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走上前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李添动动嘴唇,仿佛在措辞什么,却如失语一般,整个人甚至有些颤抖,“乐乐,乐乐进医院了。”
“......乐乐?”邱岑脑海中浮现一个穿着粉色衣服怀里抱着布娃娃笑容甜美的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有心脏病。
那个外表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她的身上不知道藏着多少触目惊心的伤痕。
邱岑在明白这一点时也为小姑娘所遭受的痛苦感到心中酸涩。
他看看李添,那人垂着的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为主人的用力握紧而泛了白。
他静静站着,不知盯着何处,眼里是无尽的黑暗。
小姑娘进了医院,他虽然也很担忧,但却隐约觉得李添现在的表现,过于怪异。
邱岑不知道李添为什么会这样,但他知道,这个人此时并不清醒。
他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摆正,盯着那双无神的眼睛。
“李添?”他尝试着叫道,“你在想什么?”
“......”
“李添?我们去不去医院?”
那双漂亮的眼睛逐渐恢复焦距,定格在邱岑的脸上,李添看到了他脸上的关切和担忧,也看到他眼中倒映的无助的自己。
似从梦中惊醒,李添打了一个激灵。
“我......”他一开口,声音竟有些沙哑,“我什么也没想。”
邱岑松了口气:“那我们去医院?”
“......好。”李添点点头。
为了尽快到达医院,邱岑打了车,跟李添都坐在了后座。
他看到李添显然还没有从他不理解的情绪中完全脱离,往李添那边凑了凑,腿挨着腿坐着。
李添扭头看他那边离车门得有半个手臂那么宽的空地,勉强勾唇笑笑:“怎么,你那边那么大的地方还挤我?”
“我就想坐你这。”邱岑说。
“嗯。”
前面司机师傅从后视镜奇怪地看他们一眼,邱岑本想再说点什么也禁了声,催师傅快点开。
到了医院李添又沉默了,邱岑去前台问了位置,然后拉着他往手术室走。
小姑娘的手术还没结束,门口上方“手术中”的小灯还亮着,门口坐着上次孤儿院见过的那个慈祥的老院长。
三人打过招呼,李添让老院长先去休息,老院长也没推辞,满脸愁苦的走了。
邱岑看着老院长那步履蹒跚的背影,又想到身后病房中手术台上的小姑娘,突然意识到,大抵这世界真的是不公平的,有像他自己这样家境优越生活幸福不需要努力和坚持就能轻松活下去的人,也有像孤儿院里那样孤苦无依明知力量弱小却仍要苦苦挣扎力求在这世上活下去的可怜人。
这些活在黑暗的夹缝里的可怜人,给了时刻沐浴在阳光中的他一记重击。
他扭头看看靠在墙壁上的另一人,那人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所以,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你的恐惧因何而来?
4.
在病房外焦急等待的人像是赌桌上一个个眼中泛着红的赌徒,他们死死盯着将要露出的结果,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午后天色渐暗,似乎马上要迎来一场暴雨。
邱岑跟宋女王请了假,打算将一天都献给李添,献给病房中的小姑娘。
而且以李添现在的状态,他实在不放心。
他挂了电话回来,果然看到李添还维持着靠墙的姿势。
“李添,歇会儿吧。”他指指椅子。
“我坐不下。”李添说。
“怎么了?”邱岑问。
“腿有点僵了。”
“......”邱岑表面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他上前,一只胳膊从李添腋下穿过,搀着他坐到椅子上。
“腿疼不?”
“有点。”
邱岑坐直了拍拍自己大腿,示意李添放上来。
李添有点惊讶,拒绝道:“不至于。”
“别废话,过着村儿没这店了啊。”他没等李添动作,直接抬起他一条腿,放在自己大腿上。
李添调整了位置,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任由邱岑揉捏他的小腿。
邱岑说:“没想到你跟乐乐感情这么深,挂了电话你那样儿真给我吓一跳。”
“还行吧,这小姑娘特别粘我。”
“你放心,乐乐肯定没事儿。”
“嗯。”
当邱岑以为两人会这么沉默下去时,李添却又说话了,声音低沉:“我爸当年也是在这间手术室里没的。”
“叔叔也是心......”
