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箐慈忙摇头,“容我歇歇。”
“歇不得,”崔嬷嬷看着夫人脚底是泥土,而且这么一摔,衣裳已然沾了雨水,伸手来,“地上冰凉,老奴慢慢扶您起来吧。”
沈箐慈还是摇头,众人不敢乱动她。
“夫人怎么哭了?”一个小婢女悄悄出声。
“慈姐姐……”徐韶音自知惹祸了,蹲在沈箐慈旁边,“我方才只是想叫一叫你,陪我说会儿话而已。”
沈箐慈摇头,“不怪你,我有些恍神才摔的。”
没一会儿,外围有人道,“阿郎来了,阿郎来了。”
众人让出一个口子,阮靖逸走近时,看着夫人跌坐在地上,忙黑着脸将她抱起来。
看着他,沈箐慈心中只觉得难受,可又不敢说什么,任意他抱起自己,手自顾圈着他脖子。
落在后的徐韶音扯住了墨竹,朝前的人点点头,好声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墨竹摇摇头,“婢子不知。”
说完就匆匆朝徐韶音拂了身,追走了。
徐韶音本要跟着前去,后头有人叫她,“夫人……世子哭着要找你。”
儿子睡醒了,徐韶音心中念着儿子,也顾不得那边了,急急忙忙往自己院里去。
………………………
“现在还想跑?”待走了一会儿,听这人凉凉说着。
沈箐慈失神,先是“啊”了一声,而后才反应过来,红了脸。
这些占了下端,只得任他怎么说,沈箐慈小哼了一声。
进了屋,阮靖逸先将她轻轻放在小榻上,而后蹲着给她脱了湿的鞋袜。
“阿郎,老奴来吧。”一旁的崔嬷嬷已然拿了药膏来,说道。
阮靖逸与崔嬷嬷温和道,“我来,嬷嬷让厨房把膳食提上来,夫人今日还未吃什么。”
在山上,沈箐慈光顾着小哭,斋饭未吃得两口。
“诶,老奴这就去叫人备着。”崔嬷嬷福礼道,赶忙待了几个婢女亲自去厨房。
阮靖逸先将药膏捂在手心,而后将沈箐慈的脚抓着,另一只手心揉在她脚腕处,慢慢轻轻揉着。
沈箐慈缩缩脚,他一下抓着,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她只有凄道:“疼……”
阮靖逸倒也跟着她的语气轻哼了一声,“此时知道疼了,方才还跑那么快,为夫会吃了你吗?”
瞧他这略气的语声,沈箐慈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样子跟个孩子一样,以往我惹筠,他也是这般。”
听着夫人笑,阮靖逸又是无奈,总是提不上生气。
周遭的婢女们看着阿郎夫人这般,也各自捂嘴偷笑了。
给她揉了脚后,还好伤得不重,略休息一阵,可以支撑起来。
便抱着她往更衣室去,让婢女伺候她换衣。
而等沈箐慈换了衣裳后,阮靖逸已然不在屋内了。
沈箐慈自个儿留着吃了些膳食,而后边去隔壁暖阁看了看两个孩子。
还未进去,就听得两个孩子哇哇大哭声,可她只能抱起一个,连连哄着一阵,哭得沈箐慈心软。
哄着孩子,沈箐慈在一旁坐下,才月余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些,她低头亲了亲孩子小脸,软软的。
莫得沈箐慈突然想着方才与阮靖逸说的那些话,她细细想了一下………焉得,心中有些后悔了。
当晚,便作主把两个孩子待在里屋睡去,挨着自己。
等阮靖逸朝务忙完,回了屋边听得里头畅快的笑声。
转过屏风进去,只瞧着夫人依靠床栏笑着上气不接下气,
“是有何事,笑得这么开心。”阮靖逸进来时,也笑着随意问道。
沈箐慈依然笑得直不起腰,伸手空中虚指了指墨澜,笑呛着声道,“那丫头饿疯了,方才一齐吃了两块糕点,嘴边塞得鼓鼓的,跟个偷食的耗子似。”
被笑得墨澜此时羞红了脸,躲在墨竹背后。
阮靖逸坐过来时,沈箐慈顺势笑倒在他怀里。
阮靖逸只要轻轻给她拍背,陪笑着。
一阵玩闹后,崔嬷嬷甚有眼力见,悄悄挥着婢女们退下。
………
晚些,等奶娘喂了小公子们,沈箐慈抱着孩子在床榻上玩弄。
阮靖逸也换了寝衣,身上披着外袍,坐在不远处的桌边,在那烛火下看书。
怀里抱着的小儿今夜甚是顽皮,只要母亲抱着,沈箐慈好不容易哄睡,将他放在小吊床边,正要叫奶娘下去歇着。
阮靖逸掐着时间,身未转过来,慢悠悠道:“奶娘还是将两个孩子抱在暖阁去吧,夜里夫人起不得身,今儿也擦了药不可喂奶。”
“是。”两位奶娘应着,看了看夫人不舍,但她们不敢忤逆阿郎,将两位小公子抱走了。
待离了一会儿,其中一位奶娘悄悄同另一位道,“我怎么觉着……这阿郎不甚喜欢两位小公子啊,平时抱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另一位奶娘是个哑女,听她这么说也只是点点头。
这厢,看着两个孩子被抱着,沈箐慈起的拽起枕头扔向阮靖逸,气得背向他往里睡去。
阮靖逸熄灭了烛火,上了榻来抱着人轻声哄着,“芊娘莫气。”
沈箐慈捂着被子,只得气呼呼几个字,“你太过分了。”
这人还笑,把人搂在怀里,“夫人今日去山里吹了风,回来又跌倒,若是夜里在起来,身子到快好不了了。”
沈箐慈才不听他说这些鬼话,伸手掐他腰间。
阮靖逸闷笑着握着她的手,又道:“晚些我想了想,夫人若想出去,我便放手吧。”
阮靖逸突然这么说。
沈箐慈认真道:“当真?”
