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调剂到管理学院的,对自己所学的专业也不感兴趣,尽管如此,在学业上她还是尽心尽力。清大的奖学金一学期评一次,金额诱人,她不想放弃这个赚钱的机会,而且自己学业成绩好,奶奶也会特别高兴,何乐不为?
大一时的专业课都比较基础,程之余靠着认真劲儿还能拿个二等,可大二一上,专业课的难度也跟着上来了,尽管才开课两周,她就已经觉着有些吃力了。
尤其是高数,他们现在学的是最基础的微积分知识,宿舍里除了她之外其余三人都是理科生,轻轻松松就能跟上,唯独她不行,每次下课后还要恶补一下,否则她就会和其他人断节。
她和高数的关系,一言以蔽之,相恨相杀。
正当程之余绞尽脑汁地理解今天下午在课上抄的笔记时,旁边座位的椅子被人拉开,她偏头看过去,就看到邵珩坐了下来,拿着一本新闻期刊放在桌上。
她也只看了眼就收回视线,继续相恨相杀。
邵珩看到她书上那些公式时稍微有些意外,又在看到她脸上那种纠结难解的表情时觉得有些好笑。
程之余觉得有些痛苦,笔记上的数字,字母她都认识,凑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老师的计算过程省略了很多步骤,她照实抄下来来回看了几遍也没能完全理解,最后只好放弃去做题目,安慰自己兴许做几题就能受到欧拉,费马的点化,领悟数学的真谛。
事实证明她实在是太天真了。
老师划了几题课后作业,她也只能半蒙半猜地做出第一题,最后还算出了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程之余有点沮丧,也不再看书,盯着笔记本就开始开小差。
邵珩翻看着手中的新闻期刊,他不看文字只读图,很快就看完了小半本。耳边却突然传来细微的‘沙沙’声,他还以为身边人做题目做的飞起,错眼一看,顿时乐了。
程之余正在笔记本上画画,拿着水笔不断地描着,那本数学书已经被她推到一边闲置起来了。
邵珩挑眉轻笑,盯着她看了几秒后就噙着笑收回视线,继续翻看他的期刊。
程之余约莫画了十分钟才收手,盯着自己的画作叹口气,最后老老实实地把书本拿过来,重新开始做题。
她把第一题重做了一遍,邵珩起身时她正好做完,算出了另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程之余盯着那些数字只觉得头晕眼花,越看越迷糊,打了个哈欠,她把书本往前推了推,双手交叠趴在桌上,心想眯个十分钟再做或许就能茅塞顿开。
没成想一闭眼就真的睡过去了。
邵珩换了本新闻期刊回来时就看到座位上缩起来的小身体。
他坐下,也没看自己拿回来的期刊,环胸靠在椅背上就盯着程之余朝他这侧露一半的脸蛋看。
半晌‘啧’了一声,评价了句:“真他妈好看。”
程之余呼吸绵长,显然睡熟了,也不知道自己的睡相暴露在别人打量的视线里。
邵珩再看了会儿,坐直身体,伸手去够她的书,拿了她的高数书后又去拿她的笔记本,笔记本的一角被她的手臂压着,他迅速一抽把本子抽出来,熟睡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把她的笔记本往前翻了一页就看到她刚才画的素描,是个长卷发的西方老头的半身像,画像底下还写着‘莱布尼茨’的人名,再底下还用蝇头小楷写着‘世界上最可恶的人’。
邵珩没忍住轻笑了声,拿手指摸了摸那行字,又往程之余那看了眼:“真他妈可爱。”
邵珩往前翻她的笔记本,写了没几页,都是高数的笔记。他又翻到最后一页,仔细看了看,最后对照着她翻开的那页书看了下,书上勾了几道题,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在做作业。
美国高中课程都是选修制的,数学也分难度等级,邵珩向来都是选最难的数学课去上,因此这种简单的微积分对他来说并不难理解,只要稍微看看例题就能大体明白如何解题。
他翻了两页书,最后又去看程之余笔记上的解题过程。
同一题做了两遍,全错不说,还错的花样百出都不带重样儿的。
邵珩复又看了眼熟睡中的程之余,笑骂了句:“真他妈笨。”
拿了她的笔,他往后靠着椅背,把笔记本翻了页,一手执笔随意地在上面书写。
不到二十分钟,邵珩把笔往桌上一扔,转了转手腕。
斜眼看过去,人还没醒。
他把书本和笔记本翻回到原来的一页,放回原处,拿了自己的期刊就开始看。
自习室里有人不小心撞了下椅子,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音,程之余蓦地惊醒,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眨了眨似乎还没醒透。
“醒了。”
程之余听到身旁有人说话,缓缓地撑起脑袋直起腰看过去。
她的双眼里还带着初醒未退的朦胧睡意,透露着几分迷茫,望着他还努了下嘴巴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是迷糊的。
邵珩放下手中的期刊,毫无预兆地伸手碰了下她的一侧脸颊。
程之余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举止吓了跳,反射性地缩了下脖子。
邵珩也不尴尬,收回手撑在桌上,盯着她的侧脸说:“睡出印了。”
程之余这时完全醒了,被他这么看着有些不自在,拿手揉了揉自己压着的一侧脸,还小心地偷眼看他。
邵珩就盯着她,视线一动不动,嘴角还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真他妈喜欢。
程之余故作淡定,揉了下眼睛,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清了清嗓子说:“我要走了,你还要看吗?”