李添打断他:“不是,他......他中枪了。”
“中枪?我记得你爸是个刑警,那他一定是做了为百姓的好事吧,真了不起。”邱岑由衷的感叹。
“不是,”李添犹豫着,“是我......要不是我...”
“他也不会没能躲过那个要了他命的子弹。”
邱岑心里一动,没说话,静静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爸确实是个好警察,当然更是个好丈夫,好爸爸。我妈生了我就死了,我爸一个大糙人养我和我姐,他希望我们俩像普通小孩儿那样幸福,活在大人的保护下,所以他尽量不出外勤,很少加班,经常陪着我们。那时候我觉得没妈也无所谓,我有爸就够了。”
李添吸吸鼻子,似乎是难受了。
“后来,他那次出外勤,我正好撞上了。他正跟通缉犯对峙,我被那场面吓着了,然后...就被发现了。那通缉犯想抓我,我爸就朝我扑过来...我听到一声枪响,然后,好多血...把他的衣服都染红了。其实当场还有另一个人,他们是团伙,就趁着我爸赶来救我的时候,一枪。”
邱岑给他捏腿的动作停了,他没转头去观察李添的表情,却知道他正发着抖。
同样,从来没有感同身受,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让这个人别那么痛苦。
那个小男孩,得躲在屋子里,痛哭多久,还是哭也不能哭,一个人默默煎熬着,默默忍受着这惊天的灾难?
“是我,要不是我突然出现在那......然后,然后他就被推进了这间手术室,再也没能出来。”
余光中李添抬起手臂压在眼眶上,有一丝晶莹刺到邱岑的眼睛。
他知道那件事一定让还是少年的李添心中留下了惨痛深刻的印记,就像素描纸上划过的一道道简单而浓重的线条,再难以清理干净,就算时间再久,也始终会留下痕迹。
“这怎么能怪你,换做是任何一个人,你爸都会扑上去的...”
这痛苦,不能由一个孩童独自一人承受。
那些背后的污言秽语,指指点点,不应该放在他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有话说。
第十四章
1.
“李添你听我说,”邱岑缓缓说,“我确实从没经历过那些你经历过的事儿,但是我知道这个事儿要是放在我身上,那肯定就崩溃了,我没体会过没有父母是什么感受,我不是炫耀,因为在你之前我从不觉得有父母是多么多么令人幸福的事。我也没法想象那时候的你承受着多重的痛苦,说再多也是针没扎在我身上,但是我想跟你说,再大的痛苦,我都可以分担,只要你把我当朋友。”
李添愣住,双眼失神地盯住邱岑。
邱岑挠挠后脑勺,似乎也觉得自己能说出那番话有点别扭,硬着头皮补充:“哎其实,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就你看林涧,我俩在一块就挺舒服的,所以我想,我跟你在一块也挺舒服的,也把你当朋友了。”
“......”
“哎你别笑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邱岑问,面上更觉得不自在了,双眼乱飘,不跟李添对视。
“成。”
邱岑:“......成什么?”
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有两个护士装扮的人推着病床出来,两人也都没再说什么,纷纷凑上前去询问乐乐的病情。
得到主治医生“一切顺利”的眼神后,邱岑能明显感觉到李添的肩膀塌了下来,心中踏实了。
小姑娘这次突然发病,幸而及时送到医院,没有什么大碍,直接被推进了监护病房,并允许家属探视。
俩人走的时候小姑娘还没醒,休息过后的老院长晚上来了,催着脸上明显带着倦色的年轻人快点回去休息,并嘱咐两人第二天不用再来,向两人表达占用时间的歉意。
邱岑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这次来得有意义,不仅是为了乐乐的病情,还为了李添。因为他见到了李添新的一面。
李添愿意将心底深深埋藏的痛苦告诉他,他已经很庆幸了,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将身上最隐秘的伤疤暴露给外人看,那相当于是无坚不摧的战甲将弱点公之于众,那无时不刻不被敌人盯着那一处破绽的滋味可不好受。
他感到欣慰,即使是面对林涧的一次次提醒,他也坚信众口铄金的李添有着平凡的内心,是有温度的普通人,也是他喜欢的人。
俩人一道回家,邱岑到了家八点多,家里晚饭早就吃完了,他想也没想,提着厨房里放着的两袋方便面就上楼了。
那边李添也正在厨房忙活,李小丹今天又没回来,家里就他一个人。
“别吃这个了。”
邱岑:“那你会?”