黑暗中看不清阮靖逸的脸,只听她道:“夫人可知宁州?”
沈箐慈摇头,“不知。”
“宁州是南省最中的一州,民风朴素,环境静幽,甚为养人。夫人可去那歇一歇?”
沈箐慈正要答应,阮靖逸又道,“不过,夫人不可一人去,不然我不放心,沈家的小弟也不会放过为夫的。”
“好呀。”沈箐慈点头道,“皆时我将崔嬷嬷墨澜墨竹她们带上。”
虽是这么说,但心中想得是,不过两天再想法子打发她们回来便是。
听他这么一说,沈箐慈睡意无了,让阮靖逸与她讲讲宁州有何吸引人的?
阮靖逸道:“南省素来不差有钱之人,那里的人甚会玩乐,待我着人那安置好了,夫人带着两个孩儿一起去吧。”
两个孩子……
这倒是提醒了沈箐慈,感觉到怀里人愣了愣,黑暗中的阮靖逸勾了勾唇。
其实今日回程时与阮靖逸说得那些话,不过是沈箐慈心中有些难受,母亲的去世她还未有走出来。
回来看着两个孩子,填补了她心中的伤感。
可她又想着父亲,一时之间两鬓斑白,自己若是把两个孩子带走了……那阮靖逸……
他莫不是要娶她人了!
想到这,沈箐慈使了力退开他。
“芊娘……”
沈箐慈手脚并用离他远些,只道:“莫不是在我走前,我们和离?而后我带着两个孩子走?”
她此时倒是适宜地记起来成婚前,自己还去找他,说三年后和离之事。
这下是阮靖逸愣了,他忙凑过来将人搂紧,“我怎么可能与夫人和离。芊娘你这说得是什么傻话,我们之间又未曾有什么罅隙,何来和离一说。”
听他温声语,沈箐慈莫名红了眼眶。
她不排斥与他的相处,温柔乡能将人不知不觉陷进去,只怕沈箐慈早早就沦陷了吧。
只是她性子使然,平常事虽看得通透,但轮到自己时,便迷迷糊糊。
阮靖逸吻她脸颊,“为夫不会和离的,往后我们好好过,夫人要怎样我便怎样。”
沈箐慈松了声,“我觉着………现在孩子还小,我也……舍不得他们,还是等他们再长大一些,我再走吧。”
一晚上,阮靖逸就等她这话,末了将人搂在怀里,“好。那芊娘往后可莫再轻易说离开这些话。”
挨着他胸膛,沈箐慈点点头。
第49章049
离两个孩子百日宴还有三天,沈箐慈与徐韶音一同出门,去了琼华楼给曾娘践行。
“怎么不等我家孩子百日宴再走?”沈箐慈问着,再过两天就是了啊。
何必急于一时啊。
一进屋,曾娘就给她二人赔礼道歉。
后对沈箐慈说:“两个孩子的百日礼届时我会托人送上门的。”
沈箐慈道:“我哪里差你的礼物,只是为何走的这么匆忙?”
曾娘微摇头,说:“慈姐姐莫怪我,着实是江南家中有事,明日一早就得启程。”
旁边的徐韶音一脸不舍,挥着手帕红眼,“我这才可以出府玩儿,你又走了,好没意思。”
曾娘也是“哎”叹气,用手帕擦泪,与徐韶音道,“我也不想,只是我拗不过那人。”
一时二人哭泪,沈箐慈在其中安慰不得。
后过一会儿,沈箐慈看了眼徐韶音,瞧她哭不停,赶紧拍她一下:“你呀就知道玩儿,给你置留的那些账本看完了吗?”
