡的收尾和刺骨的寒冷让人们铭记,它来时一同带来的难以忘却的记忆。也像是祭奠着一年的美好回忆。
它浅浅地从高空坠下,便随着风画出一道斜斜的雨幕,破开一切遮挡物,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当它淅淅沥沥地泼洒在山间时,李添正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的缓慢前行。
他面色平静,探不出所思所想。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是在黑伞的映衬下,伞下的人着一身黑衣,微抿的薄唇没有血色,整个人也更显得苍白了。
人工修造出来的山路在山间树荫的遮蔽下长出许多青苔,在雨中更显得湿滑,稍微一失神脚下就会一个趔趄。
与他同行的,还有女魔头李小丹。
一改往日的花枝招展,这女魔头撑着与他相同的黑伞,穿得一身深色衣服,平日里披散的头发也规规矩矩地绑在一起。
她走在李添前面,同样缓缓地移动,在他看来算是娇小的身体也因脚下湿滑的山路而左右摇摆,时不时还脚下一滑,险些跌下来砸到他身上。
李添不仅要注意脚下的路,还要分神看她,避免明天以“清晨男女扫墓山间失足坠落山间”的理由登上报纸头条,给这本来就人人忌讳的地方披上一层阴森恐怖的色彩。
他垂下眼。
是了,今天是那男人的忌日了。
那男人的死一直像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他他曾经犯下的错。
即使李小丹都没说过怪他,更不将厌恶挂在脸上给他难堪,反而还笑着跟他说话,他也始终是难以原谅自己的。
此时越接近山顶墓园,他的心也越来越躁动不安。
恐慌、怯意、自责,都悉数涌入他的心。
眼前又一次浮现那噩梦一般的枪响。
“砰。”
那男人瞪大了眼,先是浑身一颤,继而慢动作般在自己眼前缓缓倒下,双膝跪地,最后上半身也贴在了地上。
在他眼里略显高大的身躯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
黑色的制服下,李添却能清晰地看到殷红的血在他胸口处逐渐扩散,过程缓慢又残忍,血色触目惊心。
但男人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就缓缓闭上了眼。
随后还年幼的李添大脑当机,眼前是很长的一段黑暗。
周围嘈杂的喊声、救护车的声音、医院的消毒水味,以及病床上那愈发僵硬惨白的人。
那共同织成他这几年来每晚入睡后的噩梦。
从那以后,李添还是李添,却又不是了。
......
“到啦。”李小丹蓦地停住了脚步,轻声说。
李添从游离中回过神,再一抬眼,心就狠狠颤了一下。
——男人就睡在这里面。
墓园正好在山顶,不知从何时起,四周的树木听从着冬天的命令变成枯枝,苟延残喘着继续着可怜的生命,枯败又凄凉。
唯有苍翠的青松还挺立在路两边,被细雨冲刷而愈发深沉,正沉默地俯瞰墓园里因各种原因而逝去的人们,宛如守护故土的军人,刚正不阿,固执得令人敬畏。
天上厚厚的云层仿佛马上就要压下来,沉重的坠在半空中,好像只需一声轻响,就要暴雨倾盆而下。
李添站在门口,任由李小丹去和看守墓园的门卫做简单的交流,他则默默打量着整个墓园。
等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墓园里的石板路上,脚下硬硬的触感和踩到地上时发出的沉闷声响,提醒着李添,一切都不是梦。
是真的。
时隔四年,他第二次踏上这条路。
不是梦里那种悠长到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暗,这次他是真的踏上了这条石板路。
通往梦境终点的石板路。
犹记得昨天李小丹犹豫着站到他面前,还不曾说话,他就点了头。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去吧。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主动来祭奠他。
可能是想探究梦里的终点到底是什么,可能是想在自己未知的生活里再挣扎一次,也可能...是单纯的想看看他..们。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在踏上山脚下的第一个台阶开始,他就不知身处何处了。
今天并不是什么祭奠逝去亲人的日子,墓园里一如既往地安静肃穆,远远望去,也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像是突然闯入仙境的爱丽丝,与周围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即使不曾来过,他也依然将男人墓地的位置记得清楚。
沿着大路走过第三个路口,在第四个路口出转进小路,数到第七个墓碑处,就是了。
李添的父亲母亲是葬在一处的。
从母亲先一步离开后,男人就在女人的墓边上,给自己的未来找了归宿。
他们看起来十分相爱。
但到头来,这两人一个因生下他离开,一个因救下他离开。
到底是因为他。
别人说的都对。
如果不是他的出生,他们还有很漫长的一生,有活泼的女儿,幸福的家庭。
李添在后面站着,看见李小丹将伞收起来放在一边,动作娴熟地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在墓碑前的大理石台上,随后也并不讲究,直接挨着坐在了地上。
李小丹并不管他,竟自打量墓碑上穿着警服的男人的照片。
与旁人不同,男人身为刑警,眉间自然有着坚毅和正直,脸色严肃地盯着前方,微抿的唇角透着一丝固执。
边上是李添从来没见过的只活在过去里的母亲。
女人看起来温婉贤惠,正以温柔的目光注视他们。
也不怪李添姐弟二人长相出众,这夫妇二人的容貌,也都是百里挑一的。
李添看了一眼,又垂了目光。
要是他没出生就好了。他想。
李小丹静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低哑深沉:“爸妈,我又来了。”
墓碑上的男人女人目视前方,静。
吸了吸鼻子,她再抬眼时眼圈红了,往边上蹭了蹭,露出后面站着的人,拽拽他的裤腿。
“看看这是谁。”
李添被她拽的往前踉跄一步,好像失了线的风筝,跟着风随意摆动。
“这是咱们家添...李添,”李小丹自顾自说,“我今年过得也很好,就是还是找不到男朋友,你们可千万帮我留意留意啊。”
...
李添又静静听着李小丹坐在墓碑前东拉西侃了一会儿,烧完了纸,她才扶着地站起来。
随意拍拍身上的泥土和水渍,李小丹这才看向李添。
她的声音还透着哽咽:“跟他们说说话吧,我在门口等你。”
身后踉踉跄跄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李添还是僵硬着站在原地,像是断了线的木偶,没有人操纵,也就无法动作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如雕塑般沉默的身影才动了动。
他转头看向墓碑,抬起手,摸了摸。
正如他想的那样,冷硬冰凉。
那上面即使已经被李小丹细心擦过,但终归是长在地上,毫无遮拦,此时又附上了一层水珠,顺着碑身滑下来,盘根错节着的水流看着毫无章法,凌乱不堪。
李添不知在想什么,只将另一只撑着伞的手往前伸了伸,似乎在为墓碑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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