李添:“你仿佛在质疑我的手艺。”
他随手将邱岑的方便面扔进柜子里,从碗橱里拿了一个大碗,放了两大勺面粉,又打了俩鸡蛋,最后倒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粉,加水和面。
“大师,咱们这是吃什么?”邱岑懒懒散散地靠着门,眯着眼看李添。
不得不说,这个场景十分温馨,在厨房忙碌的人帅气迷人,在门口饥肠辘辘的小帅哥正等待投喂。
有点开心。
“做两个披萨。”李添说。
“厉害,”等着投喂的小帅哥再次膜拜这人,“多放奶酪。”
“没有了,给你多放点芝士吧。”
“能有那种拉丝儿的感觉吗。”
“能。”
“我能吃一个半吗。”
“能。”
“我能以后经常来找你吃饭吗。”
“能......?”
2.
两人凑在一起吃了披萨,邱岑不得不赞叹李添这人的手艺,实在是好吃,并衷心建议他别搞体育了,好好经营8号吧,准能发家致富并开全国连锁店。
李添只是瞥他一眼表示不想跟你说话。
饭后邱岑丝毫没有收拾餐具的自觉,在连着打了三个哈欠后就告辞回家睡觉了。
李添看着一桌狼藉,也懒得收拾,干脆放着明天再说。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此刻躺在床上安静下来,竟觉得有一丝疲惫。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李添的预期中,唯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他竟然将自己心中压抑的事告诉邱岑,毫无保留。
他很早就知道了邱岑,甚至比邱岑知道他还要早。
他第一次见到邱岑是在镶大门口,那人手里提着大盘鸡跟林涧往回走,在一群牛仔裤短袖T恤里他的背心裤衩拖鞋尤其显眼。那天他逃课出来,正好撞见邱岑。
隔着一条马路,那人是肉眼可见的邋遢,一站三道弯,一张明明帅气的脸和结实的身材硬让他造的惨不忍睹,李添都像上前去劝劝他要点好,不打扮自个儿也得弄的齐整点,对自己形象好,对路人眼睛也好。
那时他只把他当做陌生人,即使后来的几次偶遇也丝毫不放在心上,如过眼云烟般淡去,那时他打死也想不到这个人能闯进他的生活,并带来了乐趣。
他与邱岑明明是完全相反风格迥异的两个人,像是生活在不同的次元,他的世界是单调灰暗的,他的世界有着多维度的快乐,绚烂多姿。
邱岑和胡大伟给他的感觉是不同的,胡大伟那傻.逼像个二百五,每天乐不嘻嘻的很少能发现他的想法,神经更是跟体校操场那二人合抱的大槐树一样粗,他跟胡大伟在一起更像是俩人一起待着,你说你的,我不一定听,我说我的,你敢怼我看我不揍你的。
像是个损友。
而邱岑,似乎有些不一样。
李添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笑容甜美的女孩。
是不久前在8号中见过的,一个叫什么馨的小姑娘。
听她口气,似乎跟邱岑很熟。
还有那次镶大运动会,林涧抱着邱岑,不知道在干什么。
当时事发突然,他也没仔细看,只觉得那两人似乎有些怪异,邱岑脸上的表情更是十分尴尬,仿佛被撞破了什么秘密。
啧。
李添甩甩头,懒得再瞎琢磨,讶于自己不知何时染上的恶习,只觉无聊透顶。
他关了卧室大灯,开着床头的小灯,滑进被子里,只露出了一个头顶。
长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
“添儿哥,想什么呢。”胡大伟坐在李添边上,他刚跑完步,脑门上顶着一层汗珠。
李添看都没看他,继续盯着看台地下做准备活动的几个人出神。
胡大伟往他这边歪了歪,想看看他在看什么。
“起开。”李添推他。
“我.操这么冷漠,”胡大伟有点受伤,“你最近有点心不在焉啊,刚才老刘不还说你糊弄么。”
老刘是李添他们的教练,三四十岁的人跟他们打成一片,和颜悦色幽默风趣,像是他们的同龄人,而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人今天却把李添骂了个狗血喷头,罚他在一边坐着看别人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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