邵珩摇头:“走吧。”
“有要借的书吗?我可以帮你借。”
“没有。”他说着又对她笑,“下次吧。”
程之余装作没听见似的,把高数书和笔记本一合,胡乱地塞进书包里。
邵珩扫了眼她的包,什么也没说。
出了图书馆,被空调吹得凉下的体温不一会就升高了。
老校区建校已久,除了主校道,校区内有许多条弯弯绕绕的小路,只有在这里生活久了才会知道。
程之余带着邵珩走小路回去,小路上没有路灯,只有远处教学楼窗口露出的光线勉强照得见路面,大约是因为周五的缘故,小路上没有人,寂静得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一个紧凑,一个不慌不忙。
“‘学姐’。”邵珩懒洋洋地开口。
“嗯?”
“我怎么觉得你要带我去做坏事啊。”
“不是。”程之余忙否认,“这条路比较近。”
邵珩笑:“反正我不认识路,你说什么都对。”
他这话就像是她真的在忽悠他一样。
邵珩见她又不说话了,再次开口问她:“你今晚还去么,肉片店。”
“不去了。”
“休息?”
“嗯。”
他看了眼她手上提着的袋子:“你买那些东西,画画?”
“嗯。”
“学美术的?”
“不是。”
“喜欢画?”
“嗯。”
“那为什么不学美术?”
程之余低头闷闷地说:“你问这么多干嘛。”
邵珩歪头,吊儿郎当地说:“想追你啊。”
第7章
邵珩回到宿舍,董建他们已经回来了。
“海龟,不是说好办完事去KTV一起嗨的么,一晚上没见到人影,怎么回事啊,去哪儿了啊?”董建讨伐他。
邵珩拉开椅子坐下,点了支烟,翘着脚说:“图书馆。”
“???”三人瞪眼。
刘向问:“你去图书馆?学校的?”
邵珩吞吐云雾:“不是。”
董建脑筋转得快,一下子就抓到了点苗头:“清大的吧。”
邵珩哼一声。
吴启明见状也懂了:“和‘学姐’一起去的吧。”
邵珩手夹着烟,睨他们:“不行?”
董建嘿嘿笑着打趣:“厉害啊,追人都追到图书馆去了啊,再不久就要登堂入室了吧。”
邵珩想起刚才她惊吓般瞪圆了眼,仓皇而逃,也笑了:“一步步来。”
刘向问他:“海龟,你这么追人家,人家现在知道你是谁吗?”
“啧。”
董建损他:“不是吧,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邵珩用夹着烟的手搓了下额角:“重要么,反正最后都会喊别的。”
“什么?”
邵珩笑得暧昧:“老公。”
董建坏笑:“厉害啊。”
一旁刘向突然说:“海龟,今晚我们班的班花可是跟着我们一起去唱歌了,整个晚上都在问你怎么还没来,我算是看出来了,人家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啊。”
“谁?”
吴启明接道:“就那个军训时候给你递水的林佳茹。”
邵珩想了下,似乎有这么个人。
董建故意说:“人家也是个美女,还对你心心念念的,你要不就从了吧,反正也能陪聊天陪吃饭陪|睡觉。”
邵珩不屑地哼一声:“有可比性?”
董建不解:“什么?”