一想到账本徐韶音就头疼,果真止了哭,连忙趴在桌上,“哎呀……慈姐姐我哭得正伤心呢,你又扯头疼的事儿。”
“你不是说要做天下第一财人吗?却账本都看不来,都是一个孩子娘了,还想着玩儿。”
如此说了好些话,离别的气氛方才好些。
再留二人说了会的话,沈箐慈与徐韶音边离去了。
待送走了二人,曾娘还留在琼华楼中,心中甚是烦闷。
不时,有人走近房中,稳稳接住曾娘掷来的茶杯,挨着她时,放在桌上。
曾娘气着,与旁边的人咬牙道:“我现在真后悔那年去了江南。现今还要回去收拾烂摊子。”
那人轻“嗯”了声,顺着她回:“后悔罢。”
他这么回,曾娘心中更是怒火又气,“仔细我给你把家败了!”
这人倒是笑得清朗儒雅,“败罢,而后我们夫妇也过过清贫的日子。”
曾娘才不与他贫嘴。
而后心中想着慈姐姐才成婚不到两年,便有了两个孩子,哎哎道,“子锡………我们已成婚五年了,那个孩儿是不是讨厌我们了。”
“是不是怪我这个粗心的母亲,害他丢了性命。”
被唤做子锡的男子眼中也闪过一时悲哀,但很快掩下,抬手将曾娘脸颊的泪抚去,柔声道,“不是的曾娘,等这两年调养好身子,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曾娘泪落得更凶,侧过身抱着他。
子锡安抚着她,“往后,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
转而到了孩子的百日宴。
有国殇,孩子的宴席也办不得太大,今日来的宾客近不过是沈箐慈相熟的夫人。
沈箐慈与那些夫人们说了一日的话,等送走了干娘吴夫人。
只听墨竹道:“夫人,郑夫人来了。”
“郑夫人?”沈箐慈疑惑着,她怎么没有听说过?
虽然未曾听过,但人家都送上门来了,不见也不好。
“请进来吧。”沈箐慈抱着哭闹的孩子哄着道,又在去今日待客的外屋去。
待这位郑夫人进来时,头还戴着帏帽。
进了屋来,方才取下,沈箐慈才看清这女子面容。
她着实愣了一下。
这位郑夫人,面容寐艳,风姿绰约。
沈箐慈还未开口,这女子莞尔一笑,眉目如画看着她,“许久未见了。”
不过一弹指,沈箐慈恍然想起,这是那日在在元宵灯前夜街,阮靖逸带自己去拜访的“友人之妻。”
“姐姐。”沈箐慈后才与她笑道。
虽那时二人喝酒并未有过多少言语,但此时她们如同老友一般。
“这是你的孩子罢。”郑夫人眉眼温柔带笑,款款走近来,看着沈箐慈怀里的孩子,而后耿直道,“不过……长的一点儿也不像你。”
“是啊。”沈箐慈道,她心中也有些郁闷难过,“是啊,我生的两个孩子一点也不像我。”
“也就姐姐你今天说了一句实话。”沈箐慈抖了抖怀里的孩子,“今儿我的干娘来时,也与姐姐说了一模一样的话,这孩子不像我,像他们的父亲。”
“你可是个好福气的,已有两个孩子了。”郑夫人微低头掩嘴笑,坐在旁边又说,“我不知该送孩子什么礼物,便让匠工打了两个金项圈,知你爱喝酒,拿了两坛子乌镇的梨酒与你。”
沈箐慈笑尔,替两个孩子谢谢郑夫人。
待看着那金项圈,她又说着:“当真是奇了怪了,这些日来送孩子礼物的人虽多,但都没有重样的,今日姐姐来,一是与我那干娘说了相似的话,连送的礼物都是一样的。”
郑夫人只当玩笑话,点点头应着,拿了旁边的茶盏浅浅喝口。
这时崔嬷嬷走进来,端了糕点来,放在二人之间的桌上,而后站在一旁,看了看这郑夫人,又往前站了站道:“听夫人这么说,老奴细看郑夫人,只觉得郑夫人与吴夫人………眉眼有些相似。”
郑夫人放下茶盏的手一顿,脸上神色微僵,而后笑否认,“嬷嬷您可能看错了,我不过是一商贩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尚书夫人的千金呢。”
崔嬷嬷赶紧陪笑道,“是老奴眼拙了。”
沈箐慈将郑夫人这些动作看在眼底,
虽听她这么说,但沈箐慈心中想着崔嬷嬷的话,看了看郑夫人的面容,确实与干娘有些相似。
又想那干娘曾说自己有过一个女儿,于是沈箐慈又想问这位姐姐,可又觉得唐突。
但只想后往有时间,皆时再问就是了,便掩了下。
一盏茶后。
郑夫人先站起来,朗声道:“好了,礼也送了,我也该回了。”
沈箐慈忙站起来,预备送她至院门口。
在未戴上帏帽,只见郑夫人从头上取下一支珠钗,放在自己手中。