邵珩想起程之余熟睡时露出一半的侧脸,笑了:“要泡就要泡最好看的。”
“妈的,你个颜控。”
——
程之余回到宿舍坐在位置上,微喘着气,胸口还在剧烈地跳动着,不知道是刚才走得急的缘故还是其他。
“之余,之余?”
“……啊?”
张仪说:“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程之余摇头:“没事。”
晚上王雅琴不在,陈梦楠家是本地的,签了长期离校,周末也回家去了,宿舍里只剩程之余和张仪两人。
张仪问她:“你今天回来的还挺早,没去画室?”
“没去。”
“真难得。”张仪问,“那你去哪儿了?”
“图书馆。”
“自己一个人?”
“啊……嗯。”
“哎呀,你怎么不叫我,叫我我就陪你去了。”
程之余冲她笑了下:“我也是临时想去的。”
有人敲门查房,程之余对着门喊了句:“梦楠离校。”
“还有吗?”
“没了。”
没开门,查房的人也没说什么。
“学校查房越来越水了,不过这样也好,省了好多麻烦。”张仪说。
程之余从袋子里把颜料和画笔一起拿出来放进自己的画袋里,又从书包里把高数书和笔记本一起拿出来放桌上,本想着再做两题,可是却一点也提不起劲儿。
算了,过两天再做吧。
这样想着她就把书和笔记本放到架子上。
“这学期英语要考口语,你上次不是说想练练嘛。”张仪说,“我知道有个英语角,外院办的,你去吗?”
程之余想了想,问:“什么时候?”
“应该都是在周末吧。”
“好。”
“那说定了啊,到时候一起去。”
“嗯。”
程之余洗完澡出来时,正巧陈宪打来电话,她一边擦着头发接通。
陈宪一开口就问:“和我的约定没忘吧?”
“没忘。”程之余嘟囔,“还特地打电话过来提醒,你烦不烦啊。”
陈宪反而笑了:“真是太感动了,终于排上你的档期了。”
“切。”
“明天中午见面啊,记得打扮得漂亮点。”
程之余撇嘴:“你们传播学院不是有很多美女么,干嘛非得找我给你当模特啊,舍近求远。”
陈宪理所当然地说:“我的镜头当然是找最漂亮的拍啦。”
“少来。”
“就是想约你出来聚一下,从开学到现在我们都还没碰过面呢。”
“知道了,明天见。”
陈宪还不忘叮嘱:“记得打扮啊。”
程之余把电话挂了。
张仪回头问:“你那个青梅竹马打来的电话吧。”
程之余没否认。
“约会?”
“不是。”程之余解释,“他让我给他当模特拍照。”
“一听就是借口。”张仪摇摇脑袋,转过身问:“之余,你和他真不是男女朋友?”
程之余叹口气:“不是啊。”
“看你们关系那么好,还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就没在一起呢,你就没考虑下再往前发展一下?”
程之余再次擦起头发说:“我和他就是好朋友。”
张仪叹气:“大一时有人追你你都拒绝了,我还以为你是喜欢你那个竹马呢。”
程之余瞪眼失笑:“不是因为他。”
“那是因为什么,你长这么好看,没道理还单着啊。”
“就是……还不想谈。”
张仪遗憾摇头,又揶揄她:“你不想,可是也挡不住那些追求者找上门来,说说开学到现在有没有新生学弟向你告白啊?”
程之余一下子就想到了刚才的那句‘想追你啊’,一时有些耳热,磕巴了下:“没,没有啊。”
“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成群结队地来了。”
程之余没应,开始吹头发,嗡嗡声中,又想起刚刚的场景。
他说完那句话后,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涨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应对。以往也不是没被人表白过,但那些人都是正正经经地说喜欢她,然后她再正正经经地回绝,不像刚才,他就那样毫无预兆地,用随性的口气说了那句话,她都摸不清是真是假,一时就失去了判断力,快步走出了小路,给他指了个方向后转身就跑回了宿舍。
程之余想,他应该是开玩笑的,她连他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
周末两天,去蔡姨店里的人都是分散着去的,不如工作日忙,蔡姨就没让程之余去帮忙,她也乐得有两天完整的时间。
上午她就在宿舍走廊外坐着画素描,快到中午时才换了套衣服准备出门。
陈宪就在宿舍楼下等她,见她下来了,立刻走上前去:“还没吃饭吧。”
gu903();程